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任青凝她们赶来时,赵世祥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了。父子二人仍不解气,要不是刘氏及时出声阻止,恐怕还会再挨一顿毒打。
见到刘氏母女俩没事,父子俩总算停了下来,一家人总算聚回到一块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任隆一个大男人眼泪说来就来,语无伦次地说着。
任和这个向来沉默木纳的男人也红了眼睛。
从悲愤到欣喜万分,父子二人的心情都不平静。
一家人就这么边走边说着这些天的遭遇,原本任青凝还有些别扭,担心被看出端倪,然而相处起来却是无比自然,就好像他们本就是相伴多年的亲人。
一家人平安归来是件大好事。任青凝提议在镇上买些家用品再回去。
看着女儿兴致勃勃拉着他们进了成衣店,任隆脸上露出些为难,随即又坚定起来,虽然这一趟上山换的钱不多,但给妻女添些衣服还是够的,大不了再进几趟山,再怎么也不能亏待家人。
任青凝对古代的物价没多少观念,进来先选了几身适合父兄的衣服。
“这个,这个,多少钱?”
店家报了个数。
刘氏悄悄拉着任青凝,低声提醒道,“小青啊,我们没带这么多钱。”
父子俩也愣了下,没想到任青凝会给他们挑衣服。
任和忙道:“不用了,我有衣服。”
任隆接着道,“我也是,你和你娘挑几身衣服就行了,我们已经有了。”
他们整个村都不算富裕,添置新衣都是自己扯布缝制,一件衣服大人小孩轮流穿是常事。
任青凝看着父兄身上的破布棉衣,东一块西一块的补丁,还几处被划破没来得及补的破口。
父子俩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形象实在算不上体面,店里店外来往的人都投来怪异的目光,一时间二人顿时感觉到窘迫和无奈。
“没事,我这有钱。”任青凝拿出一张银票,整整十两。
刘氏惊讶,“你这是哪来的钱?”
任青凝轻描淡写道,“赵家给的,他们家太晦气了,说我命硬,晦气给克没了,忘了说他们还给了我点钱做酬谢。”
这赵家晦气的事路上就听任青凝说过了,他们对自家姑娘没被赵世祥那畜生玷污是千万个庆幸,别得倒没在意,只是没想到还有酬谢这回事。
任青凝爽快地给父子俩买了几身新衣服,他们在镇上的澡堂子里洗漱干净换上,人靠衣装马靠鞍,二人都长得人高马大,修理干净后跟换了人似的,精神气十足。
看轮廓也看得出来,这父子俩的模样其实也挺俊朗的,只不过一个中年体弱,显得憔悴苍老,一个脸上有疤,看起来狰狞可怖。
任青凝想着,家人的病或许能治愈。
任隆早点摔断了腿,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的,但一点也不影响他此时的步伐的欢快,和家人们在镇上买米买盐,看着胭脂水粉想给妻女们买几套,看见甜点小吃也想买,简直看花了眼。
过了中午,他们才有回家的打算。
任青凝在回家前到药铺抓了些药,虽然那座山上有品质更优的灵药,但虚不受补,普通人承受不了一下子过猛的药力。
现在问题是该怎么让家人们安心服药,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乡下农女。
回到村里已经是下午了。
村里人见了他们一家齐齐整整地回来了,除了高大娘,表情都说不上好看,那些闲言碎语也传到了他们耳中。
无非是女儿家名誉扫地,清白被毁之类的。
父子俩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虽然读过书,但嘴舌功夫完全不及那些嘴碎子,和他们争得面红耳赤也无济于事。
刘氏一直柔声安慰开解着任青凝。
任青凝感觉好笑和无语,她在现代长大所谓的名节清白在她这分文不值。
“赔钱货!”
“烂裤裆!”
……
难听的字词一个个钻进耳朵里,任青凝叹了口气,她真不想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精力,但苍蝇一直叫唤也是很烦人的。
“你再说一句试试!”
没想到第一个冲过去的是任和,她名义上的兄长。
只见他狰狞着脸,拎小鸡一样拎着一个男人,“你刚才说什么?”
孙大勇吓了一跳,没想到往日沉默寡言的任和会忽然发难,在绝对的力量和体型的碾压下几乎起不了定点反抗之心,含糊躲闪道,“我那个,我没有……”
镶嵌在半边恶鬼般面孔的眼睛扫过路边看戏扎堆的人群,“我妹妹是个善良清白的好姑娘,他被带去赵家那些天,没有发生你们想的那档子事,最龌龊下流的是你们的思想,不是我妹妹!”
