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过戌时三刻,又是月初,新月如眉而朦胧。
月下,凉风习习,树影婆娑。
虽然时间上来说还不算晚,可因为地处偏僻,杀人藏尸之类的勾当却也可以干起来了。
这不,北面原本空无一人的官道上就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过片刻,一名驱着马疾驰而来的男人便露了脸。
只见那人红衣黑甲,用的分明是逃命的姿势,路过一个悬崖时却突然停留,随手从马上甩下来一团什么……”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叫你几遍了。”全身心投入剧情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的我一个激动,差点没把手机摔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一回头却又看到了一张放大且没有五官还惨白的脸。
“啊——”我于是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后退呢,突然反应过来刚刚的那道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再一回想,好像身形也挺熟的……
像谁呢?我心说。
正闭着眼绞尽脑汁回忆,刚要有些头绪的时候便听到另一道女声有些不满地嘟囔道:“干嘛呢大晚上的!”
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刚睡醒。emmm……看样子是被我刚刚那嗓子给吓醒的。
我于是睁眼,刚想说点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张嘴呢,便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怎么了?”门外的人问。
是宿管阿姨的声音。
被正好上来查损的阿姨隔着门教育了一顿,我于是羞愧难当,逃去了卫生间。
“明天就要去实习了,怎么你还这么淡定啊?”洗漱完刚拿起手机便听见方钰,也就是刚刚那个敷着面膜拍了我的我的室友叹气道。
我闻言笑了笑,没否认。心里想的却是我很淡定吗?
转头就看见整整齐齐立在门后的两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
又看了看还在工作的方钰用来烘干衣服的吹风机,想起来晾衣架上自己下午刚洗的,也许还在滴水的衣服,我于是默了默。
好像是的。
于是也不好意思再玩手机,带着对剧情的猜测和各种胡思乱想,我沉沉睡去。
至于第二天的实习,老实说我那时候真的是完全不担心,也没有期待。
我叫吴玥,标准的21世纪新青年——生在红旗下,长在阳光里。
前20多年我的人生都和大多数没有找到人生意义的人的人生一样,觉得生活实在枯燥,日子简直乏善可陈。
不同的是,我其实有点喜欢这样的生活。
骨子里,我似乎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渴望稳定的人。一成不变,一潭死水,一眼就可以看到头的日子是能让我的内心宁静的。
这或许跟我的博览群书有关。
当然“博览群书”这个词在这里需要打上双引号,因为我看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书。
emmm……也不是那种意义上的不正经,就是相对于古代人看的中庸大学春秋典来说。
事实上,到我懂事,会觉得无聊自己找书看的时候已经是一几年了,那时候的网络虽然还没有到信息爆炸的程度,但网络小说也已经有点泛滥了。
可能是小说普遍的套路,也可能是生活浅显的真理,“博览群书”后的我总结出来一些规律:
虐恋情深都是因为有话不直说,身处险境都是因为追求刺激。
可能是“主角原本就过着平静的生活,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历经千难万险,终于让自己的生活重归平静”的探险小说我看的太多了,以至于后来都有点儿审美疲劳。
我喜欢也渴望拥有小哥和胖子之类的友人,却也一直无法理解诸如吴邪之类的人的好奇心,因而一直都没有办法带入吴邪的视角……
我刚开始甚至有点讨厌他,特别是潘子死了之后……
当然后来事情在三叔的笔下渐渐地拨开云雾之后我就没有那么深的对吴邪的排斥了:我开始同情他——但也只止步于此,我还是替潘子觉得委屈……
却是说偏了,我大学本科学的是历史,也就是网上常说的考古,明天的实习是跟着我们系一个还挺出名,据说在国家挂了号的教授去现场挖掘。
作为一门学科来说,我其实对历史算不上排斥——学史明理,增信,诸多好处。可把兴趣变成工作,真轮到由自己来发现,书写历史的时候又不一样。
先不说学习理论知识和实地考古发掘时的枯燥,单就考古时的恶劣环境都够很多人喝一盅的。
考古之于历史的意义是发现,确认,纠正和重现文明:
考古学家们能从出土的,专门用于记录的诸如竹简,帛书,甲骨一类的文物中解读出一些重要的资料用于与史书参照,甚至能修正史书的一些错误。
其他的诸如建筑,器皿及建筑和器皿上的雕刻也能让我们对当时的人文,天文地理,宗教信仰以及传说,迷信等多一些了解。
通过它们,我们可以窥见在距我们成百上千年前的我们的祖先的生活。
然,成百上千年过去了,谁又敢保证自己现在看到的,脑补的就一定是当年真实存在的,发生过的呢?
