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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申屠无忌

黄沙漫天,绵延无边。

在辽远的极北之地,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金色沙漠,烈风卷起沙浪与天际的红日交相辉映,呈现出一副璀璨斑斓的天地画卷。

北漠,一个被大漠覆盖的蛮夷之地。传闻天之下,地以北,千年不遇一场甘霖,从而造就了北漠这样恶劣的环境。天地造物从无差别,可即便在如此严酷的人间大地上,依旧有人迹流动,自古以来人与天地相依相争,北漠的起源由此而来。

金色汪洋中一座巨城浮现,四季都弥漫着黄沙,掩盖了它悠远的历史痕迹,哪怕过去漫长岁月,依旧如黄金般闪耀,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漠中如同一座不朽的灯塔,指引着人们前行。

辽都,一个如黄金浇铸般的神圣之都,坐落在北漠腹地,传说辽都有大贤者飞升而去,证神得道后,反哺其故土,造福此后的数个时代,辽都因此得真神祝愿,成为了北漠强者的朝圣之地。

神灵,悠远而又陌生的存在,人间大地上自古书有记载以来,仅有那么几位俗世中的奇人,功参造化,飞升证神,近古以来,从未有过那等存在。岁月匆匆过,神灵逐渐成为尘世中一个美丽的传说,任何与神有关的事物都是人间之人为之狂热的极致追求。

北漠亦是如此,冠有“真神故地”之名,即便位居恶劣的极北之地,仍然有数之不尽的求道之人在此盘旋,渴望寻得真神机缘。

且说那辽都城,金光灿灿,在大漠中分外醒目,城中也热闹非凡,抛开那些飞天遁地的奇能异士,大体上与凡间一般无二,保留着凡人的习俗与传统,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上好的雪花蟒肉包子,新鲜出炉喽!”

“官人,我看你舟车劳顿,想必饿了吧,巧嘞!上好的雪花蟒肉包子,香着嘞!”

“吃上一个不仅饱腹解乏,雪花蟒更有灵兽之称,它的肉可以延年益寿,于修炼也颇有好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

包子铺的掌柜大声叫卖着,生怕这条街上的人听不清,可以说相当的卖力。这胖子掌柜贼溜溜的小眼睛精明得很,看着来往的人潮,专挑颇有身份的人拉客。他这雪花蟒肉包子一般人可吃不起,取自南照的雪花蟒在这北漠很受欢迎,只可惜穷人只有干瞪眼儿的份儿,从始至终都没吃上过一口,加上这贼掌柜嘴上“好使”,他的生意在这条街上一直都很好,在此落脚的人基本都是颇有身家背景的“大人物”。

单说他这小小的包子铺,可真有在这条街上“一家独大”的征兆,无奈于那南照的雪花蟒货源都被那贼掌柜垄断,恰好又在此地颇受吹捧,其他的客栈酒楼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提有多难受。那贼掌柜拉到了几位客人,真叫一个热情满满,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嘴角险些咧到耳根子,乐乐呵呵地扒拉着手里的算盘。这副得意洋洋的嘴脸看在其他竞争对手眼里,恨不得冲过去揍他一顿。

这时,打东边来了两个乞丐,一老一少,穿得破破烂烂,来往的行人巴不得躲爷俩远远的,有的人甚至象征性地捏起了鼻子,仿佛爷俩身上带着一股恶臭,以至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效仿,如同见了瘟神。

有时候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不可逾越,在这弱肉强食的大世中,总有人会以高人一等的眼光去蹂躏“可怜人”。

且看那一老一少,老人带戴着斗笠,压得有些低,看不清双目,只能隐约捕捉到一些经岁月冲刷过的面庞,写满了沧桑。奇怪的是,老人虽然粗布麻衣,看起来弱不禁风,但身子却笔挺,他虽是正常地行走,但每一步落下都无比的“厚重”,即便被来往的人嘲讽,嗤之以鼻,依旧风雨不动。

那小乞丐大约十几岁,眸子清澈的过分,仿佛从未被世俗的染缸所浸染过一般纯真无邪,与他那脏兮兮的小脸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露着一口白牙,嘻嘻哈哈,也不在意行人带有偏见的目光,一溜烟儿到包子铺前。

“掌柜的,我要吃包子!”那笑眯眯的小乞丐,盯着冒热气的包子直流口水,称得上“口若悬河”。

“去去去,哪儿来的小野人,你当我是救世主啊,你有钱吗?”贼掌柜的大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后撤三步有余,与那小乞丐拉开了距离。

“我有钱!”小乞丐依旧笑着,不当回事。说着他拿出了一颗闪闪发光的珠子,此物一露面儿,着实吓了贼掌柜一跳。

“这……这……这是……龙珠?”贼掌柜的下巴不受控制,结结巴巴,牙齿都在打哆嗦。

这下整条街的人都不平静了,纷纷围了过来,有人拿龙珠换包子?还是个乞丐?这样的事儿可真是闻所未闻,不一会包子铺前便围满了行人,都想瞧一瞧是怎么回事。

那小乞丐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眼睛弯成月牙状,手里捧着龙珠,画面十分诡异。

那龙珠捧在手中,散发着赤霞,能自主温养灵气,若是入药吞服,可使人修为大增。

“掌柜,你看这个可以吗?够不够买一屉包子?”

“够,够,够,甭说买一屉包子,就是把我的店给你都行。”贼掌柜的态度急剧的转变,他险些被吓个半死。

龙珠乃是龙兽体内的真元,能形成真元的龙兽,更是强大无匹,一般人绝对不敢招惹,这小乞丐随手就掏出一颗龙珠,以贼掌柜精明的小心思,他可不敢结下这个梁子。

他虽然修为不高,但也听说过,修炼之人若有功参造化之力,便可返老还童。这位“小高人”也许就是这样的存在,难道这是在故意考验他?想与自己结下善缘?

