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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道篇

长门城的天守阁内,羽柴秀吉与加淀近春在几位幕僚参谋的陪同下观察着局势图,他们盘算着发动一场战争。巨幅的南陆地图上,梁国被各式勾画与符号标记着,一切似乎都已准备充分,就差关白的一声令下。

“关白大人,臣以为现如今是攻克梁国的最佳时机,梁王姬由校终日不理政事,朝纲废弛,世子未立,公子之间勾心斗角暗潮涌动,梁国已是那一推即会坍塌的危楼。而且,今日之楚国忙于大革命平息后的恢复无暇南顾。喻国又与西南三国剑拔弩张不敢轻举妄动。更为重要的是,我国已步入维新之路数年,新军建设初见成效,梁国却是甲兵老旧,时下攻梁如若探囊取物。”

“近春,你说的我都知道,但以何为借口?贸然出击,舆论必将致我们于不利。况且,也不可全力西征,得提防松平幕府和三藩,还要考虑陛下,与陛下唱对台戏,没这个必要。”

“那关白大人以为‘假道征夷,光复明国’何如?自明惠帝以来,明帝国皇室饱受诸侯纷争之苦,喻楚梁三国尚还承认明国的宗主地位,而被夷人所持的西南三国则是完全不理会华都方面。大人大可以光复俄桑恢复明国为由,假意为明帝征伐西南夷,借机吞并梁国,适当与安息国交火便可班师,驻于梁国。”

“既然如此,这假道征夷之事又如何进行?”

“关白大人,臣以为梁之八道,置于诸大名间自行夺取恐有军心不齐军阵不定之嫌,臣斗胆谏言‘八道国割’何如?以八家大名各领番队自取梁国一道,以为国割,按此各家定会为其利权尽心而战。”

“若此,我便将此役交由你来负责。近春,传令下去,各军做好准备,三周后,直取汉城。”

“谨遵关白大人指令。”

加淀近春离开后,羽柴秀吉望着排满梁军驻地、道路和屯站的梁国地形图不禁笑了,他甚至已在思考如何于明德皇帝前讥讽松平家康了。八道国割在他眼里似乎已成为定局,任何的担心和忧虑都是不必要的。

弓步长政与长良深雪漫步在春日和煦的春风中,手牵着手,缓缓地摆动着手臂,和这北陆春季复苏的万物分享着相爱的甜蜜与喜悦。忽然他们发现在树荫下的长椅上,路姬正坐着独自发呆。正当他们准备走上前去捉弄她一下时,一向温和的路姬回过神来竟用极其愤怒的眼神望向长政和深雪,随后又起身跑开了。

“长政,她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昨天不都还好好的吗?”

带着心中的疑问他们回到了住处,打开信箱,里边放着一份报纸和两封信。信是几周前弓步家和长良家各自寄来的,内容大致一样,是说秀吉关白经明德皇帝默许西征伐梁的事。

接着,长政翻开了报纸,在报纸的头条亦然写着:和帝国摄政关白羽柴秀吉统兵攻梁,梁八道尽失,梁王下落不明,梁世子姬子恩病逝丽水道,公子姬子晟姬子昰战死义州城。关白军主将藤源清正与关白钦差加淀近春在梁宫大殿宴请诸将欢庆胜利。

“深雪,我记得路姬是梁国人吧?”

楚宫的正殿内,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德律楚伊下登上了殿上王位,完成了登基,做了这八百年江山五千里山河的王。按照惯例,楚伊追谥其弟先王德律楚原为思宗,接着她做了件令所有人意外的事,只见她的臂膀稍稍抬起,微微舒展的指尖指向维亚济马,示意他上前来。当维亚济马与楚伊的手指轻轻碰触时,楚伊一把拉住维亚济马的手,并与他手牵手地同坐于这王座。大臣们议论纷纷,维亚济马也有些许慌张,对于楚伊这突出其来的举动,他没有任何的心理亦或生理上的准备,但也只好不置可否地陪楚伊坐着。

突然,楚伊松开了维亚济马的手站了起来,面向着众臣说到:“列位大臣或有不解朕今日之所为,的确他之于诸卿是外人,但之于楚国之于朕,他不是,他是朕更是大楚的拯救者,没有他朕不会有今日的这一切,江山也仍会是支离破碎的。另外,众卿皆知天下纷争已有百余年,方今天下唯有变法才能强国,楚国的将来也许可以没有你们中的一两位,但他不可或缺,他从今以后也是你们的王!我德律楚伊已决意变法!”

