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房间里空荡荡,没有任何多余地东西,只有一张大床摆在中间,窗帘只拉起来半边,月光悄悄从剩下的那一半斜了进来,浸透了半张床,不知为何,月光似乎变得蒙蒙起来。
“小暖,小暖”
韩暖在睡梦中听到有人在呼唤他,声音很轻柔,像是在叫醒熟睡的孩子。
韩暖似醒非醒,好像还没完全清醒。
“小暖”呼唤声再度而来。
韩暖睁开惺忪的双眼,意识还很浑浊。
蒙蒙的月光让他看清房间里的样子,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女人,赤裸着双脚悬在他的床尾,披散着头发,依稀能看到她因为窒息而发紫的面庞,手指尖死死抠住脖子上的绳结,血迹斑斑,眼眶爆裂,眼珠快要突出眼眶内,脚掌也因为大力摩擦出血,但是血迹早已经干结,这个女人就这么看着韩暖。
“小暖,救……救……”
“啊!”韩暖惊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画面破碎,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他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哪有什么尸体,只有月光静悄悄照在房间里,格外透亮。韩暖赤裸的上身已经满是汗水,额头处也都是汗珠,大口地喘着粗气,像刚从沉溺的水中爬上来。
韩暖坐在床上,捂着脸慢慢缓过神来,这个梦,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知鱼白天的话回荡在脑子里,韩暖当时离开后就有些后悔对她说的那些气话,但是也觉得苦涩,是啊,她的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有什么资格去为她讨公道。韩暖你真是昏了头了,她只是你的老师罢了,你难不成还喜欢她?多么可笑,韩暖自嘲道。
摈弃掉聚思乱想的念头,当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韩暖没有打开灯,乘着月色,拿过床头的手机,打开信息软件,一条短信赫然在第一列,上面显示着:后天,我们见一面。
韩暖的眼神逐渐变得凛冽,手指甲狠狠地攥进掌心,放心吧,欠我们家的,我会一一讨回来。
学校
江知鱼望着讲台旁边空荡荡的位置出神,韩暖已经三天没来上学了,起先江知鱼心想,可能也就是赌气,男孩子嘛要强点,虽然她没明白韩暖为什么突然发那么大的火,但是她说的话确实有点重了,韩暖也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当时当时正气头上,谁还管得了这些个,现在想来有点愧疚。自己还是摆脱不了小孩子脾气,江知鱼心里埋怨自己。
三天没来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江知鱼暗戳戳的小揪心,要不打个电话给他父母问问?但是韩暖似乎很抵触自己联系他家长,不对不对,自己是班主任,有责任去建立学校和老师的沟通三天没来上课像什么话,家里人居然没一个打电话来问的。
翻出学生档案,找到韩暖的那一份,家长联系电话栏里,父亲和母亲都填上了。
拨打了韩暖母亲的电话后,“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电话那头传来冷冰冰的忙音。
电话号码是错的?江知鱼惊愕,然后疑惑地又输入了一遍,还是同样的结果。
试试他父亲的,江知鱼又输入韩暖父亲的电话,这次没有立刻传来是空号的提示,但是电话响了足足将近一分钟才有人接起。
“喂?”一个中年人的嗓音传来,江知鱼突然有点紧张。
她小心地问道:“请问是韩暖的爸爸吗?”
“谁?”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没听清,疑惑道。
“请问您是韩暖的父亲吗?我是他的班主任”江知鱼又问了一遍。
“奥,韩暖啊”电话那头的人终于反应过来,接着说:“我不是他爸爸,我是他大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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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师?江老师?”教数学的陈老师叫了半天江知鱼都没有反应,她好像雕塑一样坐在桌子前盯着手机不动,已经快半小时了,见叫她不理人陈老师只好用手戳戳她。
“额?”江知鱼呆呆地看向陈老师。
陈老师说:“我下午课跟你换一节行不行?我到时候有点事”
江知鱼木头般地回答:“奥,好好”
陈老师小声地问着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她这是怎么了?”
