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郊外公寓。晚饭后,卓轻予照例爬上岗位伏案工作,而陆绮百无聊赖,就着碟瓜子,索性在旁视察。
她嘴里磕着瓜子,嘴里却不闲着:“你这又何苦?白天陪你的小女朋友,回来再熬夜埋头工作。我说你的身体吃的消吗?”
“什么小女朋友?”男子推了把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眼神不解。
陆绮吐出瓜子壳,打趣道:“两人天天吃饭看电影,这还不算小女朋友啊!难不成要把我正妻的位置让给她?”
卓轻予黑线了几秒钟,然后解释:“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是想要补偿她。”
补偿?陆绮看着眼前散发出圣母光环的男子,“那你自己呢?怎样都无所谓吗?”
“我有什么要紧。”他的半张脸埋在文件里,露出憔悴的眉眼。
他这种颓靡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好久,几乎不间断的熬夜把自己搞的和个活死人似的。陆绮看在眼里,却都由着他去折腾,这回听到这句话,却像炸了毛一样站起来。自己什么要紧,多么伟大的话语,难不成他这一生,志愿是无私奉献大众吗?
“别看了!你再这样下去身体非跨了不可,这种东西,我说了推掉就可以了,你非要接过来,到底逞什么强?”陆绮一把扯过他正在看的文件,像垃圾一样丢在地板上,“你就拒绝一次会死吗?老这样不温不火的没有脾气,我看了就头痛。”
“你为什么要头痛?”他哭笑不得。
“卓轻予,这是重点吗?”
“那你说。”
“我觉得那个季初的很可疑,你们的那点事我都知道了。从小长大,青梅竹马,关系很好是没错。你们曾经谈婚论嫁,我也相信她爱过你。但作为一个被未婚夫抛弃的女子,能一点不恨还余情未了,我是真的不能相信。”陆绮分析地头头是道。
“为什么不信?”
“我说卓轻予,被个小女孩追着喊着说爱你,有了成就感是不是?你的智商什么时候这么低了。要是有哪个男的敢这么对我,我非卸了他斩成八块去喂鱼不可。”
“季初和你不一样。”本就是乖巧的性子,小初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凶残的事。
“那是,我可是与众不同,独树一帜的女子。话说回来,即使选择了不去报复,见到了面,当然也要绕道走,这样践踏过自己真心的人,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求好,还没事和你牵牵小手看电影……所以我说这个女孩不简单。”
“你想多了。”
“呵~呵,我怀疑她背后的人是阿申。不管我是不是想错了,你给我警惕一点总是好的。”陆绮捡起地上的文件,连到桌上所有的文件叠成整齐的一摞抱在怀中,“记得我刚才说的话。”
“陆绮,等一下。”
女子停住,一脸戒备:“干嘛?夜深了莫冲动。”
“你……”闻言卓轻予一句话生生憋在嘴里。
“怎么又不说了?”
“陆绮,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男子欲言又止。
“大家都这么熟了还这么见外,说。”
“爱情是什么?”
这是他一直想要问的问题。从小到大,作为一个品学兼优,才貌并重的学生,他收过许多情书。展开的信纸里,满篇的大胆词语,表达着那些女孩心里炽热的情感。我爱你,是那么容易说出的话语。一个经常被表白的人,却不知道爱是种什么感觉。
他忽然想要知道,爱情是什么?
陆绮笑得脸抽:“怎么,你这大面瘫熟男怀春,想要谈恋爱了,可别忘了你头上还顶着我亲亲未婚夫的头衔,想这档子事是不是晚了点?”
“别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卓轻予摘下眼镜,露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她,瞳孔深处确是有着那抹认真。
爱情。
她敛起笑,脑海深处涌现出的,是某个人脸上那抹惨绝的笑容。
明明有那么多可以回忆的画面。笑着和她斗嘴的顾申,在长跑的尽头等着她投怀送抱的顾申,在爬山的时候背了她一路的顾申,吵架撂完狠话下一秒却抱住她,不让她走的顾申……
可是她想起的却是顾申弯弯扭扭地站立在雨中,腿伤未愈,面孔苍白的模样,他看着她和卓轻予坐进车里,嘴角扯开一条上扬的弧度,如毒药般蚀骨芬芳,那样愉悦的笑容,她却清楚听见他心碎的味道。
“爱情就是伤害,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柔情万种地撩拨了一把卷发,她笑得古怪又魅惑:“投资有风险,入行需谨慎”
“……”正想虚心求教的卓轻予呆立无言。
陆绮步出室外,眼尾扫向阴影里那个如影随形的男子,“出来。”
从阴影里走出高大魁梧的男子,他恭敬地行礼,垂下的眉眼里不卑不亢。
“展平,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要再从老头子那里拿工作过来。”她沉着脸。
“小的是会长的人。”
“那我的话你就不放在眼里,是不是?”
“大小姐,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请不要为难小的。”
陆绮气极,将怀里的文件重重甩到男子身上。他不躲不闪,那硬质的文件封皮带着冲击划过他的身体,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把这些垃圾都带回去还给那个老头子。”
“这……”
“你担心什么,告诉他,过几天我亲自回去和他解释。”
“小的明白了。”
看着转身离去的女子,展平抬起的脸上有些不舍,那双平时摄人的大眼,竟有丝柔情闪耀。
大小姐一向是会长的掌上明珠,她永远高高在上,而他只是会长身边的一个手下,连她的一块衣袖都够不着。如今能够一直守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安全已经是莫大的恩赐,自己那点非分之想,早该停止了。
即使不是顾家的少爷,也会是现在的卓家姑爷,正着轮倒着轮,都不可能是他站在大小姐的身边。
展平蹲下身捡起文件,清冷的灯光照在纸上,他刚才被击打过的地方,此刻忽然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