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吩咐”,龙陵夜道,“听说你的女儿病逝,本王过来看看你。”
王尚书听了,一时热泪盈眶,便要行礼谢恩。
却是被龙陵夜急忙扶住,道:“若不是你们对本王忠心,也便没有本王今日的万全。老王,切不要再多礼了。”
被龙陵夜扶起,王文逸心中更是感慨万千。心想王爷真的和从前大不相同。之前王爷虽然也很体恤他们这些忠心的臣下,但却是从不善于表露什么。可是这一次,却也能直接承认,是因他女儿病逝,担心他的情绪而特意过来的了;而且,还会直接说出感激之语。
也知道,王爷来看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想要看看程悠若。便道:“王爷,不知程悠若去哪儿了,这尚书府也是不小,怕是她走丢了。下官想要去看看,不知王爷可愿在下官府中转转?”
“也好。”龙陵夜说着,便是起身。
心里哪能不知道是王尚书再给他台阶下呢?心想这老狐狸也是活成人精了。
虽说王文逸丧女之痛,他本也打算亲自来看一看,但是最主要的,却还是想要看看程悠若。即便他心内不愿意承认,但是在刚刚程悠若说要退下的那一刻,他的确还是下意识的出言挽留。却是见她还是决然的推门而去。那一刻心里的确很失落。
漫步于尚书府月下院落之中,龙陵夜久久沉默不语。心里只是在想着,或许,今晚不该来。见不到她,倒还好一些,可是一见面,自己又变成了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了。
“王爷,可有心事?”被外面的冷气和夜风一吹,王文逸早就醒了酒,看龙陵夜眉头紧锁,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无事。”龙陵夜却是嘴硬。
出了一条回廊,便见程悠若真的坐在墙上看月亮!
“倒还挺有闲情雅致!”龙陵夜摇头笑笑。心里却是愈发失落,难道自己的到来,真的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影响么?她甚至都不愿意在房中多留片刻。
“王爷,其实程悠若姑娘最近的情绪并不好。”王尚书道。
“哦?为何?本王看她倒是活得逍遥自在。”也不继续向前,而是挺在原地,看着程悠若坐在墙上的背影。
“下官不知,只是隐约觉得,姑娘心中牵念着王爷,所以并不愿意去宫中。”王尚书这是一旦找到机会,就忙着劝说龙陵夜收回成命。
心内却也知道机会渺茫,九王爷决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更改。
“王大人,你今天的话格外多。”龙陵夜警告道。
王尚书却是嘿嘿一笑,道:“那是因为王爷今天的话也不少。”
龙陵夜真是被这只老狐狸一句话给堵得哭笑不得,只是尴尬的看着程悠若的背影,道:“这一次你倒是猜错了。”
其实她是愿意去的。不然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此事纵然是由他亲自促成,但是决这一切的,最终还是她的心。
这个女人,的确就是一只站在高墙上的鸟儿,随时都有可能飞走。她向往蓝天、向往自由、向往奔赴自己所选择的地方,所以,无论站在高墙下的他怎么去挽留,最终都还是留不住。所以他也只能放手让她去她想要去的地方,但是,却是要在她的脚踝上,拴上一根绳子,以提醒她,到底谁才是她的主人。
而在放飞她的那一刻,也注定了她的性命只能被他握在手中。
本王要你生,你便得生,本王要你死,你就只能死。
程悠若,程悠若……希望你最终,不要让本王杀了你。
不可否认的是,在察觉到她心里的动摇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对她动了杀心。却只是下不去手。所以,只能以这个权衡的方式,放她走、也利用着她。让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轨道上。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儿,事情却还是回到了他最初决定的样子。真不知道到底是该佩服自己的决策英明,还是嘲笑着天意弄人!
本是想着和她一起过除夕,但是索性忍住了,没有过来。昨日偶然在梅园见到了她,今晚看着这圆月,竟是一时错了神智,随便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便匆匆过来看她。似乎,只是想要和她共在夜幕下,共赏这一轮圆月罢了。
程悠若不知道龙陵夜是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也不知道龙陵夜是什么时候走的。
只是翌日听王尚书说起,说是,“王爷就那么站在不远处看着你,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末了还说不让我把今晚之事告诉你,但是我想你也不会把我告诉你的事情告诉给他的”。程悠若被他的话给绕懵了,当时也没什么太深情的反应。
但是过了片刻,脑海里却总是回响着那句“王爷就那么站在不远处看着你,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一时心内竟是柔情翻涌,似乎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龙陵夜在夜色中孑然而立的身影。看到他那惯常如同冰封的深湖一般的眼中,噎着柔情。
看到他正看着她的背影、隐忍着他全部情绪的样子。
龙陵夜,龙陵夜……你到底在想什么?
