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今年回不回家？」
张柯自从去了北方读大学之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大嗓门，弄得每次接到电话的陆栖都想直接直接把手机扔远点儿。
「小点儿声儿，我听得见。当然回，不然我能被我爸妈叨念得要疯掉。」
张柯不好意思地在电话那头「嘿嘿」一声，
陆栖在电话这头瞬间嗅出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你有问题，从实招来。」
知道瞒不过陆栖，不过也不想瞒着，张柯激动地说到：
「我准备结婚了！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大学的同学小宁。」
「哎呀！恭喜呀！」
「这不，想过年的时候带她回南城见见家人也顺便见见你嘿嘿。」
「那行啊，过年的时候约个时间再见咯。」
「好咧，拜拜。」
「拜拜。」
挂了电话，陆栖觉得感概万千。
曾经那个让人觉得需要她保护的弟弟也有了想要保护的女孩子了呀，真好。
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高铁上遇到的池星。
陆栖瞬间摇了摇头，怎么就想起他了，真是莫名其妙。
可惜，自己从小这样的环境里长大……
弟弟出生之后，爸妈极其宠爱弟弟，都不曾打骂过。不知是因为家族里本来就是重男轻女的思想在，还是把对她的愧疚转移补偿给了弟弟。
无论是哪个理由，都让她觉得不公平。婚姻？爱情？她不憧憬。
仍记得高中毕业那年，
高二分班后张柯班里的一位算得上风云人物的男同学问了张柯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发短信约她在校门口的奶茶店碰面。
想着可能是张柯有事摆脱别人告诉她，她便去了。
见面之后，男生告诉她，他偷偷喜欢她好久了。
年少的喜欢总是像风一样到来，无处躲藏。
男生还大致解释了一下，起初没有在高中读书的时候说出来，一方面是因为大家都在努力学习考大学，另一方面是以为张柯和她是在一起的。现在跟张柯确认过后才敢约她出来。
听到这里，陆栖内心os：
「张柯这货把她卖了，得找机会揍死他。」
男生说完之后，紧张地双手转动着面前的奶茶杯。
“那个……”这诡异的沉默，还是陆栖主动打破了，“对不起呀，你很好，但是对不起，我还不想谈恋爱。”陆栖顿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了声，“谢谢你！”
男生的眼里闪过片刻的失落，沉默了好一阵，整理好情绪后应声道：
“没关系，很高兴你如实跟我说，不愧是我喜欢的女孩子。”
终是感谢男生的洒脱结束了这场青春的遗憾。
为什么不能答应呢？
那时候的陆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没办法去相信爱情这件事的存在，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别人。
就算，
从此一直一直一个人，
也未尝不可。
-
漫长的回忆结束，陆栖吐出口里因为停留太久而变得稀少的牙膏泡沫，胡乱洗了把脸，走出洗手间。
路过爸妈的房间，看到人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爸妈已经吃完早餐出去遛弯了。”
陆一见她走出来看了一眼爸妈的房间，了然她内心的想法，便索性说道。
“哦。”陆栖象征性地应了一声，
来到饭桌上只能跟陆一大眼瞪小眼地吃着早餐。
陆一是在陆栖高中的时候出生的，每年见面的机会很少，所以陆栖对他的感情不深。
一眨眼自己的这位亲生弟弟也十一岁了，
没有再像他小时候一样，每次她回家的时候，他都要说肚子疼啊不舒服之类的事引起爸妈的关注，生怕这个突然回家的姐姐夺去了他的独一份宠爱。
但其实，她并不在乎。
爸妈围着他转的时候，她只是冷漠地吃饭、看书、写作业。
没有过问什么，也没有试图与之争宠。
渐渐地，弟弟也不再使用这样的「伎俩」了。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一旦没有人跟他争就觉得没意思了。
