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万花溪畔向源头的方向行去五余里有座山崖,从下向上望去,那山崖高耸入云,便被当地人称作云崖。云崖下方有谷,几近深春,谷中海棠盛开,香气四溢,故名香棠谷。香棠谷中仅住着一户世代以擅做玉器闻名的人家——陆家。
这一日,正是陆家的大日子——陆家家主陆瑄的亲妹妹陆璃同陆家世交庄家长子庄清琰结亲的日子。
这陆璃小姐可是陆家真真正正的宝贝,老家主年近半百才又得了这个小女儿,因此对这个女儿是十分的宠爱,现家主陆瑄也十分疼爱自己这个比自己小了近二十岁的小妹妹,就连陆瑄的女儿陆瑶也十分喜欢自己这位小姑姑,因此,这样一位被全家人捧在手心儿里的心肝宝贝的婚礼,陆家上上下下皆是忙的应接不暇。
“喂,新来的那小子!今天璃小姐成亲,饭菜的火候都要刚刚好,你可得给我看好了!”厨房里,孙大娘朝着正趴在灶台下面捣鼓柴火的聿怀踹了一脚:“掌勺的叫你添什么你就添什么,添哪个灶你就添哪个灶,叫你往外扒拉木头你就快点扒拉,手脚麻利点!”
聿怀被孙大娘这一踹,差点没整个人栽进火里,刚刚烧旺的柴火噼噼啪啪的向外冒着火星,一下子窜到聿怀眉毛上,吓得聿怀赶紧用手拍了拍。确定没被烧到后,聿怀这才回过身来抬头看向孙大娘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大娘,你就放心吧,我肯定紧跟掌勺的步伐,他们只要应声了,我立刻就到!”孙大娘见聿怀应允的还像那么回事似的,便也就不再催他,去忙自己手头的活计去了。
“新郎到啦!”
也不知是前院哪个长舌的丫头朝着后厨喊了这么一嗓子,本就鸡飞狗跳的后厨此刻更是炸开了锅,一大群丫鬟婆子纷纷撂下了手上的活计一窝蜂似的挤向了前院,争着要去目睹那新郎官的风采。
这庄家长子庄清琰不仅人长的俊朗,其书画造诣更是一绝,自小与陆璃青梅竹马,两人早就已是郎有情来妾有意,奈何这陆家人太过疼爱这陆璃小姐,硬生生将陆璃拖到了二十岁的老姑娘这才同意将她许配给庄清琰。
这一拖可不要紧,虽说这位庄家长公子痴情的很,这么多年一直对陆璃情根深种不曾纳妾,可偏偏造化弄人,前几年不知为何这庄公子竟大病了一场,从此便一直病怏怏的不见好。原本这陆家就舍不得把陆璃嫁出去,见庄清琰那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更是老大不愿意,陆瑄早就想同庄家解除这桩婚约,可又碍于世交又迟迟未同庄家说清。偏巧着在陆璃二十四岁这一年,庄清琰也不知是怎的就好了,陆瑄本就心疼妹妹日日相思之苦,便再也没了理由阻止这桩婚事,
新郎既至,陆瑄身为陆璃的哥哥本应在大门口堵门的,可他如今身为陆家家主便也不好参与,只得端坐于主屋正厅,等着新郎官给堵门的丫鬟婆子们打了赏钱后再来拜他。
对于陆瑄来说,妹妹陆璃与女儿陆瑶都是他的心肝宝贝,不能在堵门的习俗里以大舅哥的身份先行给新郎官一个下马威,陆瑄是遗憾的,可他再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妹妹马上就要嫁作人妇日后再难回香棠谷,这心里便愈发焦灼,他此刻只盼望这天赶紧过去,长痛不如短痛。
“陆博,这堵门怎么堵了这么半天?你去前院告诉门口的丫鬟婆子们别太放肆了,该让人家进来就进来,别让那边的宾客们笑话。”
陆博应了一声,便向前院去了,可他刚一行至前院边听见耳边有疾风之声,凭着多年的护卫经验,陆博下意识向右一躲,两根袖箭支愣愣的插在了地上的青砖缝儿里。陆博吓了一跳,蹬着院里的一块寿山石运了轻功向那袖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却见大门前原本该在堵门的丫鬟婆子早已一个个的倒在了血泊之中,那新郎官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的尸体,手中的长剑早已被血染红。忽的,那新郎官似是感觉到了陆博的注视,抬头向他的方向看来,陆博一惊,险些从那寿山石上摔下来,待他在缓过神来,两根袖箭又是从另外的方向射来,他猛地抽出腰间的软剑将那两根袖箭击落在地,飞也似的跑回主屋。
主屋之中,陆瑄正来回的踱着步,也不知是因为妹妹今日出嫁的缘故,还是因为着别的什么,他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大事一般,心里莫名的发慌。“家主!门外的根本就不是庄大少爷!”陆博顾不得行礼,急吼吼的冲进主屋大喊:“属下刚刚看的分明,那马上穿喜服的明明是随了狗皇帝的庄家二子庄清珏!”
