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联继续不说话,以沉默应付。
罗小宝却不生气,天真烂漫的脸上映衬着他眼中恶劣的笑意,显得他更加生动,他缓慢地启开红润的小嘴,继续说道:“就算他们认出你了又能怎么样?你现在一样无法离开我娘亲身边,你别忘了,相思蛊不仅是种在了我娘身上,你身上也种着母蛊,就算你如今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你也无法离开子蛊三丈以外,更不可能离开我娘亲身边独活,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呢?再者说,若是让你师傅看到了你这面具之下的容颜,他若是知道了你容貌尽毁,修为尽失,恐怕他会气急攻心,悲痛难抑吧?”
看到张浩联闻言紧缩了一下的瞳孔,罗小宝脸上的笑容更加畅快。
他仿佛看到了面前这个人面具之下那丑陋的容颜脸上呈现的痛苦之色,想到他会因为他的师傅的悲伤而感觉到痛苦和难过,他心里就更加扭曲地高兴了。
他就是要让他尝尝这种感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悲伤难过却无力改变,只能徒劳无益地一起无措悲伤。
而张浩联如他所料,确实是实实在在地难过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自己做下的这一切会产生其他的后果,他只考虑到了自己的下场,却从未想过从小养育自己长大的师傅会有多难过,更未考虑过他老人家以后该怎么办……
师傅只有他一个徒弟,而且他还是自己的亲叔叔,若是他得知自己自作自受,导致修为尽失、容貌尽毁,变成了一个丑陋的废人,不知道他会如何痛斥自己,会不会不再认自己做他的徒弟……
张浩联想到这里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动作转瞬即逝但却被感觉敏锐的罗小宝给抓住了,他心里更加畅快了,丢下满身散发着迷茫气息的张浩联,心情甚好地回到娘亲身边,装作从来都没有离开的样子,悄悄地站回了原位。
“舍得回来了?”罗挽音倏然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
罗小宝动作一僵,瞬间便明白了娘亲定然是将他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了,他干笑了几声说道:“啊,娘亲,你都发现了啊……”
罗挽音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眼神始终望着青灵山门派弟子的方向,语气听不出喜怒道:“来者不善,这几天你多小心,无事不要到处乱跑。”
罗小宝乖乖点头,“知道了,娘亲,若是他们向掌门要人怎么办?”
罗挽音冷笑了一下,“要人?可以啊,他们想要可以随时把人带走,但别妄想我跟着走,如果他们想要他死,那么就带他走吧。”
罗小宝脸色大变,“可是这样的话,娘亲你不也是一样得跟着死吗?”
罗挽音垂下眼睑,遮住里面的厌恶之色,语气冷凝道:“放心吧,我若是不愿去青灵山,张浩联就绝对不会离开。”
他若是真的能轻而易举地放下,那么他便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他放弃了自己的师门,舍弃了自己的容貌和修为,才换来如今这么一个留在她身边的机会,她不相信他在放弃了这么多珍贵的东西之后,能豁达地放下并回归属于他曾经的正道。
如果他真的能放下这段执念,她便不会身中相思蛊,爱人也不会生死不明,张浩联自己也不会变成这个木然的废人……
这所有的一切,若是能回到最初她遇到张浩联之时,她一定会手起刀落,不给自己留下一丝隐患!
唐铁书听到青灵山掌门提到的张浩联这个名字,微微蹙眉,心想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感觉好熟悉。
忽然,他灵光一闪,忽然想到程潜那个女弟子罗挽音身中相思蛊,给她下蛊的那个人似乎正是叫张浩联,而且那人似一直带着面具跟在她身边……
唐铁书想到这里,眉心陡然一跳,赶紧往罗挽音方向看去,见她身后不远处果然站着一个面具人!
唐铁书心中登时咯噔了一下,眼神迅速朝青灵山掌门方向看去,见那诸长老果然正盯着程潜那女弟子的方向,他瞬间便猜测到了来龙去脉,顿时心中懊恼不已。
他没料到给罗挽音下蛊的人竟然是青灵山长老的弟子,而且现在人家竟然还找上门来要人,而且看样子有誓不罢休的趋势。
唐铁书在心中快速地做出了判断,马上反应过来进行补救措施,朝青灵山掌门笑道:“贵派今日坐在这里是为了举行宗门排名赛,如今比赛结束,各位都,咱们有什么事情不妨私底下去说,总不好让这么多的掌门和弟子因为咱们的私事而耽误时间对吧?”
