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第一次有认真看你照片是在40年5月1日那班返屋企的捷运上,跟着,一切都如受了命运女神的安排一般轰然拓展开来。
“使唔使我话畀她知?”
“唔使,畀我先一年时间准备准备吧。”
“咁听你啦。”
其实那日要你照片的初衷,不过只是想一睹你那早已被大家多次吹嘘的容颜,却没想那一见便一发不可收拾。
“沃瓦!沃瓦!瓦洛佳?瓦洛金卡?该死的!弗拉基米尔·伊万诺维奇!你在干嘛!这是在敌国上空,你在发什么梦!见鬼!你差点撞上我了,你知不知道,啊?”
“对不起,腓特烈,是我错,是我错,对不起,我想利奥妮娜了。”
“这,行吧,行吧,没事,注意别再走神了,快要进战区了,对接下频道吧,把炸弹扔了我们就回去。”
利奥尼娜,不知你会否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抱着大大的行李包从车上跳下,和在站台上寻你的我撞个正着。你眉头微皱嘟着嘴坐在地上,用手揉着额头一脸气愤地盯着我。不得不说你连生气的样子都那么可爱,让我不禁笑出声来,而你见我竟发笑,便恶狠狠地举起行李包向我砸来,正好砸我鼻骨上,可疼了我好几天呢。说起那天我还穿着个大礼服,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放放回住处就往火车站跑来了。
……
“公牛2指挥呼叫公牛1-2。报告,你们离公牛2-3位置多远,完毕。”
“公牛1-2呼叫2!我们在别将城附近据点,正受到东面持续打击!2-3距约南600米,完毕!”
“1-2,你是否能从当前位置出发与2-3会合?完毕。”
“不行!完全不行!……埃里希!拿上mg12去右侧射击点!快!……他们派了几个排的hts75打算从我们这碾过去!断箭!请求断箭!重复!断箭!”
“收到,确认断箭。少校,很荣幸能和你一同作战。”
“犀牛3-4在松枝寺呼叫!我们遭到猛烈进攻!请求火炮与空中支援覆盖我们所在位置!断箭!重复,断箭!”
“灰熊3-2呼叫犀牛3-3!注意我们要撤出长良了!空降猎兵已遭受80%伤亡!不可能继续坚持!我们要撤出了!重复,我们他妈的要撤出绫仓神社集结点了!,绫仓”
“呼叫亲卫军所有猎虎单位载具,立即撤离主要行进路线!犀牛3-4已呼叫断箭,立刻撤至下城町北集结点!我们要准备撤了!”
“呼叫近卫军所有天蝎战斗群,我是天蝎1-1,上头命令放弃全部长良川一带撤离点!重复,全部放弃,全部放弃,你们赶紧给我撤出来!”
“呼叫雌虎3-3!这里是野蜂炮群,我们炮弹数量不足,无法继续向你处提供有效火力覆盖,我们将在5分钟后撤出战区!”
“呼叫野牛2-1,呼叫剑齿虎1-3!这里是猎虎2-2和3-1.我们正在前往接应黄蜂炮群撤离,重复!我们在接应黄蜂撤离,把你的手下从前线召回!我们守不住这个点了!准备撤离长良城!重复,准备撤离长良!”