陆瑄微微一怔,停下了焦灼的脚步:“我陆家早已不问朝廷之事,他今日为何要扮作清琰前来?”“来者不善,出去堵门的丫鬟婆子小厮都被......都被......”陆博一想到刚刚在前院看见的那一幕,一股腥甜破喉而出,他已经很多年没再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了:“家主,小姐那边......”“不好!”陆瑄忽的想到了什么,一把拉过陆博将他往主屋后门推去:“不用管我,带阿璃和瑶儿先走!”可惜已经晚了,那身着大红喜袍的男子似是已在门口等候多时,斑驳的血迹洒在他那张宛若白璧的脸上,无端的给他那俊美的容貌上又增添了些许的妖冶:“陆堂主在哪儿呢?不妨也带在下一同前去。”
“堂主?”陆瑄冷哼了一声:“庄二公子,你的探子怕是早生了十年吧?太子故后,我陆家便早就脱离了冥门,回到这香棠谷中不问世事,如今你又来寻这堂主,可是欲加之罪?”
“欲加之罪?”庄清珏一听这话笑出声来,随手将手中那把还在滴血的长剑扔在了陆瑄脚下:“陆家主,你看看,这剑难道不是出自你们宣玉堂之手吗?”
陆瑄狐疑的看了一眼庄清珏,却见他眼神中虽略带玩味,但还是笃定颇多,便示意陆博将剑捡起来呈给他。可谁知陆博在蹲下捡剑之际点燃了藏于袖中的响箭,一时间一声巨响伴着红色的火光冲上云霄。庄清珏看着一旁一脸诧异的陆瑄,丝毫没有掩饰他脸上的嘲讽神色:“哟,这不是飞鹤堂的独门响箭吗?陆家主,你是脱离了冥门,但你的家人可没有,连家里人在干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主,啧啧啧啧,真是有趣。”
“陆博!”陆瑄没理会庄清珏的嘲讽,只是震惊的看着陆博:“这袖箭是哪来的?!”陆博没有说话,只垂着头沉默。“陆博!难道说,你和阿璃你们一直在暗自经营着宣玉堂吗?!”陆瑄的声音微微颤抖,他知道,今天这祸终究躲不过了,有些事连斡旋的余地都没有。
庄清珏倨傲的看着逐渐丧失了神采的陆瑄,伸手打了个响指,两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士兵应声而出,中间还夹了个身着喜服的女子。那女子嘴角含血,一双腿显然是已经站不住了,硬生生的被人架着,她有些虚弱的睁了睁眼,两瓣唇打着颤,半天才呼出了一个微弱的“哥”。
陆瑄瞳孔震颤,险些跪倒在地上:“阿璃!!”他想冲上去扶住妹妹,却被新出现的士兵拦住。他只得看向一旁幸灾乐祸的庄清珏恨恨道:“你想要什么?如果是报当年的流放之仇,你大可折磨我一人!当年的事与阿璃无关。”庄清珏一听这话,冷哼了一声,抬手吩咐架着陆璃的士兵松手,陆璃没了支撑,一下子跪在地上,半晌才勉强用手肘撑着抬起头来。“说吧,你们把他藏哪了?”庄清珏伸手,一个士兵训练有素的向他手中呈了块白色的丝帕,庄清珏接过丝帕,很仔细的擦拭着他那张粘着他人血迹的俊脸:“刚才你们家那个小侍卫可是把信儿送出去了,一会儿冥门来了人我这儿事也不好办,陆堂主就行个方便,就当是做好事,别再让我杀人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陆璃朝庄清珏翻了个白眼,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就好像多看他一眼都会污染了自己的眼睛一样。
庄清珏忽地笑了,那笑脸若是在平日里,也能荡漾了姑娘们的一池春水,可在现在这个场合里,却也只能让人觉得这是个地狱里刚刚爬出来的美貌修罗,无端的令人颤栗。“这方圆百里都是圣上的军队,且不说这香棠谷早已被包围,就是那云崖之上,亦是有官兵整装待发,参加邪教本就是罪,私留废太子余孽更是罪加一等,你们陆家诛九族都是轻的。不过……”庄清珏话锋一转,眼神看向一旁的陆瑄:“不过,若是能将废太子余孽交出来,或许,我可以看在庄陆两家的情分上,留你家瑶丫头一命。”
“瑶儿?!”陆瑄瞪大了双眼,想冲过去同庄清珏拼命,却被一旁的士兵直接摁在了地上。陆瑄气的眼睛都红了,他咬牙切齿的盯着庄清珏,恨不得立刻将他的脑袋拧下来:“你究竟想说什么?”
