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缕缕晨曦驱散了仅有的一丝夜色,阳光穿过云朵,轻柔地洒在大地上。山间薄雾缭绕,正是起雾时,山庄内只听得微弱的呼声,大家都沉浸在各自的美梦中。只有江明奚已经穿戴完整,洗漱完毕,啃着昨日剩下的煎饼,悄悄走出了山庄。
他因为在赵府的时候帮着江父打下手,已习惯了早睡早起。前几日就算忙着搬行李,他也是到点就睡,天不亮再起来整理。江明奚跟赵起虽然从小一起长大,却比赵起稳重许多,也懂事的更早。在离开山庄之前,他还特地去赵起房中转了一圈,帮赵起盖好掉落在地上的被褥。江明奚看着赵起这两天因奔波操劳消瘦的脸,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问出些什么,江明奚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赶往镇上。
走到镇魂镇,天色已经差不多全亮了,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早间集市虽然不比晚间热闹,但东西还是应有尽有。陈家铺的包子飘香四溢,王家铺的水饺个大料足;那马伯伯自家种的蔬菜果子,是一早摘来的,菜叶上还有未干的露珠,看着甚是可人;再看看刘家大婶的肉铺,每一块猪肉都肥的流油,猪皮白亮而富有弹性,还未做成菜呢,光看着就已经让人垂涎三尺了。除了这些吃食,还有数不尽的首饰摊、脂粉摊,更有算卦的,占卜的。进了这集市,要是被这些眼花缭乱的小玩意儿迷了眼,非得逛到集市结束还意犹未尽。
江明奚挑了些蔬菜和肉食,买了几个包子和煎饼,一边盘算着中午可以做些什么吃的,同时观察着街上的人。他知道,这集市里是最有机会可以打听事的地方,这里人多口杂,他只需要听着周围人的聊天内容,再用些谈话技巧融入他们,就可以轻易知道很多大大小小的事。
想来这一招还是赵起交给他的呢。以前的江明奚总是较真,觉得偷听别人的谈话内容是不尊重人家,于是一有什么问题总是傻傻的直接上去询问,每次什么都问不到不说,还被店家直接轰出门外,毫不客气。赵起就在一旁笑弯了腰,随后不过进门一会儿功夫,便问到了消息,有时还能顺把瓜子嗑嗑。
江明奚一路逛到了家卖簪子的小摊前,一眼便相中了带有燕子图案的金宝石顶簪。那燕子灵动地似乎随时随地都会飞起来,在空中盘旋歌唱。燕子的眼睛上是一颗蓝宝石,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为整支簪子增色不少。
他拿着簪子,想到了忆菀。
从赵府逃出来的那一天,他们几乎什么都没来得及拿,仅有的一些钱财还是赵父拼死从府里拿出交到他们手上的,更别说那些首饰了。逃出来的时候忆菀只带着一支木簪,所以这些年一直用着它。一路上他们三人带着侍从们东奔西走,栉风沐雨,簪子早已掉了漆。每次上街,看着那些漂亮的发簪,忆菀总会放慢脚步,多看几眼。可每次江明奚说要给她买,她都拉着江明奚快步走开,不愿花这钱。江明奚知道她是嫌贵,怕路途中钱不够用。
“公子真是好眼力啊,给心上人挑发簪吧?这是最新款,刚到货没几天呢。”店家见江明奚拿起簪子看了许久,笑着迎了上去。江明奚回过神来,抬头忙解释道:“不是的老板,我想买给我妹妹。”“啊,买给令妹呐,那也合适,这款卖的可好了,小姑娘都喜欢,您看这做工多细致呀,这镇子上没有几家能做到这么精巧呢我跟您说,您可真是来对地方了……”
店家还在喋喋不休极力推销,江明奚却没有再听。他又细细看了看手里精巧的发簪,现如今他们已经安顿在了清冽山庄,便不必担心钱不够了。忆菀一个女孩子家,跟着受了这么些年的苦,是该买个礼物送给她了。
“老板!这两支怎么卖?”身旁传来清脆的女声,有两名女子正一同挑着发簪。江明奚没抬头,仍在认真地端详发簪,又看了看别的款式。他一定要给忆菀买一支最好的。
“哎这发簪不错哎,你看看。”
“是不错,姐姐买了要戴给谁看?”
“说什么呢,你看看哪有什么相貌端正的公子啊,我倒想早日找个这样的嫁了!”
“谁说没有的?前几日那清冽山庄不就来了一位嘛!听说貌比潘安,冠如宋玉呢!”