盗墓笔记是小说,可万一真的有这么一个家族,几千年来一直隐姓埋名,往返于各大墓穴以抹除自己的存在,或许干脆就破坏文物,引导人们走向深渊呢?
这或许是杞人忧天,但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家族的话我们将毫无抵抗之力,如果他们想对我们不利的话。
这就像大数据之于我们——个性化让我们日复一日只会看到我们感兴趣的东西,而屏蔽让我们只能看到背后的人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
耳听为虚,但有的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可如果我们想要研究,追溯历史的话就只能百分百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当下看到的一切。
当然这是考古学家们需要考虑的,可作为一个历史的学习者,如果真要较真,对一切持怀疑态度的话,我们的烦恼其实也不少。
首先,历史都是人为编写的,这就导致了即使严肃如史料也不可避免地会带有记录者的个人情绪。
这也是克罗齐说:”历史都是当代史。”即历史是没有自身的纯粹的形态的这话的原因。
又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和周国平的“我做自己文章的阅读理解分数还不如学生”。
可知即使历史的记录者记录时可以完全摒弃自身的个人情绪,我们解读时因为成长环境,个人阅历等方面的因素,解读出来的东西也常常会千差万别。
最典型的,三国鼎立时期的刘备。这里需要强调的是三国演义并不是真正的历史(三国志才是)且里面尊刘贬曹的情绪十分浓厚。
有人觉得刘备爱民爱才、宽厚仁义、知人善任,待人公正真诚,却同样有人质疑他仁中有伪、公私不明。
不说他早在距我们几千年前的三国时期就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就是活到了现在,且就在我们面前,我们也没法直接问他他天天对着自己的臣子哭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情到深处不能自己了还是为了唤起臣子的同情,以达到控制他们,成就霸业的目的。
这说的就远了,而且有钻牛角尖的嫌疑,可不幸的是我就是这么一个热衷于钻牛角尖的人。
可世界并非非黑即白,这种问题也注定得不到答案。
一夜无书。
第二天早上六点,闹钟准时响起。
睁眼后发现大家都已经起了,我于是也忙起了床。
洗漱完便开始收拾东西,期间拒绝了方钰她们一起去吃早餐的邀约。
出发是上午九点,八点的时候,我们宿舍就已经有五个人了:
我们的宿舍原本是六人间,不过其中一个室友因为家比较近,又懒得退宿——主要是因为手续什么的实在麻烦,她家又不缺这个钱,阿姨查寝又不严……
总而言之,自大一开学开始我们宿舍就只有五个人。
那个女孩子只有在学校活动或者和朋友出去玩到有点晚的时候才会回来。理由是回家太晚了容易挨骂,她于是索性就不回去了。
大二的时候又搬出去了一个长得,至少在我看来还挺普通的,但是说话细声细语,显得很温柔的女孩子。
她是因为有对象了,有对象了!
不过也没退宿,可能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大二下学期又有一个女孩子因为找到对象搬了出去。与前一个搬出去的女孩子不同的是这个女孩子性格爽朗,说话做事都大大咧咧的,东北话说就是有点咋呼。
她们走之前都说了会经常回来,可基本上二三个礼拜回来一次的只有第二个咋咋呼呼的女孩子,而且她回来的理由也不是因为信守承诺……
总而言之,她的经常回来导致了我对爱情幻想的破灭。
至此我们宿舍便只剩了三个人,我,方钰,还有一个叫覃晶的。
覃晶据说是教师子女。
但没有人知道她的父母或者亲戚到底是哪个老师,看她平时的衣食住行也不像被特殊对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