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五年,也就是正好十年前,我刚刚四岁。那一年东南爆发漕帮造反,不少流民马贼加入造反行列,明州府衙上下被杀了个精光。同年明英宗命大将苟凯南下平叛,仅一月就杀的反贼溃散,为了维护东南和平,英宗将叔叔代王朱啸天封至余杭,命苟凯替换原明州督军坐镇明州。
次年,苟凯为了讨好孙太后下令全州大建寺庙,拆除道观,在一片鸡飞狗跳中,道观,土庙纷纷被破坏。栖凤村周围六个村子,集合了六百多人和劳力一千,耗时两年,在离村十里的山坳里建成了全县最大的寺庙——大佛寺。
黄四郎在九现村干着伤天害理的事情,并且还有暗道直通大佛寺,显然大佛寺也是在苟凯的授意下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神秘的军师,即使军阀换了,他仍然可以混的风生水起,除了他的本事,我相信大佛寺里一定有更大的秘密,让这些军阀无法拒绝他!
现在最倒霉的是,军师肯定知道了什么,不然不会派人来抓我,只是他没想到我身边有人保护,而且那个让他忌惮的鬼吏,是我逃跑在外的爷爷,并不是明州鬼吏。所以我们不能留下黄四郎这个后患,这样,军师就不能确定破坏九现村的是戏楼,明州的鬼吏或者是其他人。
我和丁香从密道出来,大伯仍然坐在树下休息,见到我们赶紧示意我们过去,然后问道:“怎么样?黄四郎杀掉了吗?”
我看着大伯毫无血色的脸,心疼的说:“黄四郎已经喂了老鼠了,大伯你怎么样,我背你回家!”
“先等等,这村子里的鬼魂,还得处理一下,不能留下后患!”
说着就要挣扎着爬起来,我连忙按住他:“您别动了,您吩咐我,我来干吧。”
这时候丁香飘了过来,说道:“小浩,天快亮了,我待不住了。”
大伯在一旁说:“你进他胸前的阴阳牌里,用他体内的阴气修炼,他体内阴气至阴至纯,没有一丝邪气,到时候你失去的天魂自能重新补全,记忆也能恢复,多行善事,总有入轮回的一天。”说着顿了一顿,从口袋拿出一颗黄豆对她说:“这颗黄豆,被我施了连魂术,你若吃了,则与小浩性命相连,我不勉强你......”
话没说完,丁香一把拿过,吞了下去,秀容没有一丝犹豫,说道:“我生前虽是山贼,但拜的是关二爷,我们丁家寨的英魂都是死在蒙古骑兵的刀下,为人最将义气,大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会好好守护小浩,报答您的大恩,他死必在我之后!”说完,又拜了一拜,化为一缕青烟,钻进我胸前的牌子。
大伯拿出一张黄符,贴在阴阳佩上,笑着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有些话不能让她听见。”
“大伯,其实没有必要,丁香姐应该真的改了心,这样反而显得我们多疑。”
“呵呵,哪有什么连魂术,不过诓她的,不过小浩啊,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她是一个鬼,任何时候你都不能完全相信她,你答应我!”
“是,大伯,我会记住您的话!”
“好了,天快亮了,你去把乱坟岗里每一个坟都刨开,把里面的一截骨头拿出来,我们把它们烧了,这事就算完了,快去吧!”
“哎!”我答应一声,从废墟里找来一根半截的木根,当做铲子,走向乱坟岗,开始干活。活倒不累,土不紧,埋的也不深,每座坟堆里都挖出一根人骨,收集在一边。累的是数量,大大小小有一百多座。收集完,大伯扔了一张火符,在一场大火中,这些骨头都化为灰烬,干完这些活,天都大亮了,也不知道我哥兜不兜得住。
我休息了一会,背起大伯,开始往回走,大伯在后面给我指路,好在他不沉,我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大伯,烧了骨头,戏楼里被困的村鬼都能轮回了吗?”
“骨头上,都封印着他们的命魂,骨头一破,命魂归体,他们都会被地府阴差接走,谁也挡不住的,你放心吧,你的那个小伙伴,也算入了轮回了,了了你一桩心事吧?”
“哎,我还是心太软,丁香说的对,这样不成熟,以后会吃大亏的。”
“呵呵,大伯觉得这样挺好,你虽是阴体,但却充满阳光,为人和善,以后修炼也要守住本心,必能成为大鬼吏,造福一方的,你想不想听我和你大伯的故事?”
“您说我就听着,您不说也无所谓,在我心里,您就是我大伯,永远都是!”
大伯呵呵一笑,又剧烈咳嗽了一阵,慢慢的说道:
我本名李震,出生在苗疆连云寨,是黑苗族后裔,八岁时长老让我去参加五毒选徒,我被五毒邪侠四座之一的阴魂公子看上,成为五毒邪侠弟子。十八岁那年,我出山修炼,邪侠功法修炼的都是邪脸大法,需要不断补充阴气,所以我们常年四处寻找阴邪之地,修炼功法,但不会滥杀无辜,江湖人却把我们归为邪派,常常追杀我们,哼!不分青红皂白之类!
我和你大伯在一次古墓相遇,当时他以为我偷了古墓玉石,追了我一路,我怎么解释都没用,直到我们遇见贾国流兵在四处杀戮,残害百姓,于是通力合作,杀光了他们。我学艺不精,左肩被打了一枪,是万伯风救了我,还带我去渭河边他的小屋,悉心照顾我,后来我才知道,他身中蛊毒,其实实力大不如前,不然我早就死在他手里了。那段时间我们朝夕相处,相谈甚欢,引为知己。
伤好后我们才分别,我和他约好,请他去苗疆连云寨,请五毒长老为他解毒,五毒弟子散落在江湖的不少,大都各行其事,教中不会约束弟子,所以坏人也不少。和他分别后,我常常想念他,希望他早日来寨中。哪知没有等来万伯风,却等来空洞派寻仇,一个五毒蛊师杀害了他们的少门主,他们杀进苗疆来寻仇,寨中寡不敌众,我也被他们打成重伤,眼看连云寨要被屠戮一空,万伯风正好赶到,他二话不说,相信了我,我们一起打退了那些空洞弟子,他是我们连云寨的大恩人,我对他,万分仰慕。
他在寨中又照顾了我一次,我欠他的实在太多了。
五毒教主来了之后,听说了寨中之事,亲自为他解毒,没想到他毒一解,便要匆匆离去,说门中有大事,非他不可,我欲随他一起去,他却不同意,只让我去渭河小屋等他。我自觉法力低微帮不了他什么,就在渭河小屋中等了他三个月,就在我心急如焚打算去龙虎山上找他时,他回来了。带了一身伤回来,我焦急万分,问他为何不回龙虎山养伤,他凄然一笑,说被旱魃一击,已无药可医,不能负了我们的约定,我们抱头痛哭,我恨我没有早点表露心迹。
一个月后,他还是离开了我。最后的日子里,他每日悔恨没有回栖凤村来,三十年没有见过家人,即没尽孝,也没帮助兄弟姐妹,心中满是遗憾的走了。走前他将随身桃木剑留给做信物,我在他坟前发誓,回来代替他,守护他的家人,并不再使用五毒功法,修炼他留给我的龙虎秘术,以求不会暴露。
所以小浩,我更愿意你叫我一声——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