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是在初三接手我们的,我记得那天走进教室,平时早上七点教室里是没老师的,而那天一个陌生的老师站在那,他没有说话,忙碌着,打扫着教室的每个角角落落。早上一来就早读,读了半个小时,好难受,张军不说,但教室里的气氛异常安静,安静的只适合读书。之后,年级主任走了进来,她告诉我们张军将成为我们的新班主任,我看了一眼张军。这老师又矮又黑,右眼臃肿,脸上有条疤,声音低沉,嗓子有种青春期吼坏的感觉。第一节课也是张军的,他卖力地上着课,飞快地板书,然后每道题真的在吼。我从没见过老师这么上课,她好像对每道题都有深刻的理解,面对疯狂的中考,他更像是一个希特勒,煽动着我们这些唯唯诺诺的群众。然而我从来不是一个容易被鼓动的人,那天课结束,我跟老许说我不想张军当我们班主任,如果硬要选,我宁可选那个在乎钱的女人,至少她上课口齿清晰、气定神闲。老许也觉得很难受,感觉跟洗脑一样。
第二天更感觉到了邪门,早上六点四十五,发现张军早就坐在教室了,你妹的,老师上班时间不是八点半吗!之后早读老许和管之木聊天,坐在那的办公的张军听到了,指了指,说:“来,不要讲话,读起来。”之后更邪门的来了,第一节课铃响了,是语文课,张军是教物理的。他离开了讲台,但并没离开教室,而是选择在教室后面的柜台站着继续办公。这真的有毒,正常老师都会回办公室聊聊天,批批作业,喝口茶。但张军没有,用我妈的话说,像守着犯人一样守着他的学生。之后那一天结束,班主任作总结,我记得他说了一句话:从我教书到现在,我一直坚持做那个最早来学校的老师,我只想用这个行为告诉我的学生,如果别人很努力,你要比他更努力,如果你可以做得更好,就不能有保留。
他是个严厉的人,同时也是个有趣的人,他不允许我们上课睡觉、讲话和做其他科目的作业。而他因为在后面办公,这些事都亲自监督,他有时会动手打人,但仅限男生,而且也不是所有男生,那些人高马大的容易挨打。文涛就经常遭殃,那个前面追小丹的人,在黑网吧刷练习的大神,文涛上课特爱碎烦,由于因为黑网吧通宵多了,更多时候倒头就睡,所以每次都受伤。一次他和一个女生讲的正happy,背后被猛地一拳,我都听见了,真的是骨头震动的声音。张军侧目而视,那女生吓得转了过去,翻开一本科学,可是明明上的是历史。文涛睡觉也被张军抓到过,张军只是会摇醒他,因为那段时间困真的正常,况且那时收练习教辅,我交了一本,文涛交了六本,都是熬夜的成果。张军表扬了文涛,看得出来,张军对文涛又爱又恨。后来张军在一次总结中谈到,他觉得睡觉需要客服,累了就洗把脸,坚持一下。但对说话他极度反感,用他的话说,这种关键时候,还有力气说话,本末倒置,太没有是非意识了。文涛还挨过一次暴击,真的是暴击。
那天上课,文涛在打蚊子,就转过头去找蚊子,他飞进了小教室,就顺着蚊子往里看,好家伙,眼神与正在办公的张军相遇了。
张军走了出去,严厉地说:“你在找我?”文涛吓得不敢说话,张军也没说话,往文涛头上猛地一个“老栗子”,文涛疼得捂住他的头。张军扬长而去,张军以为文涛上课在找他,看他在不在,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只有旁观者知道,他真的在找蚊子。
后来班上流行一件事,学张军说话,因为张军每次上课、放学总结都很特别。他每次上课让别人回答完后或他讲完一道题后,总会慷慨激昂地说:“再!”说的对他会说很对,错了他会不说话,实在离谱的,他会说搞什么东西。他骂人很有特色只用一个词:畜生。有一次上课,文涛在那笑,他猛地一扔粉笔,一皱眉,说:“畜生,你笑什么?”后来班上都开始模仿他说话,这灵感最早来自上一届师哥师姐,他们回来看老师,提到了这件事,说他们班上那时特流行学张老师说话,之后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我记得那时老许看到管之木在玩手机,过去指着他,说:“手机这种东西,真的可怕,我的第几届学生,我的班主任秘书,平时真的很努力,可成绩就是不好,最后中考失败,他告诉我初中他偷偷卖了个手机。晚上偷偷玩,最后被弄去了。你在搞什么东西,手机快还爸妈。”老许说的是张军的一段话。张军说话不但有特点,更关键的是他很喜欢讲故事,他讲的故事大都和他的学生有关,他不会没事情就讲故事,更多时候是在讲到一件事时开始引申一个人。经典开头是我的第几届学生某某,他能准确地说出每一个学生的届数,听的人大概不记得了。我记得最经典的一个故事是小灯泡电阻变化题,他讲了两届学生,一个是个学姐她用函数解决了这道题然而下一届的学长听完后直接用函数导出了个公式。我那时特爱听他讲故事,有种俗世奇人的笔调,我觉得让他来写故事,能写出一部很精彩关于他学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