楚伊说罢,她微微侧转身子,向王座上坐着的维亚济马伸出了手,邀他与自己一同立于大殿之上,她握住他手,接着说到:“或许你们对朕接下来的决定会更为反对,但朕必须如此。短短一月之内,梁已是八道尽失宗室衰微,且羽柴秀吉都把战火烧到我大楚的边境上了。这一月内朕无力救援梁国负了先祖的世代盟约,朕痛心疾首,愧对列祖列宗,遂朕今日庄严宣誓,朕定将抗东夷而救梁国!为我世代永结秦晋之好之梁国发兵。”随后她用小指尖轻微地划过维亚济马的掌心,带着微笑转身用目光炙烤他的眼:“瓦洛佳,你会与我并肩作战的,对吗?”维亚济马抽出右手理了理楚伊的发回答:“为你,当然。”

翌日,楚伊登上平原城外的点将台,将出征后的事务交由尚书台负责,现在的尚书台由那些投诚的革命者中的有能者组成,加上王宫戍卫现皆有斯克萨人负责,她自是放心内务事宜,与维亚济马率领着大军向南方向着梁国前进。

楚军出发了,而关白军一方还浑然不知,藤源清正随虽说的确下达指令命各番队加强地区防务,可正如他终日沉迷于酒色宴乐,诸位大名也是如此,防务便被搁置了。一支一度以闪电般速度击垮梁国的虎狼之师就这样滑入了消极防御的状态中。只有加淀近春还在奔走于汉城与晋州城之间,她可不只是为了观赏梁国春日百里桃花盛开的美景,她考察了两城的地形交通状况,并以关白差使号令驻军按她的要求构筑工事。

西下的夕阳映衬下,立于晋州城西直门城楼上的近春眺望着日落之地,她思索着西南三国会有何举动,应作何应对,却不知维亚济马的侦察兵已度过千代川登上了梁国的土地,而楚伊率领的部队也将在舟桥工兵之后度过千代川,跨过丽水道和镜江道间毛利家与福岛家的防区真空地带直奔京畿道而来。

街上洒满了月光,长政与深雪仰望着星空。

“深雪,你不觉得吗?这月亮好似是在火焰之中。”

月亮四周的云,千姿百态,非常珍奇。然而云焰却是冰冷灰白的,连月亮也是如此,隐没在云焰里。

“我觉得吧,路姬就像这月儿一般,置身于冰冷而灰白的火焰之中。我看了今天早上的报纸,梁王被一支楚军从星州附近的梁军据点救出,可惜还没等回到军营,路上就遭到了福岛的一支影武者偷袭,所有人都遇害了。这下她可真是难做了,”深雪打了个哆嗦接着说,“起风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夜也凉飕飕的。”

“要不我们去看看她?”

“去看她?还是别去了吧,你我可都是和国人,和秀吉关白可是一边的,你不怕她迁怒于你呀?还是别去了吧,让她静静,想想以后怎么办吧,就别去添乱了。”

“要是维亚济马在就好了,至少有个人可以安慰她,现在八成她谁都不愿搭理吧。”

近处没了云朵,街道也是冷落萧条。长政和深雪沿着昏暗的灯光漫步返校。

他们刚一到校门前,就遇见两辆车停靠在了一旁,和楚世子离开的那天清晨雷同。长政转身对着深雪说:“看来路姬也要回去了吧。”

“长政,你再看看,前边那辆车是挂着梁国旗的车没错,可后边那辆可是挂的楚国旗诶。”

“那就奇怪了,楚原走的那天楚国的所有学生不都一同回去了吗?”

