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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三品地火

赵家是胶州府治下东山县的名门大户,据说赵家老爷子以前是一个街头行乞的乞丐,因为遇了贵人,得了天大的福缘才发了家。

赵家的家主名为赵昌盛,是个看起来很和蔼的老头子,没发家之前做乞丐的时候可没有名字,因为很瘦被称为瘦猴子,是那个贵人,给了他这个姓名。

据说那个贵人是来自京城的上位者,看到他在街头差点冻饿而死,便发了善心,让他在身边跟了半年,学了很多本事,然后还给了他一笔丰厚的财物。

浑浑噩噩活了大半辈子的赵昌盛人到中年发了家,娶了几房妻妾后有了两个儿子。

老来得子,让赵昌盛欣喜不已,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这两个儿子还都有灵根,而且资质上佳,八九岁时便被传说中的南海仙门“散修盟”收为弟子,还让他这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得了仙缘,修炼了仙法。

但他虽然有灵根,却是早就错过了修真的年龄,在重金收购的灵药和灵物作用下勉强到了练气两重的修为,之后便无法寸进,好在身子骨倒是强健不少。

就在老爷子阖家欢乐,万事如意之时,府里突然收到了一块玉佩和一封书信。

那玉佩雕龙刻凤,赵昌盛一眼便看出是当年那个给了自己新生的恩人的东西,急忙打开书信。

笔力劲挺,苍劲有力的字体映入眼帘,正是他恩人亲笔所书,信内写道“一别十四年,听闻你已是家财万贯,不知是否还记得当年承诺,若我有事,但行吩咐,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博生死之事自然不会寻你,但此事也甚为重要,吾有一子,名曰韩磊,年仅六岁,身在胶州府孟县萧山村,我因有要事去上京城,此行生死难料,故让你前去帮我照顾遗孤,教他读书识字,若我不回,便待他成年后才许他出那山村,来上京城寻我,此番重托望你切不可心生怠慢,如此也不枉我当年一番好心,种善因,得善果”。

赵昌盛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刚好两个儿子都在家,于是就想着交代一下,然后就起身去那萧山村,替恩人照顾孩子。

赵昌盛的两个儿子大的十三岁,小的十二岁,那时候老爷子刚刚打下一片家业,所以就给一个取了发,一个取了达,发达之意,大的叫赵常发,小的叫赵常达。

修仙之人跟普通人自是无法相比,两个人虽只是弱冠之年,但已经长得身高七尺,相貌堂堂,好似成年了一般,而且心性也早就成熟,所以如今老爷子有什么事也会跟他们商量着来。

兄弟二人听到此事后脸上闪过不悦之色,他们成了修仙之人,人情便淡漠了几分,自然是不想他父亲去照顾啥恩人的遗孤十几年。

大哥赵常发是个直性子,直接一拍桌子表达出心中的不满:“爹,这么多年了咱家把那人香火供着,当神仙一样拜着,现在一开口就是要您老去教导他小孩十年,要我说当年他给了爹你多少银子,咱家十倍还给他得了”。

这话一说完,顿时把赵昌盛气的吹胡子瞪眼,指着赵常发就要数落一顿,幸好二弟赵常达是个机灵的,急忙打圆场道“父亲您别生气,您看大哥这不是看父亲您现在年岁大了,去那苦寒之地怕您老身子骨受不住,才生气之下这么说的,咱们家可是名门大户,自然是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个道理的,依我看不如咱们在县里请个有名的先生过去教习,然后再每年银子,粮食,油米布匹的多多送过去,如此于情于理都能说的过去了”。

听自己小儿子说完,如此面面俱到的,倒也让赵昌盛气消了几分,但他还是坚持心里的想法,“不行,恩人于我有再造之恩,恩人所托,绝不容改,而且此次他去谋那大事,若是事成,我们家可是万万得罪不起,无须多言,为父不在家时,这家业你们可要打理好了”。

