“陛下”,程悠若笑道,“陛下可是误会臣妾了。臣妾知道陛下本不愿意参加这寿宴,如何还能想要将寿宴做大呢?”
“臣妾是想着,不如趁着太后做寿之际,下道旨意大赦天下。说是以祝母后生辰、为母后祈福。毕竟陛下登基以来,还没有刻意做过什么昭彰天下的孝道之事,这次倒是刚好可以借着这次的事情大做文章。一来可以彻底给太后吃一粒定心丸,二来,也可以为陛下赢得美名呀……”
“紫嫣……”龙非然看着程悠若,欲言又止。
程悠若忙起身屈膝行礼道:“臣妾斗胆,妄言朝政,恳请陛下责罚。”
这一番流程可是她早就想好的,不管龙非然听了“大赦天下”的提议之后作何反应,她都是要先行请罪一番的。以为避嫌么!要让龙非然以为她全然是为了他着想,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
“紫嫣,你何罪之有?你都是为了朕好,难道这点朕还看不出来么?快起来……”龙非然忙扶起程悠若,拉着她的手,将她按在了椅子上。
“朕刚刚只是在想,上苍到底还是眷顾于朕的。不忍心看朕自己孤家寡人,便让你来到了朕的身边”,龙非然轻轻揉着程悠若的手,道,“有些朕想不到的事情,你总是能为朕考虑周全。朕信任你,你即便是妄谈政事又何妨?难道朕还会怪罪你不成?在朕面前,有什么想法,但说便是。况且,你这次的提议,可是帮了朕大忙。”
“如今西南洪涝,这几日朕正想着,在开仓赈灾之余,该以什么样的仁政来安抚民心,你倒是提醒了朕”,龙非然,“不如就借着这次太后大寿之际大赦天下吧。将天牢里面的民间死囚,全部都延缓一年行刑,延迟到明年秋后。各个牢狱,犯了轻罪的,惩治减半。”
“陛下英名。”程悠若笑道。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道:“只是这毕竟只是针对民间的,要是也能同时施恩于官家就好了。”
“施恩于官家?”龙非然却是摇头笑笑,道,“那天牢里面关押的官家,各个都是无可赦的大罪。朕倒是也想着施恩于官,使得百官敬服。但是那些人,又是绝对不可姑息的。”
程悠若故作忧虑地点了点头,道:“陛下说的正是呢。是臣妾考虑得不周了……如果陛下不嫌烦,臣妾再想想,或许能想出什么既施恩于官,让百官体念陛下的宽厚仁德,又不姑息那些犯官的法子。”
“就知道你聪明”,龙非然笑道,“好,这事情就交给你了。你若是能给朕想出个法子来,朕晋你的位分,如何?”
程悠若娇然笑笑,不置可否。心想本姑娘心里早就有注意了,只是在引你入局而已。
入睡之前,和龙非然并肩躺在床上,忽而想到什么,“咦”了一声。
“怎么了?”龙非然刚刚躺下,也还未入睡。
程悠若笑道:“臣妾记得,前年寒冬之际,好像有一件大事……是前太师府程家,程太师犯了重罪,被满门抄斩了。陛下,是有这回事情吧?臣妾只是听爹爹随口提过一嘴,又过了这么久,有些吃不准了。”
“的确”,龙非然道,“确有其事。爱妃怎么忽然想起这事了。”
“臣妾记得,当时爹爹提起时,说得好像是程家有一个漏网之鱼,是什么……程家的三公子,臣妾记不太清了……陛下,这个人,抓到了没有?”程悠若仍旧是故作只是个旁观者那般,问道。
龙非然以为她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点子,也是没多想,便道:“自是抓到了。陆大人亲自带回的尸首来。”
“哦……抓到了啊……哎,白想了!睡吧睡吧。”程悠若耍着小性子道。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龙非然宠溺地搂着她,非要追问道。
“臣妾记得,好像没听父亲说过程公子被抓了回来,还以为他现在还在外面躲着呢”,程悠若道,“臣妾想着,既如此,莫不如直接昭告天下,说是免了程公子的罪,不抓他了。这样一来,岂不是拿一个根本就找不到的人,做了施恩于官之事么?谁知道陆大人已经找到人了……不过,陆大人办事得利,臣妾也是为陛下开心的。”
龙非然听着,只顾着抿嘴儿笑,愈发地宠溺,紧拥着她,戳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这小鬼头。不过,这程公子的确已经找到了,要白白浪费了你这好主意。倒是你这拿已死之人做文章的法子倒是不错。”
“怎么样?陛下也觉得不错吧?”程悠若邀功般笑道。
“对了陛下,当时程家被满门抄斩,犯得到底是什么罪啊?听说陛下下令,连程氏祠堂都毁了呢……”程悠若忽而想到般问道。
此时因为拥着程悠若,因而龙非然是一点儿脾气也没有,即便程悠若问起这事,也只是道:“程家犯得罪可是太多了,十七条重罪,条条当诛杀。这些罪名说了你也不懂。你啊,还是别想这些了。”
“不行,不能不想。而且臣妾已经想到了,陛下想不想听?”程悠若娇笑道。
“好,好,你说便是。”龙非然对她是宠溺至极。
“陛下”,程悠若倒是有些正色起来,柔声道,“其实,臣妾觉得……犯了重罪,诛杀满门的确是应得的惩罚。但是毕竟这子孙所犯的罪,并不是人家先祖犯下的罪啊……臣妾实话实说,陛下可别生气啊……臣妾是觉得,陛下下令毁人祠堂的事情,的确有些过火了……”
龙非然沉默半晌,拥着她的手并未放开。只是食指在她身上轻轻点着,好像在想事情。
的确,下令毁掉程氏祠堂之事,当时在朝堂上也引起了一些非议。只不过自己当时刚刚登基,为了立威,便执意为之。如今回想起来,其实只要除掉了这个有可能被龙陵夜和龙陵玉拉拢过去的大家族便好,至于那祠堂还在不在,又与他何干?人死不能复生,一个祠堂,又能掀起什么大气候?
