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群跟自己一样大的小伙子身穿绿军装披红挂彩,登上军车,居委会的大妈们组织了一场欢送会,敲锣打鼓,欢送人民子弟兵。厉阳心里酸溜溜的,抑制不住的难受,视线模糊了,望着军车远去,厉阳垂头丧气地慢慢挪回了家。回到家就跟母亲说要离开家里,跟随南下大军外出闯荡,也可以为家里减轻负担,明年征兵的时候再回来。
父母对视了一眼,也没说什么,毕竟经过这次的风波,父母也担心儿子真的留在家里,万一跟社会上的坏小子搞到一起去,学坏了可是耽误一辈子的事。再一个靠父亲那一点工资,养活两个高中生已经是很艰难了,家里根本就没有丁点积蓄,女儿历怡已经读高一了,而且成绩隐隐有拔尖的势头,还有两年就要高考了是时候为她提前准备上大学的费用了。面对儿子这样的提议,老两口虽有万般不舍,但考虑到家里的具体情况,还是点头默许了。
得到父母的首肯,厉阳也很决断,当即拿上身份证和毕业证,一溜烟跑去劳动局,他一早就打听到了,劳动力就业处有报名去沿海城市工厂的招工,看了大致介绍,选了一家工资待遇还可以的工厂,厉阳递上身份证报名,填完表,交了几十块钱的报名费,被告知两天后早上8点在县长途汽车站集合就回家了。回家跟父母说了详情,父母也得知是县劳动局报名组织去外省务工的,也是正规工厂,也就彻底放心了,毕竟这是儿子第一次离开家出远门,还是要慎重考虑的。
晚上厉阳给马尾辫宿舍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没当成兵,后天就出去打工的事,居媛很意外,和他约好了明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当面告个别,就匆匆挂了电话。
第一次出远门,母亲带着厉阳大采购,衣服鞋子,皮带袜子,凉席水桶脸盆衣架,牙刷毛巾,饭盒辣酱,恨不得把整个市场都搬空让儿子带去广东,厉阳抗议了好几次都无效,依然在给儿子挑选日用品,终于在给他抱起一床十二斤的棉被后,厉阳发脾气了
“妈,广东省靠海,是亚热带地区,气温常年二三十度,听说冬天都穿短袖过冬,这么重的厚棉被,你想捂出我一身的痱子啊?那边经济发达,什么东西买不到?还要这样打包小件地干啥,搬家啊!”
妈妈最终还是在老板的劝说下停止了疯狂的采买,选了一床厚薄适中的羊毛毯。
回到家,厉阳就往旅行包里装了几件换洗的内衣裤,还有今天刚买的几件衬衣西裤身份证和毕业证放好,行李就收拾妥当了,随时都可以准备出门。眼看着母亲还要往旅行包里塞厚厚的棉袄,厉阳出声了,“妈,我都参加工作了,这些衣服穿了好几年,我想换新的,你多给我点钱,我到了外面再买吧”母亲想了下也是,穷家富路,就没再坚持,叮嘱了好几遍把钱放好,不要弄丢,就差要给他内裤里缝个口袋好塞钱!厉阳此刻彻底无语了,终于明白古诗《游子吟》孟郊老爷子的心情“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临行的前一天,厉阳跑了一天,跟家里的长辈大姑大姨舅舅伯伯们告了别,晚上就到了一中宿舍后面的围墙处等马尾辫放学,一中的高中部是全封闭式管理,晚上学生不可以出校门。两人在幽暗的路灯下隔着围栏见面了。马尾辫又清瘦了一点,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
“咋滴,受欺负了?谁欺负你,告诉我,我跟他没完!”
“没有啦!谁会欺负我,我可是最佳男人的哦!我只是这几年习惯了有你在身边的陪伴,突然听说你要离家出远门去打工,有点失落而已,你不用担心我,我来一中复读,学校的老师挺关心我的,和新同学也相处的不错。但是你,第一次离开家,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社会上不比学校里的单纯和安全,你要成熟一点,凡事不要冲动,爱出风头的毛病要改改!”
“你放心,我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倒是你挺让我担心的。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把自己照顾好,学习上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好好吃饭注意休息!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我家玩,我妈和妹子还经常惦念你呢!”
“嗯,我知道了,我不是小孩子了,好,我答应你,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现在离过年也没几个月,我现在刚出去可能我过年就不回来了,但是我会经常给你写信打电话的。明年高考我也可能陪不了你,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放松心态,我相信你能发挥出你的真实水平,考上理想的大学,秋季征兵我就回来,到时你就要履行你三年前的承诺,做我女朋友哦!”
“嗯嗯,我会的,答应你的事我就会办到,我会兑现我的承诺,我等你回来!”
突然厉阳鼻子一酸,眼泪也流下来了,他有万般不舍,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了声珍重,两人就隔着外墙围栏握了下手做了最后的告别!
“今夜我又来到你的窗外,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
悄悄地爱过你这么多年,明天我就要离开
多少回我来到你的窗外,也曾想敲敲门叫你出来
想一想你的美丽我的平凡,一次次默默走开
再见了心爱的梦中女孩,我将要去远方寻找未来
假如我有一天荣归故里,再到你窗外诉说情怀
再见了心爱的梦中女孩,对着你的影子说声珍重
假如我永远不再回来,就让月亮守在你窗外!”
回家的路上,厉阳一遍遍地唱着这首《窗外》,时而踢着路边的石子,易拉罐,垃圾袋,时而抬头仰望星空,他努力地压抑着失落的情绪,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眼眶滑落脸颊!他当然不知道此时回到宿舍的居媛趴在床上,泣不成声!舍友们面面相觑,噤若寒蝉,不知道这个平时异常坚强的女孩到底怎么了,也不敢问。
第二天父母妹妹送厉阳来到汽车站,妈妈紧紧地拉着儿子的手,不厌其烦地唠叨,注意安全,保重身体,该吃就吃,钱该花就花,如果太累了做不下去就回家来!
厉阳厉阳看着父母鬓边的白发,才突然明白父母这些年为自己和妹妹操心是多么辛苦,心里一软,抱着妈妈,在妈妈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妈,我爱你!”厉阳明显感觉到妈妈在浑身颤抖,一瞬间她也清楚,儿子长大了懂事了,已经不再是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孩了。厉阳温柔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妹子,你要好好学习,咱全家的希望都押在你身上了哦!不过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顺其自然就好了,哥等你胜利的消息!爸妈年纪大了,哥不在家里的时候,你要多照顾一下爸妈,帮妈妈分担一些家务,哥感激你!”转头跟父母说了句“爸妈,千万保重身体,再见!”迅速擦干眼里的泪水,厉阳登上了等候多时的长途大巴车。开启了他新的人生。
大巴车缓缓开动,速度越来越快,车窗外的景物快速地倒退!厉阳此时没有了悲伤的情绪,换之而来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和跃跃欲试的兴奋!
此刻,距离他越来越远的家乡一中的某间教室里,居媛第一次开了小差,没有看向黑板,而是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一遍又一遍地在纸上划着“当你背上行囊,从此一个人走,我只能把眼泪流进心底,深深地祝福你,祝你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