庆州城的枪声停息了,楚军完全控制了这座镜江道的都城。楚伊和维亚济马正准备在刚搭好的营帐里好好睡上一觉,一辆车就突然闯入了军营停在了帐前。楚伊和维亚济马听到声响就立即出帐查看情况,由于维亚济马冲出来的速度过快,而车子停的又过于靠近营帐,他和刚下车的路姬撞了个满怀,坐在了地上。路姬揉了揉额头,向前望了一眼,看到了同样坐在地上的维亚济马,开心地笑了向他挥了挥手,接着用几近撒娇的语气问了句:“干嘛撞我,还这么疼!”维亚济马也笑了笑,起身拉起路姬邀她入帐来。

楚伊命人拉来椅子,三人一同坐下。“你跑这儿来干嘛,不好好呆在北边。这儿可危险了,”维亚济马摸了摸路姬的头说,“还疼吗,看你下个车都这么激动,至于吗?”

路姬嘟起嘴还白了他一眼说:“就这么激动,怎么嘛。我回来是和你们并肩作战的,能不激动吗?”

“哦,是吗?看不出来”维亚济马用不屑的语气漫不经心地回复她。

“不跟你扯了,”路姬转身对着楚伊说“伊姐姐,我准备把梁军交给你统一指挥调配,我们共同作战。”

维亚济马和楚伊异口同声地反问路姬:“真的?”

“各番队注意,我是藤源清正,收此电讯,望火速驰援汉城。”

顶着猛烈的炮火,清正多次重复着,要通讯兵把电讯发出去,他表现的十分焦急因为他知道汉城定是会撑不住的。各式口径的火炮布列于汉城驻军的视野之外,将弹药倾泻在城墙内。满城都回响着报火警的钟声。由爆炸而引起的火焰在滚滚翻腾的浓烟中若隐若现,火势蔓延着吞噬着周围的房檐。和军士兵像失了魂似的,他们从未体验过如此高密度的火力覆盖,在剧烈的爆炸中大喊大叫,躲在废墟或是弹坑里瑟瑟发抖。连军曹们都懵了,和军的士气也随着爆炸而产生的灼热气浪被毫无保留地冲散。

炮火突然停歇了,士兵们刚一放松下来,西城楼上的士兵就用扩音器高喊起来:“敌人开始攻城了,他们有大量的战车!”呆坐在指挥所里,藤源清正万念俱灰。就在他准备号召全军集体玉碎之时,晋州城防司令部回电:“晋州安全,已作作战准备,请主将大人速速自汉城退入晋州城。”清正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抓住电报死死不放,他清楚晋州城是加淀近春的卫城,那里的防备应该已经十分完善了。他回头对传令兵说:“传令下去,全军撤离,放弃汉城,回撤晋州城。”

当楚伊、维亚济马和路姬穿过城门进入汉城时,这里已是一座空城,街道市坊布满弹坑,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梁宫虽说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炮火的波及但还算保存的较好,只是有一段宫墙被炸塌了。黑色烟雾里熊熊燃烧的火焰爆发出一阵阵声音,火舌从屋顶的烟囱里窜起,那火苗不时噗地喷出火星子,这些火星子随着风迸散到了天空中,然后扩展开去。

维亚济马下令工兵部队即刻控制火势,可直到第三天夜里,城中的大火才算是基本被扑灭了。

那天晚些时候,在藤源清正之前的指挥所里举行了关于下一步行动的军事会议,会议上路姬再三要求维亚济马进行攻城作战时禁止使用高密度的火力准备,因为这是她的国家她的城郭,她不希望得到的只是一片毫无意义的瓦砾。维亚济马并未回应,他陷入了犹豫,但令他未有所料的是楚伊抢先答应了路姬……

星空下,维亚济马与楚伊站在梁宫后山高耸的楼阁上,维亚济马有些懊恼正准备质问楚伊会议上为何如此草率地做出决意,楚伊却转身走入阁内跪坐琴前,笑盈盈地对维亚济马说:“钦察别慌,先听我弹奏一曲吧。”维亚济马僵硬地点了下头。