“瞧瞧,这一家之主当的真憋屈。”此刻的陆瑄在庄清珏眼里就是一个笑话,明明自己才是陆家家主,明明想要避世,却偏偏被自己激进的妹妹给蒙在鼓里。庄清珏俯身面向跪在地上的陆璃,眼中笑意盈盈,亲切的让人一点也联想不到刚刚就是这个男人下令将陆家前院那些看热闹的丫鬟婆子全部射杀。“陆堂主,废太子留下的那个小杂种究竟让你给藏哪儿了?”
“我呸!少主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你们这群狗崽子,竟然还在意淫少主的生死,我看你同那狗皇帝才是真憋屈!”陆璃猛地向上拱起,狠狠地撞向庄清珏的下巴,庄清珏往旁处一躲,陆璃本就站不稳当,一个趔趄,再次跪倒在了地上。
“好啊陆璃,我本还念你是我那病秧子兄长未过门儿的妻子给你留了一份薄面,你倒好,还妄图偷袭?!”庄清珏这次不再向陆璃近前站着了,“我说陆璃,就算你觉得陆家人就该为了你们的主子去死,你就不好奇我那兄长的死活吗?他可是个只会画画的呆子,还以为你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寻常女子。”
“你把清琰怎么了?!”陆璃脸上的倔强终于绷不住了:“你难道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放过吗?!”
“亲哥哥?他是嫡子,我是庶子,我当年流放南疆可是他娘和你们陆家的谋划,你觉得我会让他好过?”庄清珏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璃,眼里满是讽刺:“陆璃,你应该谢谢我,谢谢我在你嫁到庄家那个火坑之前就把你杀了!”
“你到底把清琰怎么了?!”陆璃这次几乎是拼尽全力吼出来的:“你不要忘了你小时候清琰是怎么对你的!”庄清珏只淡漠的看着她,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杀了。”
“杀了?”陆璃难以置信的看着庄清珏:“你......”她忽的剧烈的干呕了起来,庄清珏连忙嫌恶的又离她站的远了几分,将手中那块拭过血的帕子远远地抛给她:“你要是告诉我那个小杂种在哪,说不定我还能带你去见他的尸体,不然,你怕是连他的全尸也看不到了。”
“你休想!少主死了!少主早就死了!”说着,陆璃突然笑了起来,她奋力向前一挣,一下子撞在一个士兵手中握着的长刀上,还未待那士兵反应过来,刀早已贯穿了陆璃的身体。
“阿璃!!”
“小姐!!”
庄清珏也是一愣,旋即一脚将那还在发怔的士兵踹开,前去试探陆璃的鼻息,可惜,陆璃虽一直睁着眼睛,却早已断了气。庄清珏气的将长刀从陆璃身上抽出来直接砍向了那还未缓过劲来的士兵,他砍了几刀还不过瘾,又对着那士兵狠狠地踹了几脚:“让你反应慢!让你愣神儿!”
“我就不信那个小杂种不在陆家!”庄清珏双眸渐冷,他转头看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陆瑄和陆博:“陆家主,你身为一家之主连亲妹妹每天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如今你这好妹妹死了,一半是因为她自己站错了队伍,一半还是因为你这个家主窝囊。”
“陆家主要是能及时止损,告诉妹妹别再去沾染那邪教,别再护着那余孽,肯定也不是今日这光景。你再好好想想,要不是废太子荼毒了你家妹妹,非要托孤给她,今日也不会是这般光景。你难道不恨那废太子和他的小杂种吗?陆家主,你可得好好想想,你妹妹五年前有没有带回来什么人,或者,你得好好问问你身旁这位宣玉堂堂主身边的得力干将,究竟是谁害死了你的好妹妹。”
“庄清珏!你这个杂碎!明明你害死我家小姐!”陆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不远处妹妹的尸体,倒是一旁的陆博开了口。
“哦?我怎么害她了?分明是她自己撞到剑上。”庄清珏一脸无辜:“若是那小杂种真的死了,那几个冥门长老不可能会出来活动,你们宣玉堂也不可能重新开张锻造兵刃,而你家小姐这最后一下舍生取义,就更是证明了那小杂种还活在世上!”