“若是不成呢”,赵常发犯浑的问道,又是气的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听到赵昌盛这么一说,机灵的赵常达自然是听出了父亲的话外之音,但他和他哥都是修仙者,等闲之事岂会让父亲惧怕,于是有了其他心思,不等赵昌盛说话,急忙开口道,“父亲你如今七十有三了,去那偏远地方我们兄弟实在放心不下,不若我们兄弟二人送你过去,毕竟父亲你这一去便是如此多年,我们兄弟若是想你了,也知道个去处”,说着急忙向赵常发打着眼色。

赵常发意会,也是拱手道,“二弟所言甚是,我们兄弟二人送爹你过去”,他也是聪明人,只是修仙资质较好,常被人捧着,养成了娇狂的性子,此时仔细想想父亲赵昌盛的话,顿时明白了二弟的意思,继续说道“过去也不需多少时日,家中的生意稳定,出不了乱子”。

见兄弟二人都如此说了,赵昌盛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又是吩咐了管家一些事情后,就带着两兄弟出发了。

雇了熟悉路途的马车和车夫,三人往孟县而去。

东山县与孟县本就不远,马车行了五日便到了孟县县城,打听了萧山村的消息后,听说现在正好可以进山,于是雇了个向导就一路往萧山村而去。

带路的是本地人,知道现在刚刚开山,冰雪初融,匆忙进山怕是十分危险,但是颠了颠那三块足可比自己一年收入的银子,也就有了胆气,想着赶紧带完路,回来喝上二两烧酒,老婆孩子热炕头,别提有多美。

而赵昌盛父子三人进了山,才知道此地是怎样的苦寒之地,当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走在向导后面的赵常发抱怨起来,“父亲,你说这些人放着外面的好日子不过,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

紧随其后的是有些佝偻着身子,但是走了许久山路还脸不红气不喘的赵昌盛,或许是想着要见到恩公的儿子心里高兴,也不计较大儿子的抱怨,只是笑着道,“你们年轻人不懂,靠前吃山,山里的人自然有山里人的活法,故土难离,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

而走在最后面的赵常达此时却没有心情接什么话,看了看腰间一个绣着让人眼花缭乱图案的小袋子若有所思,“这个修真大战时我无意间得到的寻宝貂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什么动静,今天怎就这么活跃起来了,难道这山里有什么宝贝不成,怕是要撞仙缘啦,不虚此行,不虚此行”,想着脸上不禁浮现出了欣喜的笑容。

四人各怀心思,继续赶着路,饿了就吃干粮,夜晚就住在一些用木头搭建的低矮房子里,这些都是常年出山的村民搭建的过夜场所。

如此三日,在脚力极佳的父子三人不断催促下,终于是走到了萧山村的村口。

向导的任务完成,没有进村,直接原路返回。

三人一进村,便看到老老少少数十人在村口,若不是他们心里清楚没人知道他们进山,还以为是村里办的欢迎大会呢。

而正在准备出山的村里人看到一个员外打扮,另外两个做道人装束的三个陌生人进村,顿时好奇起来。

韩磊的外公萧震此时正和另外几个老头子交代着出山要换取的物资,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经常出山的人,见三人装束穿金戴银又镶玉的,便知不是常人,越众而出谦逊的开口,“山野村夫萧震给三位问好了,不知三位贵人到这苦寒之地,可有何事”。

“老丈客气了,”赵昌盛赶忙回礼“本人赵昌盛,是个教书的先生,受人所托来萧山村给一户韩姓的孩子教书呢,不知村里可有这么一户人家,对了,那户人家的孩子名叫韩磊”。

听赵昌盛这么一说,萧震便反应了过来,心中念头急转!

难道韩毅那小子今年还回不来?当年他流落到此的时候可是身无长物,如今又哪里有这么多钱请得起这么一个教书先生来村里任教?萧婷婷难产而死他韩毅应该还不知吧?若是知了当做何想?