江明奚一听,这两位女子不就正在聊赵起吗?他赶紧侧身,目光虽没有离开手里的发簪,耳朵却竖了起来,时刻留意两人的谈话。
“就那个传闻中受到鬼魂诅咒的山庄?哎,那不可惜了了,生得这么好,竟去做了庄主。你说他会不会也……”
“嘘,姐姐,可不能乱说,这事谁也不知道呢。”妹妹赶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姐姐不要再说,便不再聊下去。
鬼魂诅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江明奚听的满头疑问,见那两名女子已经付了钱快离开了,赶紧将簪子递到店家面前道:“老板,帮我包起来。”
那两女子闻声转过头,才惊觉身边竟站着如此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美男子,一时间两人看呆在原地。
“二位姑娘?方才无意中听到二位在谈论清冽山庄,小可好奇,想打听打听是怎么一回事。”江明奚将包装好的盒子放入衣袖中,走到两名女子跟前,笑着问道。
真可谓是帅哥出马,有问必答。姐姐扯了扯妹妹的衣袖,将她拉回现实,热情地说:“公子是外地来的吧?想知道些什么?我只是略知一二,都是听说的。”
“小可方从灵谷村来到此地,对镇子上的事都不太熟悉。若不嫌弃,小可想请二位到茶楼一叙,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江明奚指了指不远处的香茗楼,温柔的目光似要把姑娘们融化。这也不赖江明奚,他天生长着一双温柔眼,眼神犹如冬日暖阳流淌而出,总让人深陷其中。
“好啊好啊,那走吧。”妹妹抢着回答道,恨不得走到江明奚身边去挽着他走。三人走进香茗楼,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方才听闻姑娘说什么诅咒,这是怎么一回事?”江明奚一边给两位姑娘倒茶,一边问道。“我也是听家里长辈茶余饭后说起的,他们说清冽山庄百年来都受到了鬼魂的诅咒,每一任庄主都死的不明不白,且死状极其相似,”姐姐抿了一口茶,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对江明奚说,“据说死的时候都被挖空了五脏六肺,面目狰狞,很是诡异!”
江明奚轻皱眉头,端着茶碗,认真听着姐姐说的话。
“报案了吗?官府有查出什么吗?”
“官府听说这事,都不愿意接手,怕鬼魂前来报复。再说山庄里走的走逃得逃,哪还有人留下来报案呢,大家都不愿意跟这山庄有任何瓜葛。”妹妹嘟囔着,捧着茶碗一饮而尽。“竟有这样的怪事?”江明奚替姐妹俩续上茶,附和道。怪不得这山庄如此破败,虽占据宝地,却无人前来居住,镇上的人也不愿意说起清冽山庄。
“小可还有一事。不知二位是否知道镇子西北方向几百里意外的魔域山?”江明奚想到赵起昨日回来跟他提起的那座破庙,想趁此机会询问出更多线索。
“魔域山我知道,但长辈说那里住着魔王,不让我们去,也不让我们多问。”姐姐摇摇头,表示自己所知甚少,妹妹也不再插嘴。看来魔域山是问不出什么了,我得赶紧回去告诉公子山庄的事情。江明奚将茶水喝干,把银两放在桌子上,站起身向两位姑娘作了揖:“今日多谢二位,这茶水钱就当是我的报酬,我们有缘再见!”
两位姑娘正欲出声挽留,江明奚却行色匆匆,一溜烟便没了影。“太可惜了,没来得及问这位公子的名字。”姐姐望着门外,眼里流露出些失望。“行了姐姐,该回府了。回去晚了小姐又该说了。”妹妹站起身,推了推一脸花痴样的姐姐,一起离开了茶楼。
魔域山破庙。
莫秦伸着懒腰从屋里走出,见朱迁已经在殿堂里炼丹了。“喂,我说,天天守着这口破炉子,也没见你炼出真正的丹魂呀。”莫秦不屑地走上前,看了看炉子里药汤的颜色,“炼了这么久怎么颜色还不见金黄?你答应过我会炼出药汤分我一点的,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要是其他道士敢这么跟朱迁说话,恐怕早就被烧的连渣子都不剩了。可朱迁却对莫秦出奇的忍让,他转过身,走向莫秦。“我魔域山道长,什么时候出尔反尔了。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还需要至少三具尸体,才能炼出金黄色。耐心等待就是了,秦儿。”朱迁笑着拍了拍莫秦的肩膀,走向厅堂,“没吃早饭呢吧,我命人买了些吃的,来吃点吧。”
耐心等待耐心等待,就知道跟我说这句话。也是,要不怎么能活了几百年呢。莫秦嫌弃地拍拍被朱迁碰过的右肩,看着朱迁的背影,愈发对他感到好奇。他们相识至今大概一年有余,莫秦从来没有真正摸清朱迁心里都藏着什么。他只知道遵守当初签订的“死亡协议”,帮朱迁到处抓人就是了,别的什么都不用管。但是两人毕竟同住破庙这么长时间,不知不觉中,莫秦总想了解朱迁更多。他想知道是何等的欲望让朱迁成了称霸一方的魔域山道长,这百年来他又是如何耐住性子,一刻也不停地坚持炼丹。
