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翰林图画院的祗候来到赋楼街的宅子。
祗候对着挪挪说道:“这位娘子,请随我去画院走一趟吧。”
挪挪一脸茫然:“找我?”
张枫桥贵人多忘事,昨日又见了美人李师师,所以把此事竟忘得一干二净。他忙做解释:“你就陪司马祗候去一趟吧,好像让你画一幅画。”
“是的,娘子请。”祗候乐呵呵说道。
挪挪随祗候来到图画院偏殿,祗候摆放丹青与笔墨纸砚。
羊毫笔、八松梵、绢丝纸、歙州砚。
司马煜殷勤道:“听闻娘子对绘画颇有见解,所以恳请您以一日为限,画一幅花鸟兽图再与我。呃,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几个时辰后再来收您的画。”
“啊?”
祗候说完便抬脚转身离去。
司马煜走后,她思来想去竟不知为何会被人遣来此。
殿前有几护卫在看守,看来是出不去了。
半个时辰后,她坐不住了。干脆闲情逸致的绕着墙边四处欣赏墙壁上的绘画作品。这里大多是徽宗赵佶的作品,《瑞鹤图》、《池塘晚秋图》等,还有不少徽宗所收藏的别人的画作。
这《瑞鹤图》中,十八只姿态各异的仙鹤在宣德门上空久久盘旋。有的一飞冲天,有的凤翥鸾翔,有的回旋俯览,有的昂首望天。还有两只仙鹤停在了宣德门鸱吻之上,整幅《瑞鹤图》俨然仙境。
徽宗的画作,工笔细致入微,题词细长优美。此书体瘦长且锋芒毕露、刚劲有力。一幕幕画作叹为观止。
挪挪惊叹道:“哇,想不到宋徽宗的花鸟画造诣极为深厚,宋代的绘画境界如此之高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她又暗道:难不成皇帝知道我会作画,所以遣人让我来交流画艺?可是我的画作又怎能与皇帝相较?
过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晚。她仍不知所措,不知提笔与不提笔哪个罪名更大。正在这时祗候走了进来,看到绢纸上毫无作为,司马煜急道:“娘子,为何还不作画?”
挪挪很执着的说道:“此次前来画院作画,不知您用意何为,还望明示。否则我绝不肯就范。”
司马煜急道:“唉,是在下办事不力,怪我一时心急竟将此事忘记说与你了。”
司马煜怕她得知真相后,更不轻易作画,所以编了个谎言:“是这样的,在下想参加明年的科举画院考试,可是我的画技拙略,想让挪娘子帮在下画一幅画,这样即可帮了我的大忙。而且听闻您的绘画造诣很深,所以这才......”
“只是画一幅画而已吗?”
祗候点了点头:“是,这都怪我事先没说清楚就把您请来。您也看到了外面有侍卫,但请放心,只要您潜心将画作创作完成,下官即刻就会放您走。”
“那好吧。”挪挪意兴索然,可不得不答应祗候。
“多谢挪娘子,夜深了,明日辰时是最后的时限,还望您连夜绘画。在下一会儿会让人给您稍来晚膳。”
挪挪愁道:“啊?这么赶呀?唉!好吧,好吧,我这就着手做画。”
祗候微微一笑:“好,那下官就静候佳音了,告辞。”
司马煜擦了擦汗,转身离开。
张枫桥白天闲来无事,在赋楼街闲逛,现下已近亥时挪挪仍杳无音讯,不禁心急如焚,担心她怕是得罪了官家。于是顺了一件外衣往外面走,正好迎面碰见司马煜,这才知道挪挪的下落。
在翰林图画院,挪挪思绪很乱。韬光养晦的她,起初不愿作画。若胡乱画岂能对得起这上好的笔墨纸砚?也更会让祗候与官家瞧不起。更何况他们的辽国之旅,八字还没一撇,但如若画好了,做好了,是否能受到官家的青睐。
她经过反复斟酌,既然要求画花鸟兽图,如果单单画兽或花未免太单调些,若能将兽与花结合并融入一起,那内容想必会丰富些。她深知自己画猫的手法还是很娴熟的,思绪繁多,她想到了回家,春分节气正是春暖花开之季,也正是桃花盛开之际。
挪挪连夜绘画出《春趣》,在她的画笔之下,黑豆栩栩如生。已是四更天了,她勾勒出最后一笔,可惜铃印未在身,隧用羊毫笔画出铃印署了名。
大功告成,自己趴在桌案上已昏昏欲睡。
辰时一刻,司马煜脚步匆匆来到偏殿,见其还在酣睡便火冒三丈,大发雷霆。挪挪被吓醒了,急忙将《春趣》递给他,祗候见到画作,一下子对她心悦诚服。
面对眼前才华横溢的画师,他惊讶地目瞪口呆,眼神中透露着崇拜:“太好了,多谢娘子,您先回去再等候下官的消息。”
“好吧。”
徽宗下朝后,司马煜即刻将《春趣》带到赵佶身边,赵佶大赞此画妙手丹青、栩栩如生,就连题词也韵味十足。
“瓣落入绢纸,含苞欲待放,冬去春来趣,兽面映夭桃。好一个冬去春来趣,兽面映夭桃。”
话音刚落,祗候又乐呵呵地看向赵佶,徽宗看出了猫腻,此画定不是司马所画。
“官家,您觉得此画如何?能否担得了科举艺考出题官一职?”
赵佶龙颜大悦,竟不知祗候手下竟有如此才学的画家。
赵佶已经迫不及待的说道:“卿家,为何不快为朕引荐此画为谁所作?”
“回官家,其实就是张使臣的娘子。”
徽宗赵佶惊讶不已:“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呀。哈哈!”
他得知竟有这般真才实学的画师,想必出题官一职非她莫属。赵佶喜上眉梢溢于言表,似满面春风,整个人容光焕发。
赵佶兴奋不已:“翰林图画院祗候司马煜,唯才是举,潜心发掘有才之人,朕特奖赏白银百两。”
祗候受宠若惊直叩谢皇恩。
挪挪睡眼惺忪回到宅子,可是上方却挂着‘张府’的牌匾。
张枫桥期盼已久,终于盼来她归来,可挪挪却困得睁不开双眼。
未时两刻,内侍省的李公公带来两道圣旨。其一为巩固宋辽两国的澶渊之盟,特派张枫桥出使辽国。其二设挪挪为翰林图画院学正。
两害相较取其轻,这是他们眼下唯一的权宜之计,何况圣旨不可违抗也。他们自来到宋朝就没有分离过,此时他们的心更乱了。要彼此分开又不知是多久才会再见面,也许很快,也许,很慢。
回到府内,他们没有过多的言语,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原以为会同心协力并肩战斗,可如今时不我待。这一路他们会有太多的未知和艰险,挪挪也要衡虑困心,着手筹备考题。也许他们现在才想明白为何赵佶一直没有应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