小乞丐可不知道贼掌柜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饿了而已,这龙珠只是今日的收获之一。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对前辈颇有不敬,若是收下前辈的至宝,那便是大不敬,还请前辈赎罪,小人铺里的包子,您随便吃。”贼掌柜边说边冒冷汗,笑得偏偏还很恶心,一个劲儿地赔罪,生怕惹怒了这位“小祖宗”。

“随便吃?”小乞丐蒙了,先不管这胖子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他可不会客气,逮着便宜岂有放过的道理?

唰的一声!

他直接抱走了七八笼,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也不介意白面皮儿上自己留下的黑手印儿,满嘴流油,吃得那叫一个香。

由于他的吃相太过“奔放”,围观的人当中竟也有人情不自禁的咂了咂嘴,要不是碍于身份,有的人甚至都想上去跟那小乞丐抢上一番。

小乞丐倒也懂事,嘴里虽然没忘着吃,但也将剩下的包子装进自己的破布袋里,然后递给了老乞丐,还不忘朝贼掌柜鞠了一躬,这可吓坏了贼掌柜,差点没跪下。

爷俩刚要离去,这时,一个蛮横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

“站住!偷我龙珠还在这里装神弄鬼?”

话音一落,四个像是侍卫的男人拦住了爷俩的去路,皆双手环胸,面带讥讽之色。

人群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通道,一个手持折扇,穿着华丽的贵公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他扬着头,不可一世,颇有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嚣张气焰。

“这不是北漠吴家的四公子吗?”有人认出了此人,并对此人的身份极为忌惮。

“莫非这两个乞丐偷了吴府的至宝,在这里妖言惑众?”

“我看八成跑不了,这爷俩怎么看也不像能持有龙珠之人。”

“那麻烦大了,北漠吴家的东西都敢偷,胆子够大的。”

人群的议论声逐渐扩大,正是四公子希望看到的,任谁都会认为是这两个乞丐偷了吴家的至宝,这样他“追回”龙珠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既不落下话柄还能得其至宝,两全其美。

就是那贼掌柜都气得吹胡子瞪眼,闹了半天,这爷俩是在戏耍自己。

“咳咳,昨日我府上至宝龙珠被盗,今日得见,竟是被你们两个贼人所得,真是胆大包天,识相的就赶紧交出来,我暂且留你们一命,若是敢反抗……”四公子说着,折扇一收,向着四名侍卫使了个眼色,显然是要强夺。

“大哥哥你说什么呀?这龙珠是我今日屠龙所得,与你无半点关系,你怎么可以骗人呢?”小乞丐终于没了笑眯眯的表情,大声地质问着。

“你?屠龙?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乖乖交出来!”四公子不耐烦地说道:“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四名侍卫得到指示,纷纷开始摩拳擦掌,在他们看来教训两个乞丐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可他们忽略了这个从始至终都沉默的老人。四人还未踏出一步,忽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宛若不朽神山压盖而至,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更是凝滞在原地动弹不得。

轰的一声!

四人皆跪倒在地,伴随着揪心的骨裂声,四人口鼻喷血,膝盖深深地嵌入地面,血肉模糊,连痛呼都来不及,如同烂泥一般倒地不起。

从始至终爷俩都没有动过一下,眨眼间的功夫四人便倒在了地上,这可吓坏了四公子以及围观的人群,要知道北漠吴家是何等存在,修炼圣地,天下闻名,其子弟哪怕是侍卫也有枷锁境之人,可如今却离奇的被废掉了。

枷锁境之人在这辽都虽然并不少见,但也是实打实的强者,眼前的一幕令人头皮发麻,这充分证明了那小乞丐之前的妄语,龙珠乃是他屠龙所得。

“敢伤我吴家子弟,我看你们两个是活腻了!”四公子对着爷俩指指点点,气焰愈发嚣张。

小乞丐阴沉着脸,一步一步走向四公子,吓得四公子连连后退。

“别,别过来!你知道我是谁吗?”四公子怕了,冷汗直冒,故作镇定。

小乞丐不为所动,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了四公子的心尖儿上。到了近前,他掌心发光,轻轻地落在四公子的肩膀上,四公子吓得大喊:“救命啊!我错了!别杀我!”

“无忌,放过他吧,我们走……”

这是老人的第一次开口,声音有些喑哑,闻言小乞丐再次挂上了笑眯眯的表情,而后拍了拍四公子的脸,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黑黑的小手印儿。

四公子如释重负,瘫软在地上,直到爷俩走远,他才敢站起来,他猛然回头看向地面,入眼所见的是一条大裂缝自他脚下蔓延将近百丈,街道被毁了,连带着贼老板的包子铺,一片狼藉。

风沙中,一老一少,慢步走着。

“为什么要放过他?他那么坏!”小乞丐想不明白,这样问道。

“无忌,你要记住,得饶人处且饶人,尚武的世界虽然以实力为尊,但切记要有一颗仁者之心。”老人回答道。

“别人那样欺负我,我还要跟他讲道理吗?”小乞丐撇嘴。

老人颇有些苦涩,细微的变化,几不可觉。

“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铭记我对你说过的话。”

“才不会呢,你怎么会不在呢?有我陪着你,我们就这样远行,无拘无束,到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哈哈哈……”老人笑了,有些欣慰。

小乞丐没心没肺的笑着,从他记事以来便一直跟着这个老人。他无父无母,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知道自己是被老人捡回来的,这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尤其珍惜。

申屠无忌。

这是老人给他名与姓,赋予他存在的意义,教导他做人,更教会了他活命的本事。若是真如老人所说,终有分别时,届时他将何去何从?

也许这一天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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