……
刚接入的无线电频道,嘈杂的讯息便潮水般涌入了机舱,打断了之前走神的回忆。紧接着长良前线指挥取消了所有空中支援,让剩下的战机护送俯冲轰炸机返航。我侧了侧机身往向地面望去,昔日的长良古城如今只剩得烈火之中一片残垣。
地面上,联邦之子与合众之拳战团那些缓缓移动的钢铁巨兽在步兵的照应下步步向中央城区靠近,远点,炮兵阵地中210毫米的榴弹炮与350毫米的火箭炮无情地倾泻着弹药提供掩护。徐行弹幕所带来的高温高压以及赤色火风吞噬了一切的街町、神社、寺庙,还有城后山林间你我共存的记忆。
曾在那儿,在山间旅社,三味弦与太鼓的声穿透墙壁,而影则被截停在了障子窗上。长长的发,淡淡的妆,温热的泉,冰凉的茶,置身米色汤船中的我们,一同盯着顶上那被风戏虐的灯笼,感慨火苗的坚毅。随着素黑发间析出的滴滴露珠渐少,涟漪也不再腾动而归于平静。不远处的寺庙,灯火通明,人们从四周赶来,参加秋日祭的庙会,起身前,你问我,想不想去看看。
离开阵雨行过的村庄,套上浴衣,束紧腰带,沿着蜿蜒的山路,向喧嚣处走去,迷雾散射着路边矮小长明灯的微光,为竹林添上朦胧。蝉鸣褪去的夜晚,乳白的月光,润红的肌肤,停留在了山间搭出的木质瞭望台上。靠着扶手,向前俯身,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你的心跳与呼吸,雾气正在下沉,紧贴着地面流动,露出了对面山头的神社,那里也是亮的通透,人头攒动。
突然,声响随着光,从夜空的爆炸中窜出,之后烟花绽放的更是密集,忽明忽暗,我们尽兴地沉浸于这光与热的夜,直至你后倾脖颈凑于我耳,用细小但惬意的气流,话与我知,夜深了,该回去了。
该回去了,是的该回去了,当我回过神来,正预备拉升离开战场时,高射炮射出的破片弹像那日烟火一般在机鼻的右前炸开,绚丽在光和热中溅射开来,接着便是眼前一黑。
只是慢慢地,随着黑的褪去,眼前浮现的是我们第一次约着去旅游的情景,在那维亚济马的森林中,寻着幽深小道去到挂满雾气带有桑拿房的林中木屋,将拾来的柴火堆在一起,点上篝火。我打扫起屋子,你负责晚餐。看你做面包时粗心笨拙的样子,真是令我动心。
待到收拾完毕,点上蜡烛,坐到桌台前,为你拭去脸上粉块,望你洋溢的笑容,似乎便已能从炉窗中闻到烤面包的香气了。夜里,锁了门窗,烧上一大壶水,从桑拿房出来的我们,将热水倒入漏桶,冲掉汗与疲惫,随意挑了盘唱片,便蜷缩进了被窝,你说你选的勃拉姆斯,我说那分明是《奥丝之死》。拗不过你,只好承认你说的对,并小心翼翼地扯回被夺走的被子。
几日后,我们终于找到了在地图上被错误标记的船坞,将小船推下了水,你抢着要比我先上船,于是一脚踏空,成了第一个尝到甘甜河水的人,你见我因此发笑,便恶狠狠地扑了过来,把我也拉进了水中。顺着平缓的河水,漂流在克利亚济马河上,没有迷雾,也不必划桨,河川之神用点点波浪推动小船,载着我们去到遥远的海边。我绑住桨支起十字架,将湿透的衣物搭了上去,让它们尽情地随风摆动。你说,裹着毛毯的我们像正教会苦难修行的圣徒。我说,河岸两旁的麦芒与小丘上的金色光芒,会一直陪伴着我们直到康斯坦丁堡高耸的海墙出现在眼前。
傍晚将船推上河岸,跑上舒缓的小山,躲到教堂钟楼的屋顶,凝视夜空,听树叶潇潇落下。你将那些闪闪发亮的颗颗星逐个赋予奇奇怪怪的名字,还说,那颗最亮的一定要叫弗拉基米尔·伊万诺维奇。我真希望时间过的慢些,能与你夜游这陡峭白岸,躺在山坡上,攥着你的手,静静看你那一言不发可爱而又情深的样子。
可是当我睁眼时,一切都又不见了,有的只是医院苍白的天花,还有这该死的战争。