或许,他也会感到孤独吗,在夜深人静望着炉子里的火跳跃的时候,在杀了人却平静地处理完一切的时候。
想到这里,莫秦突然意识到朱迁好像从不近女色。这破庙离镇子这么远,况且这一年多也没见过朱迁出过这破庙,除了带着手下上魔域山寻找药材。“这个人难道活了百年,连七情六欲都没了?真是个奇怪的人。”莫秦挠挠头,本想出门去,肚子却不识相地传来“咕咕”的声音,只得朝着厅堂走去。
吃饱喝足以后,朱迁叫了两个心腹到屋内商量今天的计划。两人都在不久前拜朱迁为师,跟着朱迁学习炼丹的本事。
大弟子宋弋,乃朱迁最满意的弟子。宋弋聪明伶俐,如同朱迁肚子里的蛔虫,总是不用说就知道朱迁在想什么。他最会察言观色,武功也是一众手下里最出色的,且对朱迁忠心耿耿。只要派他完成的任务,没有一次是失败的,这也最让朱迁骄傲。
二弟子何梓敖,武功仅次于宋弋,却容易骄傲自满,到处攀比。稍微学到一些炼丹的本领,见人就会吹嘘一番,也从不把师兄宋弋放在眼里。他办事能力虽强,但是这性格却不是能成大事的人,朱迁为此头疼不已,几次找他谈话都无济于事。
“把你们找来,是今天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去办。清冽山庄第二十任庄主,赵起,两次都躲过了我的暗杀,想必武功应不在话下,侍从也一定有身手矫健之人。你们一会带人将协议拿去,让他按下手印。若是他不从……”朱迁背着手,脚步一顿,将目光投向宋弋。
“杀。”宋弋开口接了朱迁的话,朱迁满意地点点头,抬手示意二人可以下去准备了。何梓敖见朱迁对宋弋的偏爱是一日更胜一日,不禁嫉妒起来。出了里屋,便拦住了宋弋的去路,挑衅着说:“师兄,要不咱们比一把?看看是你把这协议谈下来或是杀了他,还是我完成任务。”宋弋并不理会何梓敖,推开他拦在前面的手臂,只不过冷冷地撇了何梓敖一眼,便去庙后召集人手了。
“神气什么呀,这次你休想抢了我的风头。”何梓敖朝着宋弋的背影吐了口痰,转头就走,正碰上从厅堂里出来的莫秦。“何兄,这么怒气冲冲的是要去哪啊?”莫秦一抬眼就看到何梓敖的脸色黑的吓人,打趣地说着,拍了拍他的左肩。
“刚刚道长给我和宋弋派了任务,去给赵起送协议。若是他不从,就把他杀了。”何梓敖其实并不待见莫秦,不知道为什么,道长居然留着一个外人帮他做事,还是以前在清冽山庄的侍从。何梓敖左看右瞧,也看不出莫秦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是样貌周正,宽肩窄腰,除了形象好点,哪都比不上他何梓敖。但看在道长的面子上,他还是作了揖,如实回答道。
送协议?有趣,硬的不行来软的了。莫秦眼珠子一转,给何梓敖让了道,在心里打起了如意算盘。“这庙里的日子够无趣的,倒不如我跟着去,看看那赵起到底是何等人物,到现在都没死。”莫秦微微一笑,回房中穿上手下的衣服,用布蒙上嘴巴和鼻子,溜到庙后混进了队伍中。
宋弋大概点了不到十人,就宣布即刻出发。“师兄还真是有信心啊,之前两位杀手前去暗杀都无功而返,这次只带寥寥十人,就不怕任务失败?”何梓敖骑上马,溜到宋弋跟前,轻蔑的笑道。“师弟若是怕了,大可不必跟我一同前去,我不会跟道长揭发你的。”宋弋头也不抬,上了马,一甩缰绳便扬长而去。
“宋弋!你给我等着瞧!”何梓敖气的咬牙切齿,紧跟其上。莫秦看着两位弟子你争我斗,只觉得好笑,翻身上了马,跟着其他人往清冽山庄骑去。
却说江明奚回到山庄内,灶房已经生起了火,大家都起床了。江明奚去灶房放下食材,拿上包子便直奔赵起房中,将方才了解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说什么诅咒,不过是唬人的谣言罢了,”赵起听罢,站起身,笑着摇了摇头。但在屋内踱了几步,却收了笑容,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抬起头对上江明奚的目光,“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与那破庙脱不了干系。”
江明奚点点头,他与赵起的想法一样。魔域山的那座破庙人人都避而不谈,一定有别的原因。“公子,这包子还是温的,您赶紧吃了。”江明奚将包子递给赵起,赵起接过去,一口就是一大半。“您慢点吃,不够灶房里还有呢。”江明奚无奈地看着赵起狼吞虎咽,为他倒了些茶水,便出去了。