不过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敏感细心的陆栖发现她这个弟弟开始用他的方式偷偷地在爱她。
会在她待在房间里埋头苦读的时候，悄悄把妈妈给他切好的水果，转头就送去给了她。
会在妈妈忍不住开始骂她的时候，挡在她的面前对妈妈哭着说不是姐姐的错。姐姐很好的，姐姐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别骂她好不好。
清明节回去老家山里扫墓，弟弟大概从五六岁的年纪开始，会跟在堂哥们身后先行爬上几步，然后回头向陆栖伸出手，示意要拉她上去。
一开始，陆栖拒绝了，因为不习惯与人亲近，就连拉手这样的方式，都让她都觉得不自在。
可是第二年，第三年，往后的每一年，弟弟都是这样回头向她伸手。
似乎觉得，总有一天她会伸出手的。
当然事实证明陆一小朋友的坚持是对的，大学毕业后的某一年回家扫墓的时候，陆栖终于把手递了出去。
看着这个跟自己流着同样血脉的弟弟，想想他没有做错什么，没必要把自己童年的一切不开心强压在他的身上。
从那以后，弟弟与她的关系有缓和很多。
在外工作的日子里，她不愿意过多与家里的大人联系，爸妈想要知道她的消息都会让弟弟前去打探。
-
“姐姐，最近回来干啥呀，有没有交男朋友？”把脸埋进比脸大一倍的碗里吃着饭还不忘唠嗑一下的陆一不紧不慢地开口八卦。
“回来看看你，没。”陆栖还是懒得多说一个字，“不过。”
“嗯？不过什么？”听到意想之外的回答，弟弟从饭碗里抬起头，大眼睛眨巴地看着陆栖。
“给你买了新的游戏机，在我房里，但是记得玩游戏时间的分寸。”
陆栖伸手轻轻地弹了一下陆一的脑瓜子。
“嘶——”
陆一佯丢下饭碗，抱着头装疼了一下。又迅速兴奋地变脸，手舞足蹈地差点把自己的碗撞倒，
“耶！姐姐真好！最爱姐姐了！”
说着，陆一赤着脚跑过来，嘟着油腻腻的小嘴，踮着脚试图亲一口陆栖的脸蛋。
陆栖飞快反应过来，一个眼神「射杀」过去，
“哎，想干啥？！”
陆一怂怂地缩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但仍掩不住内心的小开心，继续抱着自己的饭碗干饭了。陆栖的性子在他的记忆里就是挺冷的，但也是对他挺好的，不管怎样，还是他最爱的姐姐。
看着对面哼着不知名小曲儿专心干饭的弟弟，陆栖低头，嘴角勾起。
自从大学毕业后，回家这件事，一方面是本着对爸妈的责任和义务，一方面是这个小家伙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最爱她的人了。
他那么单纯快乐，她要保护好他的这份纯粹，陪他好好长大。
“姐姐，吃完了没？”
“吃完了。”
“吃完就去客厅坐着吧，我得洗碗。”
不得不说，弟弟有好好长大，没有在爸妈的溺爱下成为恃宠而骄的熊孩子。他很善良很会照顾人，不仅如此，仔细看小脸蛋儿已经是个小帅哥的雏形了。
“弟弟真棒，我有没有说过，姐姐其实很爱你，你要好好长大哇。”陆栖一边走去客厅，一边轻声地说。
却不知此时背对着她的弟弟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红了眼睛。
他从来没有想过姐姐是否会爱他，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姐姐对什么都是冷漠的态度，明明离得很近，但所有人都好像走不进她的内心里。
他不知道姐姐经历了什么，爸妈不说，姐姐也不说。但某一天的夜晚听到妈妈哭着对爸爸说后悔小时候打姐姐、阴影之类的话，似乎有点明白了爸妈对他的溺爱和姐姐的冷漠。
人都是在某个瞬间长大的，他也是。
姐姐真的很好，他觉得姐姐也应该拥有宠爱。自己的姐姐自己宠。
“姐姐，你一定要找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结婚好不好。”弟弟突然很认真地说了一句。
“干嘛呀，小屁孩儿说得那么严肃。是你张柯哥准备结婚了，我在考虑着给他送啥新婚礼物呢，伤脑筋。”陆栖是真的在烦恼这事儿，就没把弟弟的话放心上，
以致于后来小屁孩儿对上自家凭空出现的姐夫的时候，那叫一个「火星撞地球」的惨状。
晚饭过后，
按照往常的习惯，有烦恼的时候，陆栖喜欢自己骑着电瓶车去海边坐着发发呆。
今天也不例外。
但没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