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天大雪中,故事的主人公独坐于高山之上,山下的石屋小得像是一颗石子儿。雪在这个世界片刻不停的下着,从未停歇。石屋的主人早已不记得在这高耸入云的山巅孤坐了多久,纵然这里的白昼从不退去,夜幕从未降临,他依旧觉得四周一片漆黑。当然,他并不是瞎子。只不过他感知中的绝大部分光明早已被海啸般的孤独所吞没,从最初的垂死挣扎到濒临窒息;又从只残存的些许不甘到孤坐于山顶任雪安宁的落在自己的身上无动于衷。不知从何时起表情在他的脸上变成了一种奢侈的存在,如果用面无表情来形容已经十分不准确,而面如死灰正是形容现在的他最为贴切的四个字。
这个世界没有风,雪垂直缓落,拨开雪帘,石屋静静的立在山脚。屋中没人却也一尘不染,简陋的石床、石凳外加一扇窗,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透过窗不远处有一雪人,也是安静的坐在那儿,雪人块头很大很逼真,只不过他的面庞十分丑陋。不知雕塑他的人处于何种艺术情操才创造出一张如此难看的脸,不过他的表情却特别安逸,让人一眼看上去便知其毫无遗憾与怨念,对自己丑陋的脸没有丝毫介怀。石屋的主人在山顶由于山之高雪之大却也看不见雪人,但他依旧时不时在内心中自言自语的与其聊天,“雪停过么?”,“天黑过么?”,“梦醒了么?”回答也只是“没有。”,“没有。”,“没有。”然后他总是自顾自的在心里嘟嘟囔囔道:“雪不会停,天也不会黑;梦早已醒,梦也永不会醒。在这无尽的白色之中一切无循环、不往复。”他常常希望这里是一场梦,因为梦几乎占据着常人每天三分之一的时间,萦绕在每个人的夜里。或安慰着人们疲劳的身心,或对想安心休息的人造成些困扰,不过大多在人醒来的时候很快被遗忘。所以他希望这是一场梦,只是自己还没有醒来,然而他的这场“梦”无穷无尽,而且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十分清醒,就好像他在梦里清楚的知晓自己是在做一场梦。另外一点让他觉得这是一场梦的理由便是这个神奇的世界,正像刚刚说的,这里永远是白天,大雪永远不会停,而且积雪也永远不会变的更厚,无论雪落在哪里不久便会消失。最最神奇的是,这里的雪是枫叶形的,而地上的积雪却是正常的雪。这些在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存在,也不会发生,所以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梦,是在人的身体休息时,大脑仍在有限的工作,它将潜意识中那些深刻的、喜悦的、痛苦的甚至被遗忘的情景串联成一夜奇妙时刻,只是他的这一夜有些长,长到他早已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长到他几乎绝望、长到他曾踏着积雪不停的走,希望走出这个世界,可走着走着又回到了那间简陋的石屋中,在这个梦幻般的世界里最绝望的是即便死亡亦不能使其解脱。久而久之这个“梦”让他忘记了曾经生命中的种种,那些“真实”世界的奖与罚、那些“真实”世界的喜怒哀乐,甚至是那些生命中不可磨灭的美好时光与曾经擦不掉的伤。他就好像困在自己这有限的脑部工作中,睡不去……醒不来……
现在看着他的身影只有与这无尽的梦相符合的孤寂。白雪枫叶虽然奇,但早已算不上景,关于梦,他曾觉得是虚幻,但是一觉醒来存在于脑海之中那依稀的记忆却总是希望它是真实的。虽然也有噩梦,但人往往想要有另外一个地方去稀释所处世界的身心俱疲。可现在这个他认为是梦的世界却如此真实、触手可及,却又因为无法理解而深陷这无尽深邃的恐怖中。常人在这种折磨下怕是早已崩溃,但他却不知哪来的力量始终支撑着他坚守着最后一丝希望,他自身都不知道这一点希望是什么,也许忘了也许又是他不能理解的什么神奇力量。总之在他那面如死灰的脸上始终有一点光闪烁在他的眼中。
时间的指针在这里从没有动过分毫,却不知带走了他多少时光,也说不好这样的时光是不是可以称得上是岁月,虽然没有镜子,但是从他的指甲与毛发来看他应该是一直没有衰老。这进一步使他确信这是一场梦。在这梦中的“岁月”长河里偶尔会在他死灰般的面容上划过一丝微笑,短暂且不逗留。每当微笑闪过他总是隐隐约约的、低沉的哼着一首曲子,就像记忆一样他也记不得这曲子叫什么,只是不定期、不定时的这首旋律就会哼哼在他的喉咙中。他觉得这曲子或许就是一个信号,在某一个时刻当曲子再次哼起之时他将会醒来。
或者永远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