“你好,我是凯瑟琳,凯瑟琳·帕列奥罗格。是你和你隔壁床的护士,有事儿记得叫我。”
见我醒来,那位护士便开始自我介绍了,后来我才知道她便是帕列奥罗格行宫伯爵的女儿,弗里德里希的未婚妻。接着,她又给我介绍了隔壁床那位,一个奥兰治的飞行员,来自尹勒兰号舰队航母,那艘我和你在海门桥见到,夕阳映照下中缓缓驶来的舰队航母。
那天我记得我们是要驾车沿着海岸公路南行的吧,行至海门大桥时,桥的向海侧传来鸣笛声,你说要不我们在这儿停停。于是下了车,靠到桥栏边,将下巴靠在你的肩颈,你未有束起的发丝在海风的鼓动下,不断地拍向我的眼,让我不得不垂下头望向海面。桥下海湾里的雾正慢慢地向外海扩散开来,在那在外海尽头,硕大的红日缓缓下陷,将落日余晖洒在向我们驶来的舰队上,映得战列舰的炮管金灿灿,照得航母的甲板闪闪发光。缕缕黑烟从烟囱中冒出,在烧得火红的天际拉出一条条长长的煤线,而桥的另一边,夜色渐起的海湾里,死气沉沉的厚重雾气包裹了海湾中的圣奥特兰和红杉林,让我又不禁想起了我们刚到新大陆来的第一天。
还记得那天,在船上唯一能见到的,只有东海岸常年不曾褪去半点的雾气中,伫立于河口的命运女神像。而新威廉堡,这座联省王国的前殖民地,直至上了岸我才算是真正看见了她,看清了她那码头上在搬运着货物的黑黝土著。
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他们是少有的幸存者。奥兰治人自从于新哈德良河畔建立起第一座城市开始,便不断向这片全新大陆的更深处进发,直至到达奥特兰海湾的最西才因无法再扩张而停止。广袤内陆的平原上,土著部落一经发现往往很快便会遭到毁灭,任何的成年土著男性都会被杀死,毕竟这是初代奥兰治总督的命令“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找到他们,当着面蹂躏他们的妻子,再杀掉他们,以肥沃那应属于我们的土地。”
当我们乘火车沿着中央铁路一路西行时,我印象中内陆平原上早已没了土著的踪影,有的只是一望无尽的小麦田和建于其间的零星农庄。“他们乘火车想必很是无聊吧,窗外永远是单调的金黄色和那没有哪怕一丁点起伏的平地。”瘫倒在沙发上的你如是对我说,我说:“毕竟这是奥兰治,自是比不上我们斯克萨景致的壮阔瑰丽。”
不过,快到西海岸那些天,不断穿行在深谷桥梁与高山隧洞间所见的景色着实令我们改变了前些天所形成的糟糕映象,蓝空下绿色河流蜿蜒地流淌于红色峡谷中所带来的视觉冲击是原始而富有侵略性的,令人难以抗拒地想要融入其中释放野性,一山一谷,在其间我们能有好多事可做。待火车过完最后一个长长的隧洞,前面便是西海岸了,出了隧洞列车驶上了高耸的铁路桥,窗外目之所及又归于柔和,山脚下华灯初上的圣奥特兰与湾口横跨海峡的海门大桥共同辉映在这满眼绿茵环绕的淡蓝海湾。
舰队离的更近的,桥的那头,闪烁的警灯预示着迎接他们的军士将要封桥戒严了。我拍了拍你的肩示意该上车了,伴随最后残阳的点点逝去,沿着海岸公路一路向南去往天使之城。
现在想来,那段时日,那样愉悦的时候,真的属于过我吗?州际列车的包厢里,你躺在我腿上,将吃完的葡萄籽一颗颗地抛出窗外,然后露出一脸欢愉,像个孩子一样,蒙住我的眼要我假装没看见你那慵懒的睡姿。还有海边追着我踢水的你,用手挽起一捧水向我泼来,结果重心不稳被海浪拍倒,把本也一样踉跄的我,一道按入翻滚的浪花中,然后就这么躺在浅滩上,接受登陆的小波浪来回拉扯尽情欢笑。
那样的画面啊,如果不是记得深沉那确是我所实实在在经历过得,光是听上去都那么的不真实不切实际。
