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县,就是刚夺回来的县市之一,任青凝曾经在此县被审判,被判为“罪人”,安排进糖厂劳改,后世看来,认为这是一代女帝一手建立起的商业帝国的起源之地。
如今任青凝还没心思去想几千年后的将来会如何,现在她的计划多而杂乱,主要就两大样,促进教育,提高生产力。
围绕这两样展开的问题足以让部下们愁白头发,他们很难理解公主收复失地后,第一件事是要办学堂,大有一副让所有人都上学识字的架势。
而且这学的内容也很离谱,他们公主殿下设立的临时“教育部门”门槛都要被踏破。上到乡绅土豪,文人书生,下到田间农夫铁铺铁匠,美曰其名都进来参与教材新编。
教材教的都是什么?耕田种地,打铁当木匠?
这不是胡闹吗!
但谁也没底气反驳公主殿下,若不是有公主殿下的英明指导和神奇助力,他们哪有那么容易打败圣龙教妖人,怎么可能夺回城池。
目前,教育改革上总体来说还没什么问题。
实行起来最大困难的是提高生产力。
被圣龙教统治洗脑大半年,百姓们都习惯了只要进庙里拜拜,说自己信帝微星君就有吃穿的懒惰生活,前朝会给他们什么?
又给他们分田地,又让他们去干苦活,让他们像以前一样从白天累到黑夜,都习惯了不用干活就能有吃的的生活,谁乐意找活干。
百姓们消极怠工地抵抗着,该种的地不种,该养的牲畜不养,都在内心盼望着要是圣龙教继续打回来该多好。
这样不想劳动,期待着别人给投喂的百姓们占了多数。
而相对应的,那些被圣龙教判为罪人的百姓们却和那些百姓截然相反,他们非常辛勤劳作,誉军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积极又主动。
任青凝也没有辜负他们的信任和支持,“罪人”们摇身一变分田地分粮食布匹,肉眼可见活得比那些等着投喂的百姓们好得多。
早在夺回城池之前,任青凝便对那些“劳改所”进行了改革,罪人们不再是罪人的待遇,他们能睡在干净温暖的房间里,饿了能吃饱饭,渴了有水喝,病了能看医生。
可以说,除了披着“罪人”这种身份没有自由外,他们活得非常充实而愉快,而对将来且充满希望。
那位神秘的大人物给他们保证过,只要好好干活,将来一定能恢复他们平民的清白身份,给田地粮食奖励。
那位神秘大人物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了他们黑暗的人生里,他们抱着对将来的美好渴望,紧紧地抓了这根救命稻草。
结果没有辜负他们所望,那位大人物就是前朝公主,她真的解救了他们,还兑现了当初的承诺。
跟着公主殿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饱饭吃,全家人能活命,而且活得有尊严有希望!
因为“不敬帝微星君”而获罪的他们自然也对圣龙教那套嗤之以鼻,什么狗屁的信教就有吃穿,那是他们这些“罪人”辛苦劳作的成果,把他们打成罪人像牛马一样被使唤奴役,获益的人却是什么活也不干的信徒。
他们深深地明白,躺着等投喂是绝对不可取的,只有自己劳改,并且守护好自己的劳动成果才是正道。
走那些歪门邪道终究会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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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回城池发布新令没几天,便有大批的百姓吃完了家中余粮,开始怨声载道了,甚至聚集到了官府门口,要誉军放粮布施,不然他们只能饿死在大门口。
宋阙在账房里算盘打得啪啪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那么多不干活光张嘴吃饭的嘴巴,这么大一笔开销,这谁养得起?
如今宋阙基本上是代任青凝管理商业的代理人,尽管凭借着贩卖私盐私糖走私物资这几条强大的生意链日进斗金,但同时花销也跟着水涨船高,军队就是吞金器,接下来按公主的计划,还要拨款搞建设,修路修桥修学堂……
真是哪哪都要花钱!