自正月十五之后,程悠若却是再也没见到龙陵夜。楚展天还是每日过来训练她的细作本领,每隔十日便会按时送一粒十日蛊的解药来,却是从不会带来龙陵夜的关切之语。想来,龙陵夜是再也没有在他人的面前提起过她。
渐渐春暖,院内这一树梨花盛开的时候,她总算是又见到了龙陵夜。
小院儿里的梨花开得恣意,一树梨花遮住了午后的春日,龙陵夜便从这梨花树上面一跃而下。银灰色的便袍,在这一树梨花和树间日光的映衬下,就恍如自九天之上;落下的神祗一般。
不知为何,看到他站在树下,程悠若却想到了那日在小村之中,他在溪边接她回家的样子。只不过,此刻他却是傲然的负手而立,眸光如冰的看着他。而那时的他,却是懒散地斜倚在树上,眼中带着些许示弱求饶的神色。
不过,现在看着他这衣服的颜色,却是忽然意识到,从那之后,似乎他格外爱穿灰色的袍子。之前他的衣服可是从未见除了玄色之外的,任何颜色。
第一百二十九章:香粉,可免于侍敌身侧
在牵念了他许久之后,她终于见到了他。不想却是她入宫选秀的前一日。
程悠若冲出房门,奔到树下,便见他递了一个脂粉盒子给她。
“此媚香擦在身上,可免于和龙非然发生肌肤之亲。”他的语气极其平静,眼中,也看不出除了吩咐之外的,任何情绪。
程悠若怔怔的接了过来,却是贪恋的看着他的脸。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见,记忆还停留在那日王尚书所说的,他在月夜下看着她的背影的情形。因而这一次见到他,心里竟是莫名的情意涌动。
“龙陵夜,不然,我不去了,好不好?”鬼使神差的,竟是怔怔的问了他这么一句。
只见龙陵夜眸光一动,整个人僵了半晌。
最终,却还是紧锁着她的眼眸,道:“这等玩笑之语,以后便不要再说了。事关大局,不是你想玩儿便玩儿,不想玩儿便放手的游戏。”
近乎于警告一般,沉声问道:“你听明白了么?”
程悠若盯着他的眼眸,半晌,一声苦笑,摇摇头,道:“不过是和王爷开个玩笑罢了!既然王爷开不起这个玩笑,以后我不再说了便是。”
收起这胭脂盒,挑衅般看着他,道:“只是不知道王爷所说的肌肤之亲,是什么程度的?亲吻?抚摸?还是直接……呵呵,难道只要有了这个东西,哪一个程度的接触,都可以避免吗?”
“此香只能在你侍寝的时候,为你起到迷惑龙非然的作用。他闻了此香之后,便会沉沉睡去,翌日醒来,但觉神清气爽,还以为与你相处甚欢。至于其他的,都要靠你自己去应对。”龙陵夜避开她的目光,只是陈述道。
“自己去应对?”程悠若忽然就笑了起来,道,“那多麻烦呢?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若是一时情动,倒也不必去应对什么……我看你这香,也未必能派得上用场!”
龙陵夜却是并没有被她这话给激怒,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不必想要因此而激怒本王。你是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本王倒还清楚得很。更何况,他还是你的仇人。”
“多谢王爷的信任”,程悠若却仍旧是笑着,笑得美丽而疏远,“只是,正因为他是我的仇人,况且,我还要为王爷做事,还要换十日蛊的解药……所以,一点儿闪失都出不得。莫不如豁出去吧!”
龙陵夜忽然神色紧敛,顷刻间欺到她身前,大手已经卡住了她的脖颈。盯着她的眼睛,警告道:“本王劝你最好不要玩儿火!不然,你该知道下场如何。”
程悠若被他卡住脖子,却仍旧是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道:“龙陵夜,你终于发火了。看来,你还是在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