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事情，我是听当年派出所的车所长说的。
车所长和我爸是老友，两人常常在家炒个小菜，就着小酒胡扯聊天。
我爸是天南海北跑的，车所长是人间百态见的，两个人的话题那是真的多。
每当这时，我就是那个端茶的、倒水的、帮厨房里的妈妈端菜上桌的，他俩的饭桌就是我的德云社、今日说法讲堂。
所以那天在派出所里发生的事情，我就是这么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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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在王君的日记本里。
突破口却在二嫂子身上。
那个被公安带回来的旧本子就是王君的日记本，王君被从学校带到派出所的时候，表现得十分紧张，说话语无伦次，一直说要找妈妈。
因为她是个小姑娘，更因为她过往的精神病史，所里不敢过度逼迫她。
但是命案牵涉王家，谁也不敢说这母女之间是否有包庇知情，所以不能让母女俩先见面，于是这个口供的过程就一直僵持不下。
直到老三回来，痛哭声响彻大院，也传到了王君所在的闻讯室。
听到哭声的王君情绪却稳定了下来，提出要看一眼尸骨。
当时的场景，连车所长都诧异：“你说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胆子怎么那么大？骨头放在地上，下面铺着塑料布，她就跪在那张塑料布上，伸手就把其中那个小一点的头骨拿起来了。”
一边的干警准备阻止，担心留下指纹，或者破坏证物。
车所长拦下来，有什么好担心的？埋在土里这么多年，什么指纹能留下？
这头骨上如果能发现什么新线索，才有价值。
于是几个人就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这个少女在黄色的灯泡下，慢慢地在骷髅头上摸索。
“这是我小弟，这是我小弟。”
王君回过头，脸上都是泪，伸出手把那个小小的头颅往前面递：“你们看，这里有个凹下去的小坑，这是只有我们四个人才知道的秘密。他是来喊冤了吗？”
泛着黄色的头骨上，后脑勺的右侧，有个浅浅的、直径约两厘米的凹，形状不算规则，虽然很浅，但是在灯光的斜照下却变得明显。
几名公安对视了一眼，就在这间放着尸骨的房间里，对王君进行了后续的问话。
当年的小王君确实曾在三叔的院墙外游荡。
那天二婶子不太舒服，吃过了晚饭就自己先睡了。
小王君在厨房洗完了碗，又给家里烧好了洗脚水，先赶着弟弟洗好了送上床，出来泼水准备自己再洗，却发现王老二从院子角落里的茅房里出来后，悄悄地出了门。
最近王老二和二婶子总是吵架，小王君不太放心，就悄悄地跟在后面。
没想到看见自己的父亲爬了三叔家的院墙！
小王君吓坏了，不敢继续看，又不知道该不该回家告诉妈妈。
她在外面转了好多圈之后，还不见父亲出来，终于搬了石头也爬上墙。
本来是监视表现异常的父亲，没想到却目睹了一起强奸未遂，怒杀二子的惨剧。
小王君被吓得魂飞魄散，跑回家拉着二嫂子要逃命。
二嫂子睡得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这孩子在发什么疯，等到听清楚小王君嘴里喊的话后，吓出了冷汗，第一反应就是死命去捂孩子的的嘴。
小王君在挣扎中昏倒，醒来就不正常了。
后来她就被关起来。
二婶子对外说，小王君是受不了堂弟堂妹被杀的刺激，所以吓出病了，要治病。
那场混乱惨不忍睹，以至于没有人去追究这个小丫头的去向，毕竟老三媳妇的疯魔和老三家的惨案太过惊悚，于是小王君的疯傻就被这样被家人隐瞒了起来。
关了很久，直到两三年后，王老二也死了，众人也都已经习惯了老三家的疯傻女人之后，小王君才被小心地放出来。
当年惨剧已经被当成一件旧事，除了有人问起时，又或者疯女人又惹了事，大家才会约略地在背后聊两句。
小王君偶尔还会说些疯话，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会把一个精神病的话当真了。
然而，小王君的精神是确切地在一点一点恢复，也一次又一次地反复。
她知道父亲也死了，那个让她恐慌的根源去了地下，时时潜伏，常常让她觉得已经被杀死的小弟弟小妹妹又在被追杀。
无人敢诉的、深藏的恐惧，逼得她一次又一次发疯。
当时间渐渐地修补着她的神经，王君开始回忆并悄悄地记录那一场记忆。
她想替父亲赎罪，等到合适的机会，拿着笔记去庙里烧了，再用攒的钱去办一场超度。
“日记本，我的抽屉里，我本来想着给俺爸赎罪的。”
少女王君的脸上渐渐淡漠，有种放弃一切的无可奈何。
在场的人听完，再看那个抱着骷髅头的少女，不再觉得惊悚，反而从内心深处叹息她的悲惨可怜。
这么多年，这个孩子在清醒和疯癫之间，是怎么熬过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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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公安办案是不凭个人倾向的。
案子还有很多地方存在疑点，要继续查。
有了王君和王老三的证词，虽然化验结果还没有出来，大家也基本确定尸骨就是王老三的两个可怜的孩子了。
可是，王老二为什么要杀掉两个亲侄子呢？
在见到两具小尸骸之后，失魂落魄的王老三说：“王老二他不是个东西啊！他要搞我的女人，他把我两个孩子给杀了啊！”
经过王君的口供后，这已经是众人意料之中的答案了，现在缺少的是证据。
王君有精神病史，口供是不那么扎实的。
王老三是隐瞒真相的人之一，他一个人的口供也不足以支撑这起案子的结论。
王老三让公安去跟二嫂子核实。
核实并不顺利。
二嫂子咬定了王君精神不正常，所以写的日记也不能作数。
又说王老三那天还在雇主家里干活，第二天才回来，根本就不在场，所以说的话也不算数。
最后，公安让王老二直接和二嫂子对质。
这当然不符合规定。
可是在90年代初，我们的法制管理还远远没有达到现在的健全程度，又是在乡镇，查案阻力重重，只能事在人为。
见到王老三的时候，二嫂子就像疯了一样地扑过去，逮着王老三拳打脚踢，拉都拉不住。
她喊着问：“王老三，你要做什么啊？！你要把这个家毁了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