一个老师悄悄地回答:“不知道,接了个电话就这样,都半天了,估计是最近的谣言闹的”
“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陈老师感慨起来,最近的风声就连他都有所耳闻,据说消息是从高一那边传来的,江老师这是得罪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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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外的某个巷子内。
两波人在对峙,有一波看样子都是那种未成年的小混混,留着长长的头发,不三不四地穿着校服,尽管已经做到脸上凶神恶煞的感觉,但是还是逃不过一丝稚嫩感。
而他们对面的那波人则都是成年人,脸上更显凶相,甚至有几个脸上还有刀疤,看着就一副惹不起的样子,普通人看到都会退避三舍,谁也不是冤大头,这些人可是动不动就能跟你玩命的主。
但是这波未成年混混们却没有丝毫退缩,哪怕气势上不足,也都死死盯着对面,而那波成年混混却没有这种箭弩拔张的气氛,反而一脸玩味地看着对面这群小屁孩。
他们老大怕不是昏头了,来对付这种裤裆里毛还没长齐的小兔崽子。
“他妈的,韩哥还没来吗?”池军手里已经捏出汗了,韩哥不在的时候,都是以池军为主的,今天上午韩暖就让他召集所有人在这条巷子里,他们刚到,就从巷子外的几个面包车上下来了这波人,把他们堵在这,向他们索要韩暖。
这波可是货真价实的黑社会了,韩哥怎么会跟他们结仇?池军心里不断冒冷汗,但是却没有退半步。
“来了”池军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
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身影从人群后面的巷尾走来,巨大的卫衣帽子罩住了半张脸,嘴里叼着一根烟,烟雾缓缓上升。
“韩哥”“韩哥”众人纷纷喊到,然后自动让出一条道让韩暖走到最前面。
韩暖走到池军旁边,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仰起头,朝天喷出一口烟雾,原本被遮盖住的脸露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望着对面那波人。
“小韩,叔叔终于见到你了”对面为首,脸上有好几道疤的一个中年人开口笑道。
烟雾融进双眼,韩暖的眼神愈发冷冽。
张泰亚,他父亲生前的兄弟。
“张叔,这些年过得挺好啊。”韩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看着张泰亚丝毫没有对话中的重逢感觉,反而语气中带着讥讽与质问。
“哈哈,还行,就是活着没死罢了。”张泰亚笑眯眯道,也没有太动怒。
“那可太遗憾了。”韩暖弹了弹夹在指关节中已经燃烧了一半的烟灰。
“小韩啊,当年你爸的死我确实很遗憾,但是真不能怪我啊。”张泰脸上还是挂着笑,但是这个笑突然让人觉得很惊悚。
韩暖没有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眼前这个刀疤凶相的男人与记忆里那个温和的张叔叔重合在一起,当年这个男人在他小时候还经常把他扛在肩上逗他玩耍,是他父亲的好兄弟。
见韩暖不说话,张泰亚继续笑着说道:“小韩,把东西给张叔,你爸爸留下的东西不能就这么毁在你手里啊。”
“什么东西啊张叔?我怎么听不懂”韩暖突然笑了起来,只是指关节的烟被夹断,落在地上,溅起一串火星。
“别跟你张叔打趣了,张叔找了这么多年,真是万万没想到你父亲居然留给了你。”张泰亚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死死盯着韩暖,恨不得从他身上能看出来他想要的东西。
“怎么?我不给你,你也要弄死我吗?”韩暖讥笑道。
“怎么会呢?张叔小时候最疼你了,我会等你说出来的,就像当初我等你父亲一样。”张泰亚玩味地说。
“死了这条心吧张泰亚,收起你虚伪的嘴脸,你得不到那个东西,我会亲手杀了你,让你去下地狱。”韩暖咬着牙说。
“跟他那爹一样倔”张泰亚对身边的人说,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吩咐说:“下手别太狠,都是学生,打死就不好处理了,从那小兔崽子嘴里翘出东西的下落。”
然后转身回到车上。
“干他丫的!”池军见那波人慢慢围了过来,高声嚷道,冲锋陷阵关头,再多的恐惧也都被驱散了,本来就是一群愣头青,冲劲上来了,鬼神都不惧怕。
“他妈的,弄死这群狗日的。”后面的十几个人也都沸腾起来,跟着韩哥打架那都是家常便饭了,年纪大点又如何,照样干碎。
韩暖突然发力,对着离得最近的那个人膝盖猛地踏上去一脚,直接把那个一米八几的壮汉踹倒在地上,一声令下:“妈的,干!”
双方人马顿时纠缠在一起。
都是小混混,打架哪有什么特定的招式,东掏一拳西踢一脚,这边扯个头发那边掏个裆,热血上头,直接往脑门子上砸。
张泰亚的那波人很头疼,老大吩咐不能出死力,自己一不小心打死了个实在不好收拾这个烂摊子,只能处处受制,这次甚至连家伙式都没带,打的很是憋屈。
拳头铺天盖地地抡在身上,韩暖被好几个人围在一侧,纵使他打架能力再强,也双拳难敌四脚,池军他们也都被困住支援不了。
有人成其不备砰的一脚踹在他肚子上,韩暖只觉得全身痉挛一般疼痛,强烈的痛觉让他想蜷缩在地上,根本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身后措手不及间传来推背感,韩暖一个趔趄扑到在地,打击就像雨点似的袭来,只觉得拳脚相加全部落在他身上,发出一道道蒙声。
“韩哥,都给老子他妈去死!”池军见韩暖被打翻在地受到痛击,怒吼道,就像是发狂的野兽,仓促之间冲出一条路,其他几个同伴见势也都渐渐围合过来,犹如困兽之斗。
韩暖重新站了起来,浑身都疼的麻木了,神经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弦,拽过一个冲过来的人,按住就往死里打,用肘部把他束缚住,拳拳打到他的面部,那个人发出凄惨的叫声。 打群架就要这样,一个人打很多人压根不可能,就要找准一个人往死里打。
“嘭————”一道巨大的声音炸散在所有人的耳边,像是一颗雷引爆在神经之上,巷子里塞满了巨大的回音。 是枪声,有人开枪!
“快跑!”韩暖匆忙呼喊,他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带枪,这已经不是打架的事了,架打的再猛也敌不过一把枪。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平日里打架,打的再激烈也顶多是拿把刀或者是棍子,枪他们从来见过,也没用过。众人不再纠缠着打架,全部一股脑逃窜,横冲直撞,不一会就跑的四散开。
“为什么要带枪!”张泰亚找出那个开枪的人上去就是一巴掌。
“我实在是打的憋屈,被几个小屁孩按住了揍”那个人被张泰亚的架势吓得两股战战。
“他妈的,你想死,别连累弟兄们”张泰亚恶狠狠道,他恨不得手刃了这个没脑子的。
“饶了我,泰哥我错了”那个小弟拼命求饶。
张泰亚一把把那个人推搡在地,不再管他,然后望着韩暖离开的方向眯起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一股阴沉的气息,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