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1年，冬。
一夜暴雪直到天蒙蒙亮才渐止，恰逢五十年一遇寒流，积雪被来往车辆压成结实的冰块牢牢黏在地面。
京南市东，老城区，七庙巷口。
“铁三角”机车维修铺子自动卷帘门被冰雪冻住，无法开启。
武子寒、储不凡、余铠三人正拿着铁锹铲除门框四周冰雪。
“行了，我再试下。”一阵忙碌，武子寒头顶冒着热气，他扔了铁铲，挺直腰，摸出遥控器。
哗哗……嘎嘎……
卷帘门发出奇怪的声响，缓缓向上。
“门口雪要清下不？嗯……不用了，那边除雪机车过来了。”储不凡自问自答，眯着眼看着远处。
三台巨大的无人驾驶除雪机车一字排开，正在巷口宽阔街道上作业。
机车四侧，红外探出，无数条高温气流吹过，冰雪化成雨水流入街道两侧雨水收集管道。
“冻死了。”余铠嘟哝着走进屋，顺手拿过煮茶的玻璃壶，打开茶罐取过木勺挖了一勺红茶倒入壶中，转身对武子寒和储不凡说道：“我听说西城杜家二少在招募去过暗区的，酬劳不错。”
“呵呵，那点酬劳不值得尝下生死。”武子寒摸出烟甩给二人，自己点了一支。
“多少？”储不凡吐出一个烟圈，随口问道。
“猎获五五分成。”余铠拿过三只茶杯排好，手指轻轻弹了下杯身，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这么高！
武子寒视线撞上了储不凡诧异的眼神。
两人都觉得意外。
“D丸呢？”武子寒问道。
“老规矩，自备。”余铠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提供一件三级防护衣，再加一把暴雪级匕首。”
“呵，下血本了，多大的活？”武子寒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蒂按在烟灰缸上，手并未离开。
一件三级防护衣，一把暴雪级匕首，市面轻松可卖二千多。
想要入暗区，必得组队，那可是一笔不菲开支。
“还不清楚，只知道得进去24小时！”
“24小时？疯了吧！我们D丸只有三十多粒了，只够一人使用。最近生意差，也没余钱备货。”储不凡顿了顿，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D丸可以想办法。只是进去24小时，靠铺子里网络，够呛。万一断了，白忙活一场，还得搭进去不少。”
“算了，我们资金不够走这趟活……嗯？除雪机这么快就到门口了？”武子寒感觉很诧异。
屋外，除雪机履带压过路面巨大的轰鸣声渐渐逼近。
刚进门的时候，除雪机至少在百米之外。
怎么说话的功夫就到了铺子外？
武子寒走到门口向外观望。
三台除雪机车，呈品字形向前，距离机车铺子只有十多米。
车头右斜45度，正对着铺子大门。
一道道蓝色电弧闪过车身，履带摩擦地面四周冰屑飞溅。
不好！
除雪车性能他清楚，要么是机车失控，要么是动力提到最高准备加速。
三台机车同步动作，失控可能性是零。
“撞过来了，快，从后门跑。”武子寒大惊，狂吼一声，回身拔腿就跑。
艹！
储不凡就站在武子寒身后，听到武子寒吼声浑身一激灵，猛得转身向后跑去，一把拽起愣着的余铠。
嘭！
武子寒推开铺子后门。
轰！
三人刚冲出屋。
一台铲雪机撞入卷帘门。
哐！哐！
紧接着又是二声巨响。
“跑！要命的！”
武子寒刚冲出过猛，跌在地上，回头一瞥，铲雪机竟然破后门欲出。
“房子要倒了！”余铠惊呼一声。
“快跑！要命的！”储不凡也是一声惊呼，明白了武子寒意思。
机车铺子是临街旧屋改造，三间两层。
二楼住着房东，一个七十多岁独居老人。
本是旧楼，三台铲雪车同时撞击，楼体再也支撑不住。
三人连滚带爬刚跑出数十米，背后轰隆一声，腾起一团烟雾，整栋楼倒了。
……
……
一栋六层高旧楼屋顶，三人趴在墙边，探头看着前方。
半小时前，他们已报警。
消防车、救护车、警车先后抵达，倒塌的二层楼前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市民。