赵起嘴里嚼着包子,却食不知味。他在想着该如何找个机会跟那破庙里的人打个交道。若是他们贸然前往,只怕庙里藏着一个厉害人物,性命都难保;但若一直在山庄里坐以待毙,也不是好法子。到底该怎么办呢,赵起皱起眉头将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好像多咀嚼一会儿就能想到办法一样。他就着江明奚刚倒的茶水将三四个包子吞下肚,拍拍肚子,满足地走出屋外。
天气甚好啊,适合郊游。赵起在院内活动筋骨,突然想到好几日没有练剑了,又回房拿了剑,准备找护院孙伍陪他练练手。“伍哥!伍哥!你在吗!”他朝后院孙伍的屋内走去,却不见人影。奇怪,这一大早的,上哪去了。赵起顺着走廊边走边找,正碰上从账房里走出来的胡叔。“早啊胡叔,睡得好吗?”赵起隔着老远就喊了起来,朝胡叔拼命挥手。
“臭小子,你胡叔虽然一把年纪了,耳朵还好使着呢,大清早的喊这么响干甚。”胡叔嘴上不饶赵起,但还是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背,见赵起嘴边还有方才吃包子留下的油,从怀里拿出手帕边擦边唠叨:“赵公子,你都多大的人了,吃完东西也不知道擦擦嘴。好歹也是个公子出身,怎么这么随性。”
“哎呀我自己来,胡叔,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就这样。”赵起笑嘻嘻的接过帕子,胡乱擦了一把,又把脏了的手帕塞给胡叔,“谢谢胡叔!我来找伍哥,你见着他了吗?”
“孙伍啊,他应该在后院练功吧,方才我还听见他在那自己喊口号,不知道练些什么。”胡叔摇摇头,看着赵起欢脱的背影,哭笑不得。这小子,当上庄主了还这个德行,真是管不住了。
后院摆着许多木桩,孙伍每天早上都会来习武。先练站桩,后扎马步,沉肩坠肘、实腹敛臀、昂首挺胸,每次至少半个时辰以上。所以孙伍在与他人交手之时,底盘能做到稳稳当当,落地轻盈,身手矫健。他也是原赵府内的护院,赵起出门他一直陪在身边,保护赵起。练完基本功,再对着木桩打拳,踩着木桩移动,以练习对战时能快速闪避对方的攻击,出手快准狠。此时他正在扎马步,双眼微闭,均匀呼吸着,额角已经密密麻麻流了好多汗。孙伍听到有人向他走来,知道是赵起来找他练剑了,却并没有马上抬眼。
“伍哥,练功呢?练完了跟我比试比试呗?”赵起抱着剑走到孙伍身边,试图引起他的注意。见孙伍没有反应,便想起了一些坏心思。他将剑靠在木桩旁,转头去草丛里抓了一只毛毛虫,想悄悄地走到孙伍身后,放进他的后脖颈吓吓他。他捏着虫子蹑手蹑脚的靠近孙伍,以为孙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会有所察觉,却不想走到半米开外,孙伍突然睁开眼,抬手一挥将赵起手臂推开,一个转身,就轻松擒拿住了赵起。
“哎哎哎我说伍大哥,我可啥也没干啊,不过是见你没有反应,想引起你的注意罢了,不必如此吧。”赵起跪在地上,右手被孙伍死死扣在身后,动弹不得,只得求饶。孙伍放开手,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没说什么。他性格沉闷,平时只知习武练功,赵起几次三番想逗他笑都失败而终,便给他起了一个外号,铁面孙。孙伍不同于其他人,用的是一把长柄刀,名曰寒月刃,据他说是祖上代代相传的绝世宝刀,连睡觉都会将它抱在怀里,生怕别人偷了去。他虽不苟言笑,沉默寡言,但是总是能救赵起与危难之中,武力值比赵起略胜一筹。但他为人低调,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武功,这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否则若是惹到不该惹的人,那可不是靠武功就能脱身的了。
“哎呀,我向你道歉嘛伍哥,我不该打断你练功。我这不是无聊,又寻思好几日没有练剑了,来找你比试比试嘛。”赵起嬉笑着拍了拍孙伍的胸脯,拿起剑,将剑鞘扔在一边,摆好架势。“来吧伍哥,我准备好了!”
孙伍看了看赵起,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我不拿武器,与你比试,如何?”说罢,也不管赵起答不答应,赤手空拳直逼赵起命门。“喂!我伤到你可不负责啊!”赵起丝毫不惧,右脚轻轻一蹬,一个后空翻,轻松躲过了孙伍的的乾坤拳。“顾好你自己。”孙伍毫不含糊,完全不给赵起喘息的机会,转身又是一掌向赵起劈去。
两人在后院你来我往,不分高下。赵起练习的赵氏剑法被孙伍拦的严严实实,但孙伍的每招每式都未能伤及赵起一根毫毛。一时间后院尘土飞扬,落叶四散,只见得赵起穿梭于木桩之间,孙伍紧随其后,二人忽上忽下,好不精彩。
“庄主!庄主!小的有急事来报,刻不容缓!”两人还未分出胜负,后院内突然闯入一名侍从,迎面却是漫天的沙尘,一时间被迷得够呛。
赵起听闻,收了剑,从半空中轻盈落地,走向那名侍从:“什么事?”