后来康复的时候跟凯瑟琳还聊了好多关于你的回忆,聊到了我们一起去到的地方,甚至包括我们在苏维埃联盟和苏维埃联邦的所见所闻,以及我们的约定。
讲到寒风凛冽的广场角落,打发史塔西来出站口查我们护照的克格勃。还有在那里,红色的标语,红色的旗帜,镰刀与铁锤,铺满了目力所能及的范围。讲到检查完毕后,年轻的史塔西后退一步,递过护照向我们敬礼说到:“你好,同志,欢迎来到无产阶级的国度。”
他们的社会没有皇帝怎么运转,那时你是如此问向我,在去旅店的路上。我想那时我自是没有答案的,毕竟国内那些受资本控制的媒体从未想告诉我们关于这个国家的实情,书籍刊物亦是。现在呢,现在的我早已于西线战场上击落了不知多少架拉格和雅克了,也已麻木懒得再花精力去思考制度这样的事情了,这样的我们曾热衷于探讨的。
那里的房东没有收费,对吧。只在看过我们的证件和内务部开出的通行证后,便为我们安排了住宿。放下行李的你,透过窗户看到街对面有一家名为时空胶囊的店子,于是领着我好奇地奔了过去。在那儿,一个老工人正在写信,你凑了上去问他在写些什么,他转过身来说:“我准备写一封信留给五十年后的孩子,虽说那时候我应该不在了。但我想,我们这一代人如今正如火如荼建设着社会主义,想必在经历了十个五年计划的奋斗后,孩子们已经步入共产主义社会的幸福天地了吧。”他的语气激昂,眼里闪烁着光芒,那种目光甚至胜过的坚毅的正教徒。晚餐的时候你同我讲,你猜这便是为什么他们的国家没有皇帝了吧,或者说他们有着对生活的无尽热情,根本就不需要皇帝。
夜里,我端了把椅子坐到你身边,将一封时空胶囊的回执塞进你的衣兜,告诉你,我在店里存了一封十二个五年计划信,希望从今日起我们也能有计划地建设好属于我们的十二个五年,正如他们建设他们的社会主义那样。你说,愿意同我一起,直至六十年后来取。六十年啊,这才过了不到六十个月,你违约了!利奥妮娜!你到底去哪儿了,我真的好担心你,你知不知道?说好了要一起建设好属于我们的十二个五年不是吗?
讲着讲着,我的泪便抢着夺眶而出,哗啦啦地流下来了,可把听故事的凯瑟琳给吓坏了,差点以为我得战争创伤症了,其实只是太过于想你了,也算让我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相思成疾了吧。
凯瑟琳就这么听我讲了两个月关于你的故事,当然还有那位奥兰治飞行员的故事。他是名海航的驾驶员,在图兰湖掩护俯冲轰炸机中队轰炸,追击一架红色零式时,被一架橙色的零式咬住给击伤了,勉勉强强才飞回陆地栽到了战地医院附近的农田里,被楚国的兵士给抬了进去,再几经辗转来到了这里。
不过,他比我康复的快一些,大概三四个周吧,就出院回奥兰治海军的驻地报到了,他已经成婚了,怀孕的妻子还等着他赶紧结束战争回家去。可是,他的妻子应该想不到,这场战争会持续这么久,也定不会想到她的丈夫出院不到两月,尹勒兰号所在的特遣舰队就被红海军的潜艇部队和强击机完全击溃在了大洋上,至于孩子的爸爸来没来得及登上那艘航母,便无从得知了,我也无暇顾及,毕竟在跟凯瑟琳讲了两个月故事后,我也得出院了,然后去到已部署东线战场的劳伦泰勒号航母上报到。
在船上的生活远比不上有凯瑟琳的生活,哦,亲爱的,我并不是想表达我移情别恋,我只是想说,因为那段日子,有一个听众愿意专心致志地听我讲关于你的故事,当我说到你时,尽管悲伤难掩,但好歹脑海中回闪过关于你的画面时,我或许能暂时麻痹自己,骗骗自己,告诉自己现在只是短暂地与你分别,我们的生活是欢乐而幸福,无论曾经还是未来都会如此,这样的欺骗哪怕只有几秒钟,也是快乐。