孙大勇被扔在了地上,两腿发软地看着任和同家人离开,朝那栋伫立在寒风中小破泥屋走去。
“小青你别在意那些话,就算以后找不到好夫家,”向来沉默寡言的任和说道,“我们也可以当一辈子的家人。”
“哥,我没在意,”任青凝听得有些动容,“我们过我们的日子,管他们说什么。”
“哼唧哼唧……”小猪崽子亲昵地蹭过来。
“呀,这哪来的小猪?”众人一下子被这几头圆滚喜庆的小猪吸引了注意力。
“我在山上采药时遇到的,特别亲人,看见我就跟着下山了。”
离开时任青凝没有带把猪上,而是安排赵家人把猪运回来。
家里的米缸装满了,还换上了新衣新被褥,一家人聚在一桌吃了一顿有肉的饱饭,这座漏风破旧的小屋里装满温馨暖意。
任青凝跟他们开口提了看医吃药的事,父子二人都不太接受,说只要给刘氏看看就好,他们是男人,身子骨硬朗没有什么事。
一直非常顺从温婉的刘氏却表示反对,“正因为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是男人,才要把身体调养好,要是你们倒下了,我们母子该怎么办?”
任隆被说得无言以对,只得点头答应。
趁天色还没晚,任青凝出门把邻村的郎中找了过来,钱和法术两处施力,让郎中说些“该说的话”,配合她行动。
刘氏是天生体弱多病,加上难产落了病根,问题倒不是很大。任隆是早年摔断腿之后没养好带起来一系列病,搞垮了身体,需要慢慢调理。
而任和的情况比较复杂,在战场上大难不死活了下来,身上有不少暗伤,还有莫名带毒,那脸上的痕迹就是毒素导致的,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会扩散到全身。
郎中走后,气氛多少有些压抑。
他们都对治病这事抱着悲观态度,毕竟之前他们家就是一点点被病痛掏空家底。
任隆说,“我觉得我还行,这些年除了腿不太利索外没别的毛病。”
任和也说,“那大夫说得夸张了,哪有毒,我也没怎么样。”
刘氏无奈叹口气。
任青凝在一片愁云惨淡中拿出几张银票,“郎中没说治不了,我们尽管治。”
看清银票的面额,众人简直不敢相信。
足足有几百两银子?!
“小青,赵家到底给了多少钱啊?”刘氏都要怀疑赵家是不是真的对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任青凝:“没多少,反正应该够用,因为以前作恶太多,他们要拿钱消灾,以善抵恶。”不够还可以再向他们要。
“钱的事就不用操心了,身体健康最重要。”
任青凝用钱砸服了家人,这才去厨房煎药。
父母的病情都比较好调理,只是任和的情况不算简单,要根据他的情况再改改单子。
冷风呼呼吹来,任青凝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不止是家人的健康状态,当下还有居住条件也要改善,这简直是露天厨房了。
任家四口人的生活水平眼见着好了起来,村里的风言风语从来没有听过。
以前敢当面说,现在在背地里一个劲儿地说,都说他们家攀上了赵家高枝,成了那赵村霸养的外室,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任青凝带着小猪们出来溜达割猪草,一旁的高大娘听到那些闲话,暴脾气上来把那些长舌妇通通都臭骂了一顿,村里论脾气没人比得过高大娘,骂的她们不敢回嘴悻悻走开。
“小青,你人就是太老实善良了,他们才敢这么欺负你。”高大娘道,“这个世道啊,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任青凝乖巧点头,“嗯,谢谢大娘。”
喂完猪,任青凝往家赶。无人的田野路上,出现了消失好几天的挽月弟子几人。
师姐极为不耐烦,劈头盖脸地问,“你考虑好了吗?”
任青凝打量了一下他们,发现他们或多或少受了伤,身上还带着妖气。
“你们别来烦我行不行,我说了我不会跟你们去修什么仙的。”
师妹讥诮,“哼,以为我们乐意接你回去似的。”
“慎言。”秦风警告性地瞪了师妹一眼,然后看向任青凝,“你执意不肯跟我们回去,那我们也不勉强,你的意思我们会如实转达给掌门,也就是你的生父。”
秦风将一枚玉牌交到任青凝手中,“危险时刻,捏碎此玉,宗门的人便会有感应。”
随后,几人头也没回地转身离开,尤其是三个年轻的师妹师弟,那脚步走得仿佛是解脱般迫不及待。
“她不来更好,我们白师姐那么厉害,马上就要跨入金丹期了,她一个村姑会什么?”
“白师姐才是我们挽月永远的大小姐。”
“不过该怎么和掌门交代啊?”
“就说她不肯呗,我们已经尽力劝了,她不听我们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