“你……俩得罪谁了？”武子寒脸色煞白，低头又看了看手心，盯着储不凡、余铠，嘴唇哆嗦着问道。
“没啊！”储不凡拍了拍后脑勺，皱紧了眉头：“不过，看架势，确实是想要我们的命。”
储不凡干过特警，心理素质比武子寒强。此时，内心虽惊骇不已，表情还算镇定。
“会不会在九号无意得罪了谁？”余铠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惊恐，低声问道。
九号，即九号空间，一个极为神秘的元宇宙。
四年前伴随D丸横空出世。
至今，没人清楚“九号空间”背景。
能知道的，只有一个。
玩家想要进入九号空间，必得先抵达“入口”。
全球有三大“入口”服务商：亚洲猫腾，欧洲元舟，非洲沙地。
三大服务商，各自提供一个入口服务。
似乎在一夜之间，九号空间彻底改变了世界。
吞下一粒D丸，人如同元神分离，进入九号空间，可以感受真实世界所有最细微的触觉、味觉、嗅觉，甚至极度的痛与极度的乐。
D丸，一粒感冒胶囊大小，血红色，一面是平的，像一个横躺的“D”字而得名。
然而，没人知道产之何处。
起初，是赠送给玩家。
据权威机构出具的报告显示，一粒D丸胶囊内，竟然存有数十万个碳基纳米机器人。
吞下后，碳基纳米机器人进入血管，附着在人体主要神经元上。
玩家通过D丸上线，先到入口，再进入九号空间，会如同真实世界一般。所有的感触通过纳米机器人刺激人体神经元，让玩家获得真切感受。
甚至，最细微的痛痒，最细微的轻风佛面都真切无二。
吞下一粒D丸，可在九号空间待上一个小时。时间一到，碳基纳米机器人瞬间分解成碳水化合物，随尿液排出体外。
对人体，损害程度为零。
武子寒是一个程序员。
九号空间出世，自然令他兴奋无比。
一个超现实的世界。
一个比真实世界还感到真实的元宇宙。
他为之兴奋，为之疯狂。
然而，他万没有料到，九号空间对真实世界的第一波冲击，竟然是他们这些程序员。
不到半年，世界各大互联网公司纷纷倒闭。
原因只有一个。
所有的人，都去了九号空间。
玩家、买家。
女人、男人。
生活、玩乐、工作、学习，都去了九号空间。
九号空间，无所不包。
武子寒失业了，再也没有找到一个需要程序员的公司。
四处碰壁半年后，他心灰意冷，整日泡在九号空间不能自拔。
然而，D丸不再免费派送。
一粒D丸，从起初的二十元，很快涨到四十元、五十元，到如今的六十元。加上进入“入口”还需要其它额外开支，进出九号空间已渐渐负担不起。
为维持基本生活，他不断报名九号空间的各种活动，甚至，进入暗区。
暗区，九号空间神秘之地。
据说，九号空间内有九大暗区。
暗区内资源丰富，如有所获，可转卖给其他玩家。
更有传说暗区藏着大宝藏，一旦获得，可成为巨富。
不过暗区内极为凶险，一旦进去，极难全身而退。
武子寒在暗区死过三次，那种死前的痛，极度真实，每每想起，令他不寒而栗。
“不会，九号空间毕竟不是真实世界，规矩大家都懂。”听余铠说道九号空间，武子寒断然摇了摇头：“再说了，我们三个都是小人物，即使无意得罪谁，也不至于要我们的命。弄死我们只图爽快，回报率太低。”
“子寒，会不会是杜家……”储不凡声音小的如蚊子哼哼。
杜家，是京南大家族，据说触角一直达北方重镇。
杜家掌门人杜松涛的小女儿杜青青，是武子寒大学同学。
有传言，杜青青与武子寒在大学走的近，但杜家并不接受一个寒门子弟。
不过，这两年，武子寒从未与储不凡和余铠提起过杜青青。两人也知趣，不敢多问。
“哪的事！我与她已二年多不联系了。”武子寒神色一冷说道。
“反正……事情挺蹊跷。能动用无人驾驶的除雪车杀人，背后势力一定不弱。”余铠朝储不凡撇撇嘴，示意储不凡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奇了怪了。”武子寒眯着眼，指着倒塌楼房，皱眉说道：“你们发现少了什么？”
“什么？”
“该来的人没有来！”
嗯？
储不凡和余铠一时没有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