而船上呢,如若我再给弗里德里希讲,他耳朵就快起茧了,我也不能总给他说这些吧,就像我曾同你讲过的,以前安慰他的总是我,现在要是让他来照顾我的情绪,总感觉怪怪的。再者,他好不容易遇到凯瑟琳,又不得不还未有履行婚约就登舰离开心爱的未婚妻了,估摸也是烦躁的不行。
唉,利奥妮娜。你到底去哪儿了?去哪儿了?我最懊悔的就是带你来了相模城,后悔让你在那个周日夜离开基地去买西阵织。当然也不曾料到,敌军竟会这么突然地开始了闪击。
马车、汽车、履带车、运载车连同货物行李甚至牵引火炮被随意地遗弃在路旁,桥面则被逃难者挤的满当,他们在军曹的指挥下,正跨过叶奈川,向北岸撤离。只有我焦急地逆着人群往南挤,不放过沿途任何一个看似像你的人,可是恐慌的人潮不断向北涌动,我终是抵不过,被反噬着推回了北岸。
绝望的我瘫坐在桥头的临时哨所往南眺望,由良川上,防空驳船搭载的一盏盏照明灯被启用,将光投向南面。虽已快是夜深,探照灯所指向的天空却是火红色的,近卫师团伙同着德尔合众之拳军团的十万大军已经推进到了山的背向。而相模城中,为数不多的十几辆坦克正驶向由良川河岸的伏击掩体,高炮也被放平,架设在了路中央,一切能用的装备都被凑在了由良川的这一侧,挡在了我去见你的路上。我真希望当晚能找到你,能把你带回撤离点。我望向人群,一个又一个地寻觅着,幻想着下一秒,就能在人海中找到你,拉住你的手把你搂入怀中,梳理你的头发大哭一场。可惜最后,什么也没能寻见,有的只是持续不断的刺耳警报声和划过天际的弹幕,更加恐慌的人群,还有坍塌的桥,坍塌的期望……从那以后,我再未能联系上你。
“这里是庞猪6-1和庞猪6-2,我们已完成任务,请求降落许可,完毕。”
“庞猪6-1、庞猪6-2,这里是劳伦泰勒号空管,允许降落,欢迎回家,完毕。”
“庞猪6-1降落指令已确认,起落架展开无故障,正在降落,完毕。”
“庞猪6-2指令确认,即将降落,完毕。”
“劳伦泰勒已抄收,正安排地勤前往。”
结束疗养返舰的我又一次完成了轰炸任务,驾驶自劳伦泰勒号上弹射起飞的262,轰炸信浓城后返回,同样还是和弗里德里希一起,你啊,说不喜欢他,让我不要老是和他厮混,因为他抽烟,你怕我也抽,对身体不好。还记得那会儿还是上学的时候,每次在校门口等我返校的你,要是见我俩一起回来的话,总会给他甩甩脸色,你那赌气的样子真的好讨人喜欢。可是现在,我就只能想想你那嘟嘴的样子。
伴随着升降机的缓缓下降,机库的混乱场面缓缓呈现在了眼前,叫喊着的勤务员正拖拽着鱼雷箱在弹药库门前乱作一团,其余的则正拆卸着舰攻上的航弹并为之换装鱼雷,拆下的航弹被随意的抛在地面上,任由船体的晃动来回滚动。荒诞随着升降机的继续下降才一点点地消失在了眼前。
“你说,为什么他们要把航弹换成鱼雷。”
“刚才下机时听地勤说,好像是侦察机发现了赤城和大凤号组成的编队。”
“呵,都打成这样了,他们还敢让航母出港,真是勇气可嘉啊。”
“是啊,走吧,我请你吃个冰淇淋,再坐会差不多又得升空了。”
“那就多谢沃瓦哥。”
望住放在桌上的抹茶冰淇淋,我想起在阿德里安堡,同样的冰淇淋和将其捧于手心的你,还有那随风轻盈地飘啊飘、摆啊摆、转啊转的红白格纹百褶裙。不知道,我这一生还有无机会去做这无憾的裙下之臣,不知还有无可能与你在圣索菲亚大教堂接受着大家的祝福完婚。想到这,那晚的自责与痛苦又浮上心头。
“豪猪中队!庞猪中队!注意!敌天城号战列舰与赤城号空母已出现在鸟取西南海域,准备起飞展开雷击作战!空军的109与190将掩护你们。”
“重复,所有豪猪中队、庞猪中队飞行员前往甲板集合,目标敌舰天城、赤城!”