“咳咳…门外,门外来了十余人,脸上都蒙着布,看不清长相,个个全副武装,让您出门,有事商议!”侍从呛得眼泪都下来了,急着对赵起说。怎么又来了?赵起二话不说,拿着剑向门外疾走去。今天这阵仗可够大的,带了十余人,是要彻底杀人灭口了?赵起皱着眉,不自觉又加快了脚步。
“公子!你可知门外……”江明奚见赵起从后院走出,忙走上前询问。
“我正要出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明奚,你在门后时刻关注我们的谈话,如果情况紧急,叫孙伍出来与我一同抵挡一会,你带着其他人先从后院撤走,听到没!”
“可是公子你……!”
“按我说的做!”赵起重重地拍了拍江明奚的肩,眼神坚定,让江明奚不必再说,仍快步走向门外。江明奚紧皱眉头,眼里全是担心。但眼下的形势,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只能遵从赵起的话,将其他侍从都喊到一起,让大家简单收拾些必需用品,带上几日的干粮,在后院集合,随时准备撤离,这是保护大家的唯一办法。
“我说赵庄主,这么久都不愿出来,该不会是夹着尾巴逃了吧?好歹也是清冽山庄第二十任庄主,怎么如此没有胆量出来与我们一见?”何梓敖见半天都没人出来,轻蔑地在门外喊道。话音未落,山庄大门在这时被人打开了,赵起一脸镇定地走出,随手关上了门。
“哪个孙子在叫本庄主?大清早的真是扰人美梦。”赵起不慌不忙伸了个懒腰,趁此功夫左右扫了一眼。来了十一个,为首的两个看装束像是道士,而其他人都穿着一袭黑衣,估计与之前和赵起交过手的那两人武功差不多。
“你…”何梓敖见赵起如此猖狂,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正欲下马与他交手,却被宋弋狠狠拽住了衣袖。“安分点,别坏了任务。”宋弋瞪了何梓敖一眼,翻身下马,在赵起跟前站定,从衣袖中掏出一纸文书,递给赵起。
“赵庄主,久仰大名。我们道长想和您约定一个协议,不知您意下如何。”宋弋向赵起作了一揖,冷冷地直视赵起的目光。这人应该不好对付,赵起看了眼坐在马上将脸瞥向别处的何梓敖,迎上了宋弋的目光。
“冒昧地问一句,你们是道士,为何要与我清冽山庄谈协议?”赵起并不急着接过宋弋手中的文书,双手抱胸,漫不经心地问道。
宋弋没有答话,也没有将文书收回去,只是转过头看了眼身后的手下。只见那几人下了马,齐刷刷地拔出剑,将赵起团团围住。何梓敖拿着剑从一个黑衣人身后走出,恶狠狠的对赵起说:“真是多事,让你看你就看!”
赵起一看,不禁心下一沉。他虽装作面无表情,心里却急了起来。看来只能先看看这份文书了,他扫了文书一眼,接过手,打开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死亡令啊!赵起的眉头越皱越深,这哪是协议,说直白些,赵起必死无疑。协议上清楚地撰写着:
一、签订此协议后,每月需供奉一名壮丁或一名刚出生的男婴的尸体至魔域山庙中,若无法继续供奉或试图逃遁,杀;
二、若超时或违反协议,杀;
三、若不愿签订此协议,杀。
“考虑好了吗,赵庄主。想必你也不想被占用过多的时间吧。”宋弋挥了挥手,一位黑衣人走上前,将红色印泥递到赵起手边。
赵起装作没有听到,仍看着手中的文书。他若是印了手印,这一辈子都将牵制于这些人,终身都没了自由,还要干这些杀人的勾当,该如何向赵家列祖列宗交代。他若是不答应,便只有死路一条。他虽能看淡生死,可山庄里的人怎么办?江明奚和忆菀怎么办?他们如果没有来得及逃出山庄,被抓了去,白白丢了性命,他就算死千次万次也不会原谅自己。赵起大脑飞速运转着,拼命想着对策。不知江明奚在里面是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孙伍有没有带着侍卫在门后接应。赵起咬咬牙,眼下只有先答应他们,再另想对策了。
他装出一副惊恐模样,颤颤巍巍折好文书,对宋弋笑着说:“原来是这点小事,公子放心,我这就按上手印,日后还请公子多多关照。”他将袖子撸起来,搓了搓双手,将右手大拇指重重地按在了印泥里。赵起啊赵起,你可摊上大事了!纵使赵起内心有一万个不愿意,如今也只得认命,乖乖按手印。
宋弋见赵起如此胆小,二话不说就准备按手印,便摆摆手,让黑衣人收了剑,退回马旁。“等一下!”其中一个黑衣人在赵起就要按上手印的那一刻,大喝一声,从人群中走出。赵起被吓得一愣,抬头看着那名男子,收回了手。又整什么幺蛾子呢?该不会还要签订什么别的协议吧。赵起看了看宋弋和何梓敖,见这两人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闻声看向那位黑衣人,心中更加疑惑。
“大胆!谁允许你不听指挥站出来的?想死吗!”何梓敖“唰”的一声拔出剑,架在那人脖子上,吼道。
“息怒嘛何兄,是我。”黑衣人摘下脸上的布,又脱了头巾,露出自己的脸。“莫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宋弋显然没有料到莫秦的出现,连忙上前抢过何梓敖的剑,将他拉了回来。朱迁把莫秦带回来后就吩咐他们,不许他们动莫秦一根毫毛,他自有安排。宋弋毕恭毕敬地作了揖,问道:“不知莫公子跟着我们前来,可是道长指派的?”
