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依咬唇说道:“杏儿,你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
“素依,我原来也想过他终有一日会变心,会喜欢上其他女子,可却没有想到他喜欢的人竟然是你,我跟了他一年,还替他生了个儿子,可他眼里心里依旧没有我半分余地,我恨你却也恨我自己,是我让你结识弘昼的,是我把你推到他面前的,我又能怪谁呢?”
素依怔怔地望着杏儿,杏儿说的很轻快,可是眼睛里的悲伤却越来越多的溢了出来。
“我曾经甚至希望你去死,可是过了那样久,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恨了,自从我进了和亲王府,王爷他几乎很少留宿在我这里,另外两个姐姐更是经常独守空房,他一个人,一个人住在书房里,他为什么会这样我想你应该很明白。”
杏儿的一番话直让素依觉得无言以对,胸口上仿佛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沉甸甸的,连呼吸也觉得刺痛起来。
“你虽是罪臣之女可你父亲毕竟已经死了,只要王爷肯去跟皇上说皇上一定会把你赐给他的,进了和亲王府,我们便能日日在一起了,这样不好吗?”杏儿说道,语气甚是期盼。
“杏儿……”
素依低低唤道,却觉得口腔里满是苦涩,连说话也变得困难起来,“对不起……”
“王爷确实与我说过心仪与我的话,我那时候瞒着你,是怕你难过,可是我跟他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杏儿忽然放开了握住素依的手,冷冷说道:“什么事都没有?什么事都没有他会梦里也叫着你的名字?他连你的身子都看了,你竟然还跟我说什么事都没有?”
素依目怔口呆地立在那里,嗖嗖的冷风从那领口袖口钻了进去,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上是冰凉的触感,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脸色煞白,嘴唇青紫,深深地望着杏儿,似是难以置信这话会从杏儿的口中说出,杏儿轻蔑地望了她一眼:“女儿家名节才是最重要的,你的身子都被他看了,你以为顾谚昭还会要你吗?你真以为他会等你出宫娶你为妻?”
素依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双腿发软,身子连连退了几步,直到背脊抵住冰冷的石块这才回过神来,“杏儿……”声音极小,隐匿在森森寒风中支离破碎。
杏儿走到她面前,紧紧盯着她说道:“我知道我说这话你不爱听,可事实本就如此,顾谚昭是御前侍卫,父亲又是军机大臣,他怎么可能会娶你一个罪臣之女?即便他真的愿意等你,保不准皇上哪天心血来潮便要赐婚给他,他又怎么拒绝?王爷不一样,他喜欢你,对于你而言,重要的不是名分而是一个真心对你好的男人,素依,你进了王府还有我陪着你,我们一起伺候王爷,他有了你我,定然不会再去找其他女人了,你说好不好?”
素依的泪珠终是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柔弱的身子微微颤抖,杏儿瞧着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不禁有些微微恼意,声音也凌厉起来:“你总是这副模样,说了使你不高兴的话你便要哭,你若是不愿就当我没说过这话,你也不必如此对我!”
素依忙用袖口拭了拭脸上的泪水,低声道:“我是不愿,你明知我心中有人,即便那人不愿意娶我,我也不会嫁给王爷的,杏儿,你是我的妹妹,我只愿你幸福,真正爱一个人又怎会与他人去分享?你无须这样委屈自己,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也许王爷现在看不清,可只要你用心待他,总有一日他会看见你的好的。”
“看见我的好?”
“在他眼里我原本是比你好的,那时他连多看你一眼都不愿,可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杏儿兀自发问。
她在问谁?或许是素依,或许是她自己,或许是弘昼,又或许是命运。
不等素依回答,她忽然低低笑了起来,“这世间最善变的就是人心,我管得了自己的心却管不住他的心,素依,你既然不愿意,那我希望你从今往后不要再见他,也不要给他任何希望,让他忘了你。”
“我从未给过他任何希冀。”
“呵呵……希望你可以做到。我管不了王爷的心,但愿你能管住顾谚昭的心!”杏儿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尖锐,饶过素依向山外走去。
素依的心骤然沉了下去,善变不过人心,景寒,你会变吗?
“对了!”
杏儿忽然转身说道,“今儿可是正旦,这个是赏你的压岁钱,好好伺候万岁爷!说不定哪天你就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银丝勾线的秋香色荷包。
素依缓缓接过杏儿手上的荷包,福了福身,说道:“奴才谢侧福晋赏赐。”
杏儿勾唇笑了笑,转身便走了出去,守在外面的小丫头立即便来搀着杏儿离开了。
素依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湖面上袅袅薄烟,失神不已。
“素依……”
隐约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素依抬眸望了望,见弘昼一身吉服,眉目俊朗的立在自己面前,便起身请了个安,弘昼倒没有伸手阻拦,只淡淡说道:“起来吧。”
素依起身说道:“王爷若无事的话,奴才便告退了。”
弘昼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说道:“不要走!”
素依又退了一步,静静地立在那儿不说也不动。
“昨天除夕都没有见到你,你是怎么过的?”弘昼笑着问道。
素依猛然想到昨夜里的情形,心中一片酸涩又想到方才杏儿说的话,便凝声说道:“王爷找奴才可是有事?”
弘昼的笑容骤然僵在脸上,声音也带了几分不自然:“无事就不能找你吗?”
“奴才还有事要忙。”素依淡淡地说。
弘昼心中满是痛楚,对待顾谚昭的时候她也是这副模样吗?定然不会的,那是她的心上人,她一定十分的温柔,万分的缱绻,想到顾谚昭顿时妒火中烧,为何她心里会有别人?为何他比那人晚了一步?
弘昼神思悸动,伸手便欲勾住她的腰身,素依却匆匆退了两步,脸色惊慌,声音冰冷:“王爷请自重!”
自重?弘昼只觉得好笑,在她看来,喜欢上她,想去抱她,竟然是不自重?
“我只是想把这个送给你。”弘昼从腰间取出一个缃色的缎绣荷包,递了过来。
素依并不伸手去接,说道:“奴才无德无能,不敢蒙受王爷赏赐。”
弘昼的眸子骤然便冷了下来,扬声说道:“你若不肯接受,那我便送去养心殿让皇上交给你。”
素依陡然一惊,伸手便握了那荷包放入了袖子中,说道:“奴才告退。”
弘昼并未拦她,瞧着她的身影远了也跟着踏出了假山。
离假山不远处有一处池塘,池塘对岸是一节长长的庑廊,庑廊盘旋曲折,尽头是一处亭子。此时皇帝正与一众宫人顺着庑廊而行,不经意抬头远远地瞧见弘昼与素依一前一后的身影,漆黑的眸子骤然一片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