“见鬼,这个该死的舰长,我才刚坐下来,吃口冰淇淋而已!”听到广播弗里德里希立即在大口吞咽的间隙抱怨了起来,“唉,就这样了吧。喂,瓦洛佳,快吃吧,吃完该走人了。”
“算了,没胃口了,走吧。”说罢我刚要起身,一声闷响从空中传来,接着又是一声连着一声,随后一阵阵密集的枪炮声响彻天际,甚至带动着船体开始了不间断地震动。一头雾水的我俩跑向就近的楼梯向甲板跑去。
“报告!我们拿那架拉着红烟的零式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离海面太近了,炮弹还没接近就炸了,根本打不中他!”
“防空炮起不了作用,就用防空机枪集中射击!这么多防空兵是干嘛的?来度假的吗?立刻给我把他打下来!”
奔向甲板的途中,广播中传来了舰长和防空次务官的对话,显然是之前下命令后忘记了关闭通讯阀。随着广播中的声音愈发的急促,楼梯过道上的人都变得躁动起来,旋即前往甲板的路变得更加拥挤。
“该死!快让开,我是庞猪中队的弗拉基米尔·伊万诺维奇中尉,快给我让开我们有要务在身,别挡路。”面对完全停滞的人流,我举起证件向前面簇拥着的舰员大叫,而他们却似乎不为所动继续堵在路上。与此同时,那架挂载航弹的红色零式已经开始了俯冲前的爬升。
“全员注意,敌机开始俯冲了!甲板上的飞机能起飞的立即起飞!立即起飞!哦不,他准备撞舰了,重复!敌机准备撞舰!全员做好冲撞准备,舰首人员立刻疏散!立刻疏散!”
终于我和弗里德里希挤出了人群瘫倒在机库的地板上,还来不及起身便迎来一声轰响,接着那架红色零式带着火光从机库顶部的甲板压了下来,顺带引燃了停于正下的几架262还有系于其上的航弹。这是我从未近距离接触过的爆炸,无数勤务员只在一瞬就被爆炸的热浪吞噬,幸存下的则嘶吼着向我们这边逃来,而爆炸以更快的速度尾随其后,很快便将这些绝望的人们拉入怀抱。
望了眼窗外接连飞过的无数战机,回过头看向机库那头极快奔涌而来的爆炸,我拍了拍弗里德里希的肩,示意他同我一起坐下,毕竟那愈发热烈的爆炸裹挟着散落一地的航弹与鱼雷,不断放大已是到了令人无法逃脱的地步。
此时此刻我才突然意识到今天是我们交往三年期满的日子,很遗憾,你的照片还夹在停于甲板的座机仪表盘上,不过大抵现在也被热浪烧的干净了吧。我接过弗里德里希递过的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上一口,闭上眼,默默念到:“好彩你唔知我私下抽的这支烟,不然该算我违约了。”
利奥妮娜,此时此刻,我终于可以让自己相信你已不在人世,因为我也马上就要来陪你了,是我迟到了,到时候任凭你处置。
利奥妮娜,在英灵殿门前等我吧,我们把违约的那份十二个五年计划继续做下去,不过得换个地方了,这样不能算是履行不能吧。哦不,还是违约了,毕竟我们去不了那间时空胶囊店了,不过这应该算是情势变更吧,我们可以见了面改约,对吧,那就改成就让命运女神和胜利女神一同见证我俩认真地履行了属于我们的五年计划吧。
利奥妮娜,请一定要在英灵殿门口等我啊,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你了,真是多一刻都不想等,我一定要给你个大大的拥抱,在进英灵殿进行繁琐的登记程序之前。然后等一切安顿好了,在瓦尔哈拉继续我们的生活,还有补上那句我生前一直未能说出口的,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