宋阙看着都肉疼。
出了账房,他忍不住来到官府门口,看着那些乌泱泱的百姓人头,一张张饿得面黄肌瘦但就是理所当然的脸,宋阙的心情更加不美妙了。
凭什么要养一群吃白食的?
将这事汇报给公主殿下时,她正在忙教材编写的事,很多都要她甄别过问,哪些是需要的,侧重点在哪,都要一一经过她的眼手。
听了宋阙的汇报后,任青凝无所谓地笑了笑,“先让他们闹,别直接给他们食物,安排他们干活才能得到相应的报酬。”
宋阙脑子很灵活,很快就安排好了人手,为了确保顺利进行,他还安排了几个托儿假装成老百姓,让他们先表演一番,然后再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托们食物。
很快就有人主动加入了,挑水,拔草,松土……起码得干一样活才能拿到食物。
这种方式很快就见了效,不可能全部人都光等着饿死,别人都有饭吃,他们不去干活换吃的干耗着,那不是傻子吗?
耗了这么些天他们也认识到誉军的态度,不再抱着等着投喂的幻想,纷纷主动的,或者不情愿地撸起袖子干活。
现在并非播种季节,这一大群荒废了大半年时间的百姓全去种地意也不太合适。
所谓想要富,先修路,正好有这么一大批劳动力,任青凝找专业人士一起规划了几天,安排人去修路。
道路地面基本都是泥地,一到阴雨天便会湿滑容易滑倒,大太阳暴晒又容易扬起泥沙,总之各种不便。
任青凝失败几次后整出了水泥配方,虽然和现代高质量的水泥还有些差距,但目前来说是够用的。
轰轰烈烈的修路建设开始了。
任青凝打算将莫云县作为第一个基建的试行区,莫云县水路陆路交通方便,且耕地辽阔降雨充足,不遇上灾年的话足够养活附近整个县村的人口。
修路不只是修路,还要做区域规划。首先为了能安稳地先把手头计划走完,任青凝给城墙城门都画上了符阵,就算是妖怪群攻一时半会也破不开屏障,且有辰殊元这个武力坐镇。
整个莫云县都被翻新重建,铺开了整齐干净的大道,划分了新的住宅区和经济区……
宋阙看着日流水开销已经心痛到麻木了,虽然公主殿下花的不是他的钱,但就是无比心痛。
等道路铺好,学堂也建好了,新编教材新鲜出炉。
任青凝忙得找不着别,把自己修为压了又压,之前两次雷劫来势凶猛,一度毁天灭地要将她劈成渣渣,任青凝不至于悲观到害怕自己被雷劈死,但要是被劈得半身不遂,影响她搞基建怎么办?
于是压了又压,一直压到新学堂开课的第一天,任青凝作为荣誉校长为新学堂开课喝彩,气息极为不稳定,在一旁的辰殊元都能发现她澎湃溢出的灵气。
一回到府中,任青凝就倒下了。
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没被雷劈晕,先给感冒给干晕了。
迷迷糊糊的脑子看景象看不清,声音也朦朦胧胧,大夫来看了看,不禁感动得当场红了眼。
公主这段时间的付出努力他们都看来了眼里。
原以为只是鸡肋的新路,结果真站上去了才知道那效果有多么妙。而且因为目前局势稳定,不少商人又开始走动,来到莫云县进货取材,那些以前只靠进庙拜神要饭吃的百姓,把路修好后又加入了工厂的劳作中,大大提高了效率。道路的整洁也减轻了运输负担,不少大老板很满意地表示也想来莫云县开厂。
已经尝到做工甜头的百姓们稍微想想就明白了,有钱的大老板要开厂,那他们不就是能去做工?在工厂做工可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活要划算多了。
整个莫云县附近那么多厂子,糖厂,织布厂,腌菜厂,烟厂,煤厂,造纸厂……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任青凝之前那段时间为了攒钱,几乎快榨干自己在现代学来的知识技术,疯狂地画工具图纸,织布机,新型犁地器,简易过滤器……
好在她之前招聘的那批匠人,尤其是高敏君足够给力,只要任青凝给出的图纸,就没有她理解不了做不出来的,而且她思想灵活多变,自己悟到了一套理论知识,在此基础上海发明了一些实用的物件,要说工厂能这么快这么顺利地运作起来,实在少不了高敏君的功力。
