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木槿婉兮
宁越被她一温柔心也软了下来,笑道,“你当真狠,哎,我这么一个人怎么就会看上了你,被你骗了去?”
“宁越,那你愿不愿意一直被我骗下去?”长宁轻轻的抬起头,眼波含情如水。
“我看你现在的智力有下降的趋势。”宁越的手游走在她的发丝间,将她的头别过来一点。
四更天时正是两情欢好耳鬓厮磨时,然而生活并不会在那一刻嘎然而止,两人相议了接下来该有的行动,又前前后后将可能出现的情形与当前的局面又想了好几遍,越想越困,慢慢便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清晨醒来之时仍是细雨蒙蒙未见太阳,长宁看了看身边的宁越,想起他就要去见七妹妹墨裳就心有不悦,但她终是知道,男儿生于世,儿女情长终是小道,治国开疆方显峥嵘。她到底是不能将翱于九天的他困住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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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燕鸣城中守卫极是森严,大街之上随处可见搜捕兵士,恶语相向,刀剑相激,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搅得整个燕鸣都鸡飞狗跳,如临大敌。
池晏与庞即一路过来势如破竹,攻破数城,以致燕鸣城中也开始不顾表面繁荣开始大量征召民壮充当守备,衡夏国本是小国,又为复国倾尽所有,所以为了节省开支大力裁军,这些年虽然有所改善但到底还是底气不足,为了使衡夏重新强大朝庭这些年都重文轻武,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竟成了轻贱武人的风气,因此到了战时朝中能用之士寥寥无几。
宁越与长宁早就有过合计,纵观衡夏朝中将官千百,能独当安国公卓越与陈陵君,但陈陵君的势力一直受洛王压制,甚至于连请战的事情也压制不批。卓越虽有将相之才但耐何已是老迈,他手下带出来的将军中也就一个叶唯风能拿得出手,但叶唯风出身低微不能服众。另外还有一个就是北燕刚刚投靠过来的河楚河将军,但此人刚刚战败,在这等北燕大举进攻的节骨眼上也不知是真降还是假降,以致多少人都将驱逐北燕的希望压在了陈陵君的身上。
而洛王本是向上黍求援,上黍也本发兵十万来援,耐何才刚出边界就遇上翟景大军半路设伏,以致出师不利,不愿再伸援手。洛王原本好乐,对乐理极为精通,但却缺少治国之道,无奈之下洛王将原本在东境上的安国公调回谴往西境征战。
所以这燕鸣城中的乱,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各街各道都开始张贴出皇榜,严禁各生民百姓近日随意走动。但燕鸣城中的谣言还是尘嚣直上,传得街街巷巷都是。
墨骊现在所处是她们家在永元坊内的一处小宅子。这宅院幽深一向为墨骊所喜,而且附近没有人家也极是安静,她时常一个人人就居住于此。
但是,过去的安稳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一切都在翻覆变幻中局势就乱得不可着摸了。她好笑地想到连自己一向智计多出的爹爹也开始愁眉不展。而连跟在爹爹身后的那些一向自负得不得了,眼高于顶的四名死卫似也已经开始面色晦暗。但她墨骊却是不信,她就不信走不出这么点风风雨雨了。
她轻轻翻出自己的手掌来看上面细细地生着茧子,那是她苦习武功时留下的。
墨骊的眼里有着一丝冷睨。陈陵君府上最近被皇帝看得够紧了,只因为街头那些个流言。所谓流言蜚语杀人刀,当真是锋利的一把刀。
坊间有传她爹爹有欲自立为王的打算,所以私自囚禁北燕天子挑起两国战火,引北燕之军倾覆他衡夏之国,从而两败俱伤而陈陵君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另外坊中还突然就传唱起了一首歌儿,也似别有所指,意为:“清秋原上战火废墟,偶遇荆钗布裙村女,两心相悦情定双侣,恍然一梦再醒无期?如今燕鸣城中花靡,安乐宫里云翥日熙,怅慨有之抚今追昔,可还记取木槿婉兮? ”
墨骊隐隐觉得这首歌跟自己爹爹有关,爹爹当初听到这首歌儿时脸色极为难看,连呼吸都有错乱步子更是乱上加乱,到底是何等样子的过往让一向冷静的爹爹都如此慌乱,从而产生惧意?