“活不活在世上又如何?若是想推翻皇甫凛的暴政,就算冶殿下遗孤死了,我们也可以创造出一位新的冶殿下遗孤。”
庄清珏猛地回头,却见陆家主屋的屋脊上,两个黑衣人飘然而至。说话的这个是个女人,黑色斗篷上巨大的兜帽将她大半张脸遮住,两片殷红的唇若隐若现。站在她身侧的是个身量极高的男子,那男子的脸上带着一副带有藤蔓暗纹面具,手执长鞭,负手而立,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
“好久不见。”庄清珏笑得灿烂:“右叶护法。”
“庄统领。”那女子微微颔首,巨大的兜帽便将她的脸全部挡住,连那两瓣红唇都隐匿了起来,就像是她如今的举动,让人猜不透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想必,庄统领是搜不到人了,这才逼问人家的吧。瞧瞧,您把我下属的宣玉堂弄成什么模样了,尸横遍野不说,我的堂主也被您逼死了。”
庄清珏浅笑,继续听她说了下去。
“其实这少主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推翻皇甫凛的暴政。所以,这陆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少主。您怕是也听说五年前少主他们被追着跳了云崖的故事,那云崖这么高,跳下来早就摔死了,怎么可能还安安稳稳的活在香棠谷?您怕是多虑了。我们冥门那几个老东西又出来活动了,无非是想物色个新的少主,振奋一下人心。”
“右叶护法还真是......话糙理不糙啊。”庄清珏看不见右叶护法的表情,便想着从她身旁的男子脸上看出些什么......哦......差点忘了,他也带着面具。庄清珏知道自己这回是棋逢对手了。
这冥门本是北齐皇家的暗卫,按理说本应同庄清珏这个殿前禁军统领是同僚关系,可偏偏这一代北齐皇帝皇甫凛是个谋权篡位、杀父弑兄、来路不正的皇帝,他根本就没有统领冥门的资格。冥门设立的初衷本就是为正统皇室服务,这皇甫凛的行径,分明应该剿灭!于是冥门众人便随着上一任皇帝亲封的太子殿下皇甫冶一路南逃,希望有一天能将皇甫凛这个乱臣贼子拿下,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冥门这个组织再也不是什么皇家暗卫,而成了国内人人喊打的邪教。可惜的是,皇甫冶带着儿子逃到云崖这个地方的时候恰好遇到了皇甫凛的追兵,时运不济,纵使是在有冥门那么多高手的保护下,皇甫冶还是当场被人射杀,而他的儿子也坠落云崖。自此,冥门便分裂为两派,一派是以左叶护法笑靥为首的南派,这一派的冥门教众行事低调,完全的融入到了广大人民群众之中,他们的首领笑靥,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南派教众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男是女;而另一派则是以右叶护法梦魇为首的北派,他们的教众行事招摇且不按常理出牌,就同眼下这位右叶护法一样——令人头疼。
庄清珏知道梦魇素来不按常理出牌,可他也不是什么好货色:“那右叶护法的意思是那小杂种不在这陆家?”他眼珠一转,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只是这笑意着实令人毛骨悚然:“那我放火烧了这香棠谷确保一下?”
“好啊。”梦魇说这话的时候语音语调中都带着轻快和愉悦,丝毫不像是她这个身份立场该说出来的。
“护法大人!您这是要弃了陆家吗?!”别说陆瑄没反应过来,就是一直对冥门忠心耿耿的陆博更是惊愕的直接大喊了起来:“我陆家世代为冥门执掌宣玉堂,扪心无愧冥门、无愧北齐,护法如今竟要弃了陆家吗?!”
“是啊。”梦魇的声音透着些许的不耐烦:“庄统领,这人这么聒噪,你怎么还不叫火弩手放箭?”
“冥门右护法果然名不虚传。”庄清珏面带欣赏的看着梦魇,不由得伸手为她鼓起了掌:“既然右护法都发话了,那就......”说着,庄清珏忽的吹了一声口哨,“哗”,万箭齐发,一时间香棠谷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庄清珏再回首看向陆家主屋的房顶,那一男一女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冷哼一声,随手抓了两个士兵挡住乱窜的火苗,又回眸看向陆瑄和陆博相互依靠着的尸体,眼中的笑意逐渐化为冰冷。
“大人,如今看来那杂种并不在陆家,这江陵城我们还需要布防吗?”
“当然需要。”庄清珏瞪了一眼问出这话的士兵:“不仅江陵城要布防,万花溪沿岸和云崖附近都要防。你当梦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那这香棠谷,咱们是少它几天?”
“把这谷给我烧尽了!我要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