“我问他作什么,我闲庙里太无趣,便出来看看。”莫秦扔了手中的布,绕过宋弋和何梓敖,在赵起跟前站定。他将赵起上下打量了一番,回过头对宋弋跟何梓敖说:“你们就这么信了他的鬼话?别忘了,朱迁两次派来的暗杀他都逃脱了,武功肯定不在话下,府上也一定有厉害的人物帮他脱险。”莫秦转过身指了指赵起带着红泥的手,看着赵起:“我才不信你如此贪生怕死,任人宰割。说吧,有什么阴谋?”
赵起懵了。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什么莫公子,竟一眼看穿了自己?但他怎能就此承认,笑得更加阿谀奉承:“我哪敢啊这位公子,山庄上下谁不知道我赵起最怕死,之前遭人暗杀都是因为运气好才得以逃脱,我的武功,恐怕单挑一个都难活命啊。”
莫秦冷笑一声,还要继续与赵起理论,宋弋走上前,拦住了他:“既然莫公子只是为了散心,那便在一旁稍等片刻,我完成道长的任务自会送您回到庙中。此事无需公子插手。”
“什么叫无需我插手?我这是在帮你们不知道吗?”莫秦推开宋弋,有些怒了。“我好意提醒你们不要被他骗了!谁知道他趁你们放松警惕的时候会不会从府里派出几个高手把你们就地解决了?”
宋弋见莫秦这般坏他计划,气不打一处来,拔出剑横在莫秦面前:“莫公子,既然你不肯靠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便要上前擒拿莫秦。何梓敖见此也拿起剑,他早就看莫秦不顺眼了,今日就地解决了他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赵起一见敌方起内讧了,现在无人顾得上他,赶紧溜到山庄门前,敲了敲门。
“明奚?你在吗?快叫孙伍带些人做好准备!”
“孙伍在此等候多时了,庄主。您随时吩咐。”门内传来孙伍雄厚的声音,赵起松了口气,看着不远处还在争执的三人,低声说:“这样,我再看看情况,一会如果形势有利于我们,我一吹口哨,你们就出来助我一臂之力!”
“是!”
赵起回过头,莫秦正与宋、二人交手,肉眼可见地占据下风。“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了!我们是同一阵营的人,为何联起手来对付我?!”莫秦气喘吁吁,吃力地挡下二人不断向他挥来的剑,喊道。宋弋和何梓敖哪里听得进去,只见何梓敖牵制住莫秦的剑,宋弋一个抬手,莫秦的剑直接被挑向了半空中,落在一旁。何梓敖将剑转了一转,剑墩朝着莫秦的后脑只轻轻一击,莫秦便晕倒在地了。
“何梓敖,你带些人将他绑回去,跟道长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留下来对付赵起。”宋弋稳稳落地,收回剑,对何梓敖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抢功!我留下来,你回去!”何梓敖哪里肯听,生怕宋弋完成了任务,回去道长又只会称赞他一人。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争!”宋弋指着何梓敖气得牙痒痒,“没一个省心的东西!要是完不成任务,小心你的狗命!”宋弋将莫秦搬到马背上,用缰绳将他绑住,翻身上了马,带着三四个人扬长而去。
何梓敖这才想到留意赵起动向,却见赵起吓得躲在了一旁直哆嗦。“喂!赶紧把手印按了,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你当心点!”何梓敖不屑地瞥了一眼赵起,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派了两个黑衣人把赵起拎起来,准备按手印。
“咻~咻!”赵起吹响了口哨,转眼间变了脸色,将两个黑衣人掀翻在地。何梓敖还来不及反应,孙伍带着侍从们从山庄里冲了出来,与剩下的黑衣人战成一片。“你你你,真有埋伏!”何梓敖看着赵起全无刚才的恐慌,甚至还带着一丝冷笑向他走来,明白中了计,拔出剑就要刺向赵起。赵起背着手轻松一闪,连剑都没有拔出,用剑鞘准确抵挡了何梓敖的每一次攻击。何梓敖明显乱了阵脚,他哪知道赵起原来这么厉害,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手一挥,用剑扬起尘土向赵起扬去。趁着赵起闭眼的功夫,他骑上马,飞奔而去。
“庄主,要追吗。”孙伍杀死最后一个黑衣人,拖着刀朝赵起走来。