“木槿……婉兮……”墨骊轻轻的念着,她刚刚取得安乐宫里所有后宫女子的名单,在内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叫婉兮的人儿。按照歌中所唱,大概意思为当初在清秋原上的战火废墟之上,有人遇了一个叫婉兮的女子,当时两心相悦互订终身,只是当时各国争乱硝烟四起,致使两人分开而再聚首却是遥遥无期。后来女子到了燕鸣城相寻这个男子,却无耐入了安乐宫中作了帝王妃子,如今身在深宫追忆往昔的这段情,也不知道这个男人还记不记得当年的婉兮姑娘。
这个男子,会不会就是自己的爹爹?当年爹爹四下征战,到过清秋原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若然爹爹真的与后宫的某位妃子一往情深,那么这首歌儿现在在整个燕鸣四下传唱就别有用心,分明是挑拔爹爹与皇帝关系的又一把利器,而且极有可能如今皇帝对陈陵君府出动大量兵力盯视,就是因为这首歌谣。
现如今陈陵君府上焦头烂额他们只顾着处理眼前的危局,——真正碰到大难时他们只知扬汤止沸而从没想过斧底抽薪吧?枉他们或金紫加身或身负绝技原来也只不过是些庸人!只要朝廷风向一变现在都已噤如寒蝉。有的只图侥幸有的却欲逞愚勇。
没有一个能拿得出好主意的。
当真奸狠。墨骊一拳击在桌上。
通过重重侍卫重重关口进入地下一间密室,须臾正被关在最底下的一间,身上被锁了链子,这链子虽然沉重折磨着须臾的身心却未曾折弯一点他的威仪与天子的傲气。
这牢里并不阴森布置也极有新意,倒有几分像行宫的意思,帷布纱缦层层叠叠如是水波轻漾,内中光线红红媚媚显得分外妖娆,内置桌椅软榻倒也一应俱全。
墨骊看着在牢中站立的人儿,当真是如几个姐姐妹妹们所说,这个人就是一个美得让人窒息的妖孽,连她这个残忍的人都几乎下不了手去,但她素来冷静,喜欢破坏美好的东西,越是美好的东西在自己手中毁去就别有一种兴奋之感。就像她院子里养的天鹅,美则美矣,只是它们的翅膀都是断的,只有翅膀断了的天鹅才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
“当真是个绝美的人儿,即便是在这牢笼之内,身上都有着一缕清新的薄荷气息。”墨骊慢慢的靠近须臾,轻嗅之下,语有冰冷之气,“只是,可惜啊……”
须臾依旧以沉静优雅端坐的姿态站着,也不看她,也不言语,好像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而已。
“我见过那个容貌尽毁的女子了,她的确武功高强,忠心尽力。可惜这样一个人,即便她容貌尽毁,她爱的人也不是你……”墨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狂傲张扬,似乎要以此对抗面前这个不言不语的人。
“这些天她与宁越可是亲热得很,我们亲爱的天子陛下,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凄凉之意?”许久,见须臾依旧不语,她又道,“作为一代帝王,居然连个心爱的女子都得不到,你又谈什么么天子之威,飞龙之利?我看你就是那泥潭里整天没事蹦哒着玩的泥鳅吧?还什么飞龙?”
“你以为区区几句话就能轻易使我动怒么?”须臾终于开口,嘴角却微微上扬,“你不要羞辱于我,真正污辱的只能是你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到如今都没有一个男人喜欢你,这才是真正的可悲之处吧?”
“你……”墨骊被呛着,她原本长得极为清秀好看,只可惜小时出水痘印子未能消去,脸上的雀斑就如天上的繁星,仅管她爹爹是有名的陈陵君,但都未有人肯出面娶她过门,因上这成了她生命中不能提及之痛。
“我来实际上只想告诉你一件事,皇宫之内的无忧我会尽数毁去,不给她留一点希望,我倒要看看你与宁越这两个人,还能不能对着一个丑女谈什么长情不长情?”
“有些爱,是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的。”
“我不懂?”墨骊又哈哈的大笑几声,“我可能是不懂,但我却可以让你瞧瞧什么叫失去……”
说着她转身命侍卫押着须臾跟在她身后,迈过几级台阶到了上面一层,这地底一共有三级,最底下的一级押着须臾也只有一间牢房,再往上便是第二层有十多间,内中布置已和下面一层差许多。
须臾从牢房门前走过,发现里面关押的都是男子,而且都是飘逸出尘,或是高贵清华的绝色男子,须臾长吸了一口气,他看向面前的女子,这人身上当真有着私囚廓清天下男色的狂想吧,若是如此他就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自己堂堂一国之君就要沦为此人的男宠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