心中虽然有许多问题想问,但是却也不敢怠慢了客人,客气道,“真是巧了,韩磊是我孙子,如今就住在我家里呢,只是今天跟朋友去河里捕鱼去了,看着时间应该也快回来,先生千里迢迢而来,先去我家吃点便饭,稍待片刻,如何”。

赵昌盛听到自己那恩人的子嗣竟是此人外孙,顿时更加客气起来,“好说,好说,不急,不急”,说着给进了村后就有点发呆的三儿子打了个眼色,跟着萧震走去。

这三人贵气非凡,其他的村民也不敢乱打招呼,只是继续围着出山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交代着。

很快,出山的十四人背着大包小包往山外走去,此时正是正午时分,还要快些赶路呢。

没有人发现,跟在萧震后面的三人中,刻意吊在最后的赵常达回头仿佛不禁意间看了看出村的人,然后又仔细打量着村里的环境。

走到萧震家门口时,赵常达忽然开口道,“父亲,你跟老伯先进屋吧,我见这村里景色非常好,想四处去走走”说着又似有深意的朝着赵常发使了个眼色“哥,我们一起去走走呗”。

赵常发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想干嘛,但是肯定有什么事情,于是点了点头“爹,我跟弟弟去走走,你先进去歇着”。

看着兄弟二人朝着下面的农田中走去,萧震没有起什么疑,只是招呼着赵昌盛进门,他有许多事情想问呢,可是进了屋之后萧震问起,赵昌盛只是说受人所托,其他的问题都是一问三不知,让萧震也是十分无奈,只得叫儿媳妇和自家老婆子去准备饭食,还不忘吩咐贵客登门,多炒些肉。

赵常发跟在赵常达身后走了许久,见四下无人,这才不耐烦的开口道“弟弟,你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呢,这村里有什么风景可看的”。

赵常达又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开口“哥,瞧你这急性子,我叫你过来自然不是为了看什么风景”嘴上说着,手却一刻没停,只见他取出腰间那个奇怪的袋子,手上掐了个手诀,嘴里喝了一声“去”,只见袋子里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嗖的一下飞了出来,转眼就窜出去十几米,仔细一看竟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紫色小貂。

“走”,赵常达一挥手,然后跟了过去,赵常发见弟弟放出这个寻宝貂,心下似乎明白了几分,自己弟弟可是没少跟自己炫耀过寻宝貂的能力,于是也赶紧跟了上去。

这寻宝貂跑了几十米后就停了下来,蹲坐在地上,灵性十足的伸着鼻子四下闻着,十几息后似乎确认了什么,找了个位置一双前爪使劲的刨了起来。

别看这寻宝貂小,但是挖洞掘土的功夫可是相当了得,一转眼就再也看不到紫色小貂的身影,兄弟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就在赵常发有些按耐不住的时候,一直全力感应着什么的赵常达突然眼中狂喜,嘴里已是惊叫出声“三品地火”。

“你说什么”,赵常发愣了一下,随即也是狂喜,一把拉住弟弟赵常达,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这穷乡僻壤的竟有这等仙缘?”。

“我修炼驭兽诀与寻宝貂神识相连,自是不会感觉出错”赵常达肯定道。

就在兄弟二人说话的时候,那个寻宝貂挖出的小洞里,一只被烧得漆黑,奄奄一息的小东西爬了出来,躺在地上,没一会儿就四腿伸得笔直,然后赵常达就感觉跟寻宝貂之间的神识联系断了。

寻宝貂的死让赵常达十分惋惜,但是眼下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顾不得处理这个已经被三品地火烤得半生不熟的灵兽,二人坐在原地一番合计,便有了决定,只是还得去跟他们老爹赵昌盛说说,于是也不多留,往萧震家而去。

只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走后,一只大黄狗嗅着鼻子跑了过来,闻了闻有些烤肉香味的寻宝貂,随即一口咬住,往山上跑去,他们更不知道,多年后他们知道寻宝貂的真正神异之后,对于如此丧失了幼年寻宝貂悔恨不已,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谈。