多半是由于楚伊所弹琴声的优美柔和,维亚济马的怒气开始褪去,他变得温和起来,呆呆地凝视着楚伊。在皎洁的月光和昏暗的烛光相映下的楚伊露出一副天真的样子,显得格外洁净美丽。有些单薄而不失红润的嘴唇微微闭上,嘴唇如若闪烁着红光,格外润泽。不翘起也不下垂的眼梢衬托着水灵灵的带着几分稚气的眼睛。伴着音韵,连她的脖子也微微泛起淡红。与平日里庄严的女王不同,此刻的她更像一位普通的少女。维亚济马感觉自己的血快要沸腾了,他忍不住双手压住楚伊的肩,对准楚伊那绯红的脸颊亲了下去。随之琴声断了。

阳光透过隔窗撒入室内,正好将在阁中央睡着的两人框了起来。楚伊早早地醒过来,轻轻地推开压住自己的那条胳膊,小心翼翼地下楼,传唤侍女拿来干净的衣物,再将自己那沾满血污的衣物扔给侍女便去一旁帷帐里的泉井清洗身子。

维亚济马醒来时,楚伊已倚在窗前眺望,她感觉到维亚济马走近,就将胸脯伏在窗栏上,摆出一副娇滴滴的姿态。维亚济马走上前去捏了捏她的后颈,站到了她的身旁。可楚伊却挣开维亚济马的手,回到房间,横躺在地板上,微微抬起头,用小手指撩了撩鬓发,对维亚济马说了一声:“看我多悲伤啊。”

“怎么啦?”

“问我?还不是怪你啦,怪你呀。不行啊,我得回去啦,不能再这样由着性子,楚国现在可不需要王子呢!你也是,别由着性子!”

楚伊拖着系了半截的腰带来回走动,等着维亚济马给她答复。

这时间,维亚济马却对楚伊领口肌肤这醉人的绯红,看得出了神。

“喂!瓦洛佳,你不说话的话,我当你是答应啦。我回去了。”说罢楚伊系好腰带下楼去了,过一会儿她又折了回来:“对了,记着把这些带血的东西啊收拾收拾,抱下去命人拿去洗掉。我走啦。”

“哦,哦。”维亚济马接连答应了两声。随后躺在地板上,摸着一旁的弦琴,睡着了。

在晋州城御所内,所有溃退的关白军大名聚集到了一起,听着自汉城丢失以来两个月的战况汇报:楚军已先后击溃了福岛、小西川与毛利的军队。

帕夏的苏丹穆哈默德二世抓住和军兵败之际,号召贵霜君安息君共同出兵东进梁地,提出所谓‘解放梁国’的口号。面对不得不两线作战的伊藤与黑田两家,结果不言而喻。甚至后期,苏丹亲兵的前锋部队已深入到接近明王畿的地方了。

诸将探讨着,似乎都犹豫着是否要接着打下去,不过有一点非常明确,那就是无论接下来是和还是战作为梁国战略核心和交通枢纽的晋州城不能丢,征战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一旦此城一失,战事会变得更加艰难,和谈也会失去重要的砝码。

翌日,加淀近春登上城墙,绕着城墙观察城前空地上,沟壕工事与火力点的布置,突然她望向西方,那愈发接近的滚滚烟尘。在晋州城的西边,迎着东升的旭日,楚军在坦克的协同下浩浩荡荡地开向了晋州城。

近春得到消息后,变得焦急起来,她胡乱抓来几个勤务兵,让他们立刻通知各位大名,敌人接近,准备战斗。接着她便不停四处奔走,命令着,指挥着,就在她奔向下一个前线指挥所时,一枚爆弹在她身旁炸开,巨大的气流把她掀起,让其正好摔进了壕沟里,磕碰到了头,陷入了昏迷。待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当她正准备伸展下臂膀,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脚都被铐住了。

近春满是诧异地望向窗外,外边正好走过几个身着豆蔻迷彩服的斯克萨士兵,见她醒了,还有个士兵向她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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