要是下令重新修复程氏祠堂的话,一定能在百官之中赢得不错的口碑。既能施恩于官,又不影响当下的朝政,真是再好不过的法子。
“紫嫣,你给朕出了个好主意!朕明日便下令,晋你为贵妃,如何?”龙非然笑着,在程悠若唇上啄了一下。
程悠若克制住自己的躲闪,娇笑道:“随陛下吧,陛下该知道,臣妾一向不看重这些。”
要是故意推脱,反而显得不解风情。这位分之事,他给,她就接着。他不给,她也不屑于要。反正这帝宫中的位分,对她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还不如一件日常穿着的衣裳能够提起她的注意。
最重要的是,重修程氏祠堂,就有可能会引出三哥来。三哥再怎么混蛋,这毕竟是自己家的祠堂,他总不可能连过来祭拜一下的心思都没有吧?
如今刚好龙陵玉失势,倒是三哥脱身的大好机会。这一切,都要看他够不够机灵了。三哥啊,我已经给你铺路到这个地步了,如果你还不争气的话,那可真是怨不得我了。
接下来,只要让龙陵夜或者是王尚书派人安插到修程氏祠堂的工匠之中,时刻留意着,等三哥出现,便将人抓回来便好。
如今仍旧是淑妃打理六宫,但是这次给太后办寿宴的事情,龙非然说交给淑妃不放心,无比要她也跟着。她知道龙非然是害怕淑妃为了给太后献殷勤,将这寿宴办得太繁复太具规模了,因而让她跟着提点一些,一切以简便为主。
太后说从简行事,是在表现自己的高风亮节;龙非然说从简行事,是不想要太给太后面子。因而这“从简”二字,若是让她们操办起来,便是格外需要一番心思了。既要顺了龙非然的意,实行真的“从简”,又不能让太后觉得太草率。所以这寿宴,务必要办得简单而温馨才好。
原本应该主要由淑妃操办,程悠若只是辅佐而已。但是因为这寿宴太后说了要设在荣苑,再加上此时程悠若盛宠,因而整个操办过程中,淑妃做的事情可谓少之又少。一有什么事情,就是“但凭珍妃妹妹安排”。程悠若也懒得和她计较这些,也只好以自己的意思快点儿筹办好了了事。
八月初五,夜静好。弯月当空,荣苑院内,宫灯明亮如白昼。毕竟荣苑不同于月华宫那等大宫室,到底地方有限,因而寿宴便摆在了荣苑院子中。龙非然虽然妃嫔众多,但是真正有位分、能入得了这宴饮的也没几个。自贵人以上、包括贵人,才算得上是龙非然的正经妃嫔,才有资格入得了这家宴。因而统共也就十几人。
如今华曦月已死,理应是掌理六宫的淑妃坐在妃嫔的上首。但是淑妃却是死活也不坐在那本该她坐着的位置上去,非要给程悠若留着。程悠若百般推说,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头儿鸟,但是无奈淑妃死活不坐。那好,不若就这么僵持着吧,索性等到太后来了再说。
不多时,太后和龙非然前后脚进了荣苑,在上首席位上坐了。其他妃嫔见程悠若和淑妃仍旧互相推脱着,谁也不坐在那第一妃座上,自是不敢落座。
“紫嫣,你就别和淑妃客气了,坐吧。”太后道。
程悠若这才落座,不是故意矫情,而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好不容易解决了华曦月这个大麻烦,她可不想再给自己树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