“不必,回去吧。”赵起掸了掸身上的灰,看着地上的黑衣人们,全都断了气。早知道应该留下一个活口,还能问问庙里的情况,赵起叹了口气,跟着孙伍一起进了山庄。
“王小韦,你叫上几个人,把门外清理一下,尸体都搬去清冽山后边埋了吧。”赵起拦下一个手下,吩咐道。
“可他们想要害您,您居然还要给他们安葬。”王小韦嘟囔着,迟迟不愿去。
“都是听命于人罢了,孰对孰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赵起拍了拍王小韦的胳膊,也不多说,拿着剑向里屋走去。
“公子,你回来了!可否受伤?”江明奚迎上前来,接过赵起的剑,陪着赵起朝里屋走去。“无妨,一点小伤,不过让他们逃了。”赵起摆摆手,推开屋门,端起茶壶对着壶嘴就是一顿猛喝。他用衣袖擦了擦嘴,示意江明奚把房门关上,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江明奚。“这次真的是运气好,不知道为何来了一位莫公子,似与那前来与我商量协议的人不和,三人在清冽山庄门口打成一片。”赵起回想起莫秦被二人打的节节败退,一副狼狈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那莫公子也真够可怜,直接被打晕了!”
江明奚听了,也不禁舒展开原本紧皱的眉头。“真有此事,那倒是还得谢谢那位公子了。”江明奚打趣道。“是啊,有趣。”赵起挑了挑眉,看了眼窗外的太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午时了。公子该是打饿了吧,我去灶房看看。”江明奚见赵起摸了摸肚子,就知道赵起在想什么。早上吃的那几个包子,哪够赵起这般折腾,早被消化干净了。
“还是明奚哥最懂我了,我跟你一块去吧,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赵起笑着揽住了江明奚的肩,与他一起朝灶房走去。江明奚本想拒绝,却不知如何开口,便将袖子里的木盒又往里藏了藏。自从江明奚回府,就一直想找机会把簪子送给忆菀,可忆菀不是在做饭就是在打扫,且周围都有别的家丁在,他怕贸然上前会被他们误会起哄。后面山庄外来了这么些人,他一直守在门口,随时留意外面的动向,将这事暂时搁了搁。方才又想着去灶房看看忆菀,寻找机会,可赵起却跟了上来。赵起这性格他最清楚不过,只怕是他一喊,全山庄的人都知道了。看来只能日后再寻找机会了,江明奚将赵起搭在他肩上的手拍掉,默默想着。
“忆菀,今日有什么好吃的?”赵起还未跨进灶房,就闻到了肉香。
“赵起哥哥,你回来啦!我在烧狮子头呢!一会还有两个菜,你先去厅堂等着吧。”忆菀娴熟地翻炒着锅里的菜,旁边还有两三个家丁在切菜和清洗。
“不用,我就在这看着。这狮子头也太香了吧,忆菀,你手艺太棒了!”赵起闻着阵阵肉香,馋的口水都快滴下来了,对着忆菀竖起了大拇指。
忆菀开心地笑道:“你第一天知道我的厨艺啊?你们刚刚跟坏人交手回来,不得好好犒劳你们嘛。”她一边与赵起闲聊,手上却一刻不停,加了些调料进去,又用筷子尝了尝咸淡。
江明奚在一旁看着,见忆菀快要出锅了,将盘子递到锅旁,方便忆菀盛出来。“好啦,明奚哥哥你先端过去吧,我再抄点青菜和香菇,就可以开饭了!”忆菀将盘子递到江明奚手中,眼里亮晶晶地望着他。“好,你小心点。”江明奚见忆菀额上全是汗,从衣服里掏出手巾替忆菀擦了擦,端着红烧狮子头朝厅堂走去。
“好啦好啦菜齐啦,大家快吃吧!”忆菀将最后一盘菜端了上来,将襜衣放回灶房,也坐了下来。赵起从屋内搬来一坛酒,放在桌上,对大伙说:“来!今天喝个尽兴!庆祝山庄死里逃生!”说罢,给每个人都倒了酒。轮到忆菀,她眼巴巴地看着赵起手中的酒坛子,赵起却收回手,点了点忆菀的脑袋:“你除外,等你再长大一点才能喝。”忆菀嘟起嘴,眼睁睁看着赵起给她倒了一碗茶水。
“庆祝山庄死里逃生!干!”赵起端起酒碗,与所有人碰了碗,将酒一口喝干。
“大家听我说。如今,我既然做了这清冽山庄的庄主,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应该负责到底。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几次陷害我的人就在魔域山的那座破庙里,但是对庙里的人,却没有更多了解。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很危险,随时都会面临生死的抉择,但是我向各位保证,只要我赵起活着,就一定能保护你们的安全!”