青灵山掌门可没打算放弃这个光明正大讨债的机会,缥缈宗已经压在青灵山头上数十年了,他们的弟子每一届都不比缥缈宗的差,但却总是因为运气稍差而略逊一筹,导致第一宗门的荣耀被缥缈宗霸占了数十年!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可以摸黑缥缈宗的机会,他又岂会甘心就此罢休?
青灵山掌门当即摆手,脸上表情痛惜道:“唐掌门,并非是本座不给你这个面子,只是此事牵涉了本门诸长老唯一的弟子和贵派的一名女弟子,因此本座今日才会当中提出此事,就是希望贵派能给本门弟子一个交待!”
他这话一出,唐铁书便知道这件事情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青灵山掌门这是铁了心地想要当着这么多门派面前让他们缥缈宗出丑,想要抓他们的小辫子,由此揪住此事不放,恐怕还会攻击他们不配位第一宗门。
但唐铁书心中却是反倒不惧了,刚才事出突然,是他情急之下没有转过弯来,他现在想一想,就算此事在众门派面前摊开来说,恐怕也是他们青灵山偷鸡不成蚀把米,此事本就是他们青灵山的弟子咎由自取,先行害人给他们飘渺宗的女弟子下了相思蛊,害得他们门内弟子处处受制于人。
所以说到底还是那张浩联自己造的孽,他们缥缈宗没追究他伤害本门弟子的罪过青灵山的人就该偷着笑了,现在要把这件事情摆出来说最后丢的也是他们青灵山的脸面!
如此一分析,唐铁书心中更加安定了,脸上做出大度的样子说道:“好吧,既然贵派非要把私事公诸于众,那本座也只好奉陪了,请贵派诸长老把事情分说清楚吧,本座也好为你们主持公道。”
台下的程潜闻言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爱徒,见她垂眸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还以为她是惊慌害怕了,他顿了一下,开口安慰她道:“不用害怕,此事完全是张浩联的过错,就算分说起来也怪罪不到你头上,反倒他们要给你个交代。既然今日他们找上门来了,那么大家就好好地算一下这笔账好了!”
罗挽音有些感动,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傅,微微溢出一抹真心的笑容道:“我没事,谢谢师傅。”
程潜看到她的笑容,以为她是强颜欢笑,心中陡然闪过一抹不忍。
因为爱才心切,他没有打听过自己这个徒儿过去的生活,但看她年纪轻轻就带着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孩子的父亲又不见踪影,便能猜测到她以前的生活定然好过不到哪去,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变故才会未婚生子,而且如今竟然还身中相思蛊……
也不知道她究竟遇到了多少挫折才能走到如今这一步,而现在害了她的人却还找上门来反咬一口,这让他如何不心疼这个和他女儿一般年纪的徒儿……
哎,说到底都是容貌惹的祸啊,若是她不没有长着这张能使人疯狂的绝色容貌,恐怕她遇到的事情也不会这么多……
程潜看着徒儿故作坚强的笑颜,不由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安慰她,然而手伸到一半却在徒儿满面疑惑的表情之中僵硬在半空中了……
罗挽音满脸问号地看着师傅,不明白他的表情为什么会忽然变化多端,最后变成满脸沉重的模样伸出手来。
程潜看着罗挽音满脸不解的表情,顿住的动作僵硬了好一会儿,最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看向台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别人的错觉,
“???”罗挽音更不解了,但见师傅没有解答的打算,她也只能把满腹疑问咽回去,顺着师傅的视线看向台上。
此时诸长老已经随着青灵山掌门走到台上,他表情好像极为愤怒,额上青筋暴起,像是随时有可能爆发的样子。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极力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把怨愤都收了起来,先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之后才看向缥缈宗的掌门唐铁书。
诸长老先是冷笑了一声,然后才咄咄逼人地质问道:“唐掌门,老夫就有话直说了,老夫座下唯一亲传弟子张浩联失踪已久,门内众弟子遍寻不得,而今日却见到他被贵派门下一女弟子挟制在身边,还请唐掌门把这位女弟子叫上台仔细审问一番,请她给老夫一个交待,为何要挟制老夫弟子不让他离开,老夫的亲传弟子又为何会修为尽失,需要带着面具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