于是乎,在那段时间里建立了近代工业的简陋雏形。
也就任青凝不是普通人,要换成普通人,怕不是早猝死了。
现在任青凝没有猝死,而是病倒了。
整个人精神气都很不好,看起来病殃殃的,说话都透着一股虚弱。
任青凝简直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生病是什么时候。
大夫开的药任青凝没有吃,她懂医,拿出药瓶里的灵丹便要送进嘴里。
辰殊元拦住了任青凝的举动,“你好好休息吧。”
“我没事。”任青凝真不觉得这算什么事,吃颗丹药就好的事。
“不行。”辰殊元定定地看着她,向来内敛,事事听她命令的男人,此刻眼里却透露着强势,不容置疑。
“这段时间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不要再勉强了。”
“我没有勉强。”辰殊元要这么说,任青凝可就不服气了,说得好像她很弱一样,就一场小感冒而已,至于在床上躺几天吗,她又不是真娇滴滴的大小姐。
“青凝。”辰殊元轻声,但语气很笃定,“建设太平天下固然重要,但你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安危,现在还没有急迫到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可是,”任青凝还是第一次听辰殊元正儿八经地喊她名字,感觉怪别扭的,“我真觉得没什么,不是什么大毛病。”
“不行。”辰殊元很坚持,“你休息几天,我们会处理好所有事宜,不会耽误什么。”
“啧。”任青凝烧得晕乎乎的脑子此刻不爽起来,瞪了辰殊元一眼,“我是公主,还是你是公主?”
辰殊元垂眸:“自然您才是尊贵的公主殿下。”
“那你还敢违命?”任青凝眯起眼,神情不善。她这个公主当得可不是什么吉祥物地位,而是实打实的手握实权。任青凝虽然没有什么官瘾,但她目前还不能被视为软弱无助的娇气小公主,她需要尽快的增强实力,还这土地太平安稳。
那样她才能安心退休,过自己养老种田的小日子。
任青凝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圣母,有时候也非常小心眼,斤斤计较爱报仇,大多时候以自己利益为优先。
但所谓有多大能力就得承担多大责任,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她现在就是那个高个子,师父虽然不着调但他的教导,她从没有忘记。
拯救天下苍生听起来很伟大,她任青凝的目的并非成为一个伟大的人,而是做一些伟大的事,然后功成身退,过自己小日子。
但是有时候自信如她,也会在这个过程中忐忑不安,产生怀疑,第一次拯救天下苍生,她是不是做得还不够好,有没有改进的地方,时间够用吗?
或许是生病让人的心防也会下降,任青凝稀里糊涂地想了很多,回忆自己忙成陀螺的前段时间,慢慢地又平静了下来。
“辰兄,我知道了。”任青凝长呼了口气,“你的关心我收到了,我会好好休息,不再当拼命三娘了。”
“嗯。”辰殊元点头,眼里却没有相信的意思,“我也在这,你可以相信我把事情交给我,不必如此劳累。”
任青凝眨了眨眼,看着辰殊元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的真实的关切,她忍不住莞尔,“嗯,好,那我命令你代掌本公主部分权力……”
任青凝和辰殊元交代好一桩桩一件件,在谈话过程中,任青凝惊喜地发现,辰殊元比她想象中懂得更多。
原以为只是一个面瘫高武力值的酷哥,没想到居然还懂织布机的构造,一脸平淡,说得头头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