侍从们听了,纷纷举起酒碗,“我愿意跟随庄主!”“我也愿意!”一时间呼声一片。赵起看着眼前的侍从们,心中一阵感动。即使只是为了大家对他的信任,他也会拼尽全力,守护山庄。
吃饱喝足,一些侍从不胜酒力,直接趴在饭桌上沉沉睡去。赵起酒量一向可以,让几个清醒的家丁把睡倒的人抬回屋内,自己拿着新开的一壶酒,走到前院的小亭子里,独自饮酒。现在山庄内有不到二十人左右的人手,会武功的却只有约十余人,都是当初从赵府大火中逃出来的。赵起很感激一路上他们的不离不弃,就算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却没有一个人离开。但如今,对于清冽山庄来说,这点人远远不够。他现在急需一个忠心,且武力超群的人协助他重振山庄,光靠他和孙伍,实在是太难了。赵起闷闷地喝着酒,大脑一片空白,如今就算是为山庄献出自己这条命,除掉魔域山的后患,也在所不惜啊。
太阳渐渐下了山,天色暗了下来,夜幕已经降临。赵起躺在亭下的椅面上,脚边是喝干的酒壶。就算喝了这么多酒,他还是清醒得睡不着,思绪乱得很。江明奚和忆菀里外都找不着赵起,没想到他一个人躺在这里,忆菀回屋拿了条披风出来,两人悄悄地走了过去。江明奚弯腰将酒壶捡起,放在了一旁,坐在赵起头的后方,一言不发。忆菀则轻轻地替赵起盖上披风,“夜里冷,公子小心着凉。”
“谢谢你们,忆菀,明奚。你们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赵起开口道,因为喝了太多酒,声音略带沙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明奚叹了口气,望向赵起的侧脸:“公子可是在烦恼人手不够的事情。”赵起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微微点了点头。“不如我明日再去镇上打听打听,招点人手。”江明奚收回目光,询问道。
赵起睁开眼,没有马上回答江明奚的话,只是突然问道:“如果真如我猜测的一样,魔域山的人每月都需要壮丁和男婴炼丹,为何镇子上的人没有调查此事呢?”忆菀和江明奚对视了一眼,觉得赵起说的不无道理。“那些人是不是也跟镇上官府里的人签订了协议?如果是这样,我们贸然在镇上购买人手,消息一定会传到魔域山。说不定没过几天,他们就会带着一大批人将这里夷为平地了。”赵起猛地坐起身,忽觉头痛欲裂,扶着额弯下腰,握紧了拳头。
“公子,别想了,先回屋吧,明天再议。”忆菀将赵起搀扶起来,为他披上披风,朝里屋走去。江明奚跟在后面,看着忆菀将赵起扶进屋,站在门外琢磨着赵起方才的疑虑。前几日上街确实听得有些人在讨论官府不作为,若被魔域山的人加以威胁,很有可能沦为替魔域山办事。若要招人,镇子上的人,不可全信啊。
忆菀将赵起扶到床上,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明奚哥哥,你怎么还这里?快去休息吧,公子已经睡下了。”她小声地对江明奚说。“我在思考人手不够一事。我虽想帮公子分忧,却无能为力。”江明奚摇摇头,再次叹了口气。
“其实……明奚哥哥,我有一个法子。只不过,我是在古书上看到的,很可能会伤到公子,所以方才我没敢说。书上说……”忆菀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犹豫着对江明奚说。
“嘘,我们回屋说。”江明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忆菀先别说。忆菀平时爱看些闲书,书里讲的都是些古法妙方,不知真假,她只当平日里的消遣罢了。江明奚怕这方法不妥,被赵起听见,所以拉着她往一旁的房间走去。
江明奚确认门外无人以后,将门轻轻关上,坐下来替忆菀倒了一杯茶。漆黑的山庄里,只有江明奚的屋里微微透着烛光。
赵起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江明奚的屋外,靠在门板上,屏气听着屋内的谈话。忆菀走出去后,他隐约听到些江明奚和忆菀的对话,忆菀似乎有办法。但是两人很快就离开了,赵起猜测,不是最完美的,却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他忍着头疼将门开出一条缝,看着两人进了江明奚的房中,便悄悄溜了过去。
今夜,应该特别漫长。
不仅是对赵起来说,魔域山庙内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