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但凡她应承的事,就算再麻烦也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绝不会找理由为自己开脱。
有一次,妈远在外地的朋友孙阿姨打电话过来,让妈帮她买些婚庆用品邮过去,说是给即将结婚的女儿准备嫁妆。
朋友相互帮助,本也无可厚非,妈爽快的答应了。
因为买的是婚庆用品,所以妈挑选的特别仔细,来来回回奔波好几天,腿都跑肿了才把东西买齐全了。
孙阿姨得知这件事后非常感动,她执意要来看妈,却被妈一口回绝了。她说没耽误事就行,她们之间不用客气。
妈对朋友都这么信守承诺,怎么会骗我呢?说好了来看我,怎么就突发脑溢血了呢?我不信,不信!
“妈,您是不是生气了?因为我没教您使用微信,所以您就用这种方式骗我,吓唬我?我……”
说到这,我忙从衣兜里翻出那张图,小心翼翼的碰到妈面前。
“妈,这是我画的‘微信使用图’,上面都用不同颜色的笔给您标注清楚了。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没耐心教您,我错了,您别生气了好吗?妈,我都承认错误了您怎么还不醒来?您就睁开眼睛看看我吧,求您了!”
“文文,妈刚做完手术……”
张阳正说着,只听“嗵”一声,我哭倒在地。
此情此景,吓得张阳再不敢多说。他颤抖的手落在我身上,让雾惨愁云的我雪上加霜。
愁归愁,爸,我同样担心。
“爸呢?他怎么样?”
只要想到爸的病,想到爸吃药的样子,我就禁不住的焦灼。
虽然爸的神情看不出太大的变化,但他已经吃了三次降压药,双手也在不停颤抖。
我知道爸担心妈,他只是不想在我面前流露,怕我紧绷的神经承受不住。
“张阳,你先陪爸回去,他一直站着,受不了。”
当然受不了,爸在这里越久只会越痛苦。
谁让这个浑身插满管子,通过呼吸机呼吸的人是他携手三十五年的妻呢?
我嘶哑的嗓音让张阳听得揪心,他犹豫地看着我,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看出他的为难,我轻轻说道:“放心,我撑得住。”
“我安顿好爸就来医院,很快。”
“好……”
想说句完整的话,奈何悲伤让我无法开口,张阳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出去。
坐在病床边,我摸着妈的手,再次想起医生的话。
“病人即使抢救过来也是植物人,以目前的情况看,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准备什么!
窗外漆黑一片,我有种心灰意冷的无力。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一切只是幻觉。
即便入目之色都是刺眼的白,即便入鼻之味都是呛人的烈。
“妈,医生说您也许能听见我说话,能听见就好,说明您有意识,我说的对不对?您不吭声,就是默认了……”
说着说着,我的泪水又滚落下来,心也好疼,疼的近乎窒息。想起自己生病的时候,妈也会陪我聊天解闷。
曾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今朝的画面却物是人非,这样的旦夕祸福能有几人承受?一声长叹,思绪戛然而止,将目光聚集在妈身上。
她一定想和我说话,只不过太累了,所以睁不开眼,所以张不开嘴。
“您确实累,家里大小事情都得您操心,尤其是我,简直让您操碎了心。累了就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和我聊天。其实您也睡不着,不如听我叨叨几句。”
话到此处,我将妈的被子掖了掖,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然后继续一个人的聊天。
“妈,我没去医院,您生气了吧?您如果为这事生气,就真的误会女儿了。我早就想去看您了,还计划着给您买两个红红的火龙果。可不知怎么搞的,我突然感冒了,害怕传染所以没去医院。我说的都是真的,没骗您。”
唠唠叨叨一大堆,妈依旧没吭声,我难受不已。
妈都六十三了,乌云般的头发青丝变白,走路越发蹒跚,就连聊天都说东忘西,有时转个身就忘了要做的事。
“老太太,您老了,不服老不行。”
我勉强和妈打趣,语气中的伤感没有丝毫玩笑的诚意。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都十一点了。
平常这个时候妈早就睡了,可是现在,她却躺在重症监护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