赵常发急匆匆的走进萧震家的院子,赵常达紧随其后,看到萧震还在和赵昌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此时萧震已经知道这两人是赵昌盛的公子,刚想热络几句,赵常发却先开口“老丈,你这有没有僻静的屋子,我们跟我爹有点事情要商量商量”。

“啊?”,萧震愣了一下,随即也不好多问什么,忙说道“那边我闺女的房间自从她出嫁后就空出来许多年了,三位不嫌弃的话可以去那里”。

在萧震的带领下,三人进了房间,然后萧震便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捎上了门,赵常发赶紧走去将门拴上,随即打了几道手诀,嘴里轻喝了一声“去”,只见一道波光粼粼般的泡影将房间包裹起来,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分毫,里面的声音也不会传出。

站在赵昌盛旁边的赵常达有些激动的拉住父亲的手,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父亲你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吗,撞仙缘啦,我们撞仙缘啦,大仙缘”。

赵昌盛拍了拍他,有些好笑的说,“撞什么仙缘,瞧你激动的,为父一直教你们要沉着冷静”。

“怎么能冷静啊,三品地火,三品地火你知道吗,爹,我们散修盟内的内门长老才能用的上三品地火,价值连城啊”,赵常达继续兴奋的说着。

“喔?真有这种宝物?那还不快取来,不虚此行啊,看来是老天爷见为父我信守承诺,被为父所感动啊”赵昌盛虽然不知道三品地火是什么,但是听到儿子说内门长老才用得起三品地火,那便肯定是极为稀少的仙火了,同时也不忘勉励自己一句。

“爹”站在门口的赵常发听到父亲这么说,跟自己和弟弟合计的事情可能无法执行,开口道“爹,进这萧山村后可发现这山村有何异常”?

“噢,有何异常”,赵昌盛不解。

“这极寒之地,一年仅有两个月雪化,但是村里却阡陌纵横,农田遍野,田中有膝盖高的麦子,难道爹没感到奇怪”?赵常发继续问。

赵昌盛见大儿子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吧,”。

“这些都是因为那三品地火改变了这里的温度,所以才让萧山村种得了庄稼,而如果我们取走地火,便等于拿走了他们的命根子啊,他们能同意?”赵常发语出惊人。

赵昌盛听儿子这么一说,赶紧摆手,“那取不得,取不得”,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一排蝇头小字,「修真九规」,“你们可还记得这修真九规?由宣武门牵头,四宗九大派联合制定的修真者规则,其中第一条,仙凡有隔,修真者不与民争利,不扰民,不伤民,不害民,若犯之,魔修也,人人得而诛之”。

见赵昌盛搬出修真九规,赵常达赶紧打圆场,“父亲,我们自然知道修真九规,但是这三品地火的价值实在太高啊,谁能不心动?若是我们兄弟二人得了这三品地火,换了丹药,十年内便筑基有望,到时候在门派内做个外门长老,或者内门弟子,不必再为修炼资源而困扰”。

说到这里,赵常达见父亲赵昌盛神色有些松动,继续忽悠着,“而且,父亲你七十有三了,如今修为无法寸进,若是能换得高阶丹药,还是能有进境的,难道你不想继续修炼,筑了道基,得寿三百年?若是我们一家三筑基,必定可以成为一个修真家族,世世代代昌盛,万世长存”。

当听到筑了道基,得寿三百年的时候,赵昌盛的坚定便垮了,再想到家族长久昌盛,万世长存,那无比的吸引力让他呼吸都有些急促。

“那,那你们说怎么办”,赵昌盛犹豫道。

见父亲的神情,兄弟二人便知父亲不会再管了,任他二人施为,“爹你放心,你且在这房间里等着,我们去将那仙缘取来”。

赵昌盛以为他们兄弟是要偷偷的取了那三品地火,然后离开村子,神不知鬼不觉,即使到时候环境大变,以这些愚昧的凡人自然是不知是因为他们取了地火的原因。

他们兄弟二人却以为父亲是明白了他们的潜台词,默许了他们的计划,杀人取宝,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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