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在最后的房间里等着。
在他面前是正煮着的山泉水,水壶旁边是今年三月采的新茶。
采茶的前天夜里下了一场春雨,整座山丘种满了茶树,放眼望去一片嫩绿,清新得逼人的眼。空气中还氤氲着昨夜留下的水汽,混杂着茶树的淡淡苦涩气息,沁入人的心脾,消除了一切杂念。
茶山就在那座大桥不远处,相去几里有余。
来了这里很多次,有好心人路过偶尔会提醒,别想不开。
她偶尔会回答别人的好心提醒。
“这里风景真好。”
她的话,文不对题。
这里风景的确很好,江水绵绵,两岸青翠葱茏。
她站在桥上,假装看风景。
时间渐晚,太阳落山了,她才从呆滞中缓过神来,转身说道:“我以为只是传说。”
“传说未必可信,眼见为实。”使者站在她身后回答。
她看着眼前的使者,说像是生前见过。
使者不回答,望向桥下一群打捞尸体的人,叹了一口气。
现在她从回忆中惊醒,眼前已经不是她长存的人间。
“你现在需要跟我走,去轮回。”
“生前的记忆还会有吗?”她关切地问。
“不会。”使者冰冷地回答。
“怎么才能留住生前的记忆?”
“需要完成一件事。”
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没有其他的选择。
想留住生前的记忆,就必须独自穿过一条漆黑的道路,不知道会有多长,也许会走几天,也许会走几年。
死了,就不会再死。
几百年?也许会有,因为从未有人成功过。
没有人走完这一条漆黑不见五指的道路,或是刚进去便吓得瘫软在地,或是强忍着黑暗中的死寂漫无目的地走,直到崩溃。
那里是永恒的夜晚。
“我愿意走这条路。”她打断了使者的话。
使者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弱不经风的女孩,停止了说明。
“我愿意去做。”她坚定地说。
于是使者为她打开了一扇门,门后便是那条漆黑的道路。
她毫不犹豫地走进去,门关上的一霎那,突然有句话从她的记忆中浮现出来。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一张苍白的脸从记忆中浮现出来。
“你说,小说中有病人望着病房外的树叶,说树叶落光就死。有人特意在树上粘了一片假的叶子,结果病人就坚持到了痊愈。这样的小说是真的吗?”她坐在病床前,双手托住下巴,眨着眼问他。
“假的,绝对是假的。”他的鼻子插着氧气管,说话的时候显得鼻音很重。
是她心爱的人。
“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
“傻瓜,这里的医院病房在高层。没有树能长这么高。再者,我也是写小说的。”他笑了。
现实和虚幻,他还是分得清的。
她承认了对方偷换概念的辩驳。
她故意的,为了逗他笑,故意地冒着傻气。
第二天她煞有介事地把自己画的绿叶贴在病房的玻璃上。
“现在有绿叶了吧。”
他躺在病床上,目不转睛地看她在窗户玻璃上贴“树叶”。
“哟,年轻小两口这么恩爱。看着就幸福,这病啊很快就好······”同住一间病房的有一位老人,老人的妻子在一旁调侃道。
她低下头,羞得脸通红。
老妇人也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她年轻时候,和她的丈夫的一些琐事。
她没有心思听,也没有去澄清她和他的关系,只忙着贴“树叶”。
她偶尔瞥向同一病房的那对老夫妇,脑袋里产生了许多幻想。
病床上的他已经很虚弱了,但他知道守在他床边的女孩心理在想什么。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多么美好的诗句。
为什么?会有人写这么美的诗句,不知道,美梦破碎之后,心会多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