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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石头

新的一年又到了,玲珑踏着初生的新日大踏步走回家去。谁知道她遇到了什么好事。

“阿娘,田中的秧苗都长出来啦,不久就有大丰收咯!”刚进着门,前脚跨过门槛的玲珑就迫不及待喊出声来。

玲珑之所以叫玲珑,据说她小时后就有异于常人的禀赋,刚接生出来就安安静静乖乖巧巧,一副玲珑水汪的大眼瞪着爹娘看,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一出来如此快活地大声哭喊,而是似乎意识到自己要哭一般,笑着落泪。

“啊,是吗?那又会有一天好价钱丰收咯!”阿娘杆着衣服,在水盆中忙碌地搓洗。玲珑心想着,给阿娘一个大惊喜,就把手背在后面,靠近忙碌洗衣的阿娘,用其中一只手的手指头触碰她那汗水浸湿的脊背。

“啊,你吓死我了!刚刚不是还在门口呢儿吗?咋的,有啥事儿啊?”阿娘猛的回头,撞见玲珑笑眯眯的脸儿上。“没——有什么,哈哈哈。”玲珑把“没”字拉的很长,好像一副调皮捣蛋的样子。阿娘很快就注意到那不听话的手放在背后的她,表情又拧成一团:“咋的,是不是有什么要给我看?不是说了吗?田中的石头很脏不能捡了吗?怎么还跑去那儿玩?”

“没有啦......只是这块石头真的很好看。”说着,玲珑把背着的手摆到阿娘面前,那是一块绿色的石头,像长满青苔一样,看着就让人作呕。可是为什么玲珑觉得好看呢?阿娘大叫一声,厉声喝道:“快去洗手!下次不要捡这种坏石头了!” 玲珑很委屈,头也不回地将手洗尽,小心翼翼地把石头放在桌上,就进房间了。晚饭时,阿娘端着菜走到桌前,看到那块绿色的坏石头,像腐烂的鸡蛋一样,端端正正地躺在那里,心里生起一团火,一心想拿起石头就往外扔。

这时,出外的舅舅远归回家探望自己的姐姐,也就是阿娘,骂骂咧咧的也喊了一嗓子。“阿姐!阿姐诶!”阿娘脱下劳作的手套,看了一眼石头,去迎接老弟了。 舅舅这幅打扮可谓是村里最高大上的存在,一件高高在上的西装革履,一条整洁的领带。当然这服装可不是舅舅败家,而是靠努力得来的——舅舅是国外留学的有名考古学家,曾游山玩水,发现了很多自然奥妙。这种荣誉可是在村中前所未有的,当然这样一个难得一遇的知识分子肯定受到家里人甚至村里人的爱戴。

“呀!老弟!你怎么突然来访啊?”“当然是想见见自己亲爱的姐姐啦!”说着,他放下皮革肩包,挂在椅子上。“呀!你这个时候来,你说老姐我也没给你准备晚饭,不如再给你去做点?”阿娘搔搔头,尴尬地嚷着。“不,不用了,我在外面已经吃了,见着都到了阿姐家里,不进来休息一会儿谈谈人生谈谈生活感觉真是对不起阿姐了。”舅舅调皮地说。谁都知道舅舅肯定是有目的地专门来看访久久未见的阿姐。 简短的对话了结,舅舅走进客厅,朝房间里喊了一声“玲珑”,见没有动静,就上前走了几步,又说:“舅舅来看你们啦。”转眼看见桌上的绿色的一团东西,斜着眼,一只眼眯着,一只眼睁得大大的,牙齿左右磨着——可以想象这块石头的作呕之处。

但盯久了,又觉得有点不对头,走近了又瞪得大大的眼睛看着。这时玲珑跑出来,见到舅舅,兴奋的抱住舅舅,“舅,你咋才回来啊。”“那当然有工作在身嘛,也不能太常回家看望。”舅舅摸着玲珑的头。

“话说,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舅舅指着这块像坏掉的石头问玲珑。“呃这个,是我捡的石头,因为我觉得它,有几分像自己。”玲珑支支吾吾地说,“但阿娘又说这是坏石头,叫我不要捡。”舅舅哈哈大笑起来:“为什么你会觉得这块石头像自己呢?”

好久,玲珑没有说话。

阿娘又端了菜上桌,见到舅舅和玲珑讨论着这块石头,就插进来:“天天到田里捡这些破玩意,那在家里占地方。我真想把它扔了!”玲珑脸上鼓起一个包,很生气,但又不敢出声。

石头和她都在田里长大,当然,如果石头真的会长大。阿娘没放弃刺激玲珑,得寸进尺地拿起石头就要往窗外扔,玲珑马上抱住阿娘,委屈巴巴地哭出声:“阿娘,阿娘!我不捡了,再也不捡了,让这块石头留下来吧。”舅舅见到这幅惨况,马上拉着阿姐的袖口,“诶!阿姐,孩子喜欢就留着吧。”他显然有事情没有说。

阿娘没有听从舅舅的劝说和被玲珑委屈巴巴的样子折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恶狠狠地盯着玲珑的脸儿看,说:“留着干嘛?这种东西放在家里只能滋生细菌!”利索地将石头扔了出去。玲珑的眼泪一下子哗哗地流下来,跑到房间里不吱声了。

阿娘威胁似的朝房间那里喊了一声:“下次不听话就把你也这样扔出去!”舅舅马上抓住阿娘的手,喊着“诶!差不多就行了,孩子喜欢,这东西也吸不了细菌。”

晚饭结束了,玲珑还不吱声,像把自己所在鸟笼中,死寂的。阿娘看了看房间沉着气。舅舅坐在沙发上,斜着眼看着阿娘的碗筷,像假装无意的样子,转向窗口,叹了一声:“唉,多好的一块石头。”阿娘疑惑不解,说:“这是什么意思?”“毕竟那石头价值不浅。”“价值不浅是?”“那石头啊,的确是个坏石头,坏到人人都想要啊。”见阿娘还是一副半懂不懂的样子,舅舅继续说,“不觉得吗,初看那块石头真是不大好看,越是仔细越微妙,就像一块翡翠,不是吗?”阿娘更加疑惑,似乎只在意这块石头到底价值有多么不浅,“像吗?我都没注意,那它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不是说了吗,当然不好,是块坏石头,坏到骨子里,没有一个人不被它这么丑陋的外表而蒙骗。”舅舅尽说些普通人难以理解的语言。舅舅换了一个说法,“它价值连城。”阿娘猛的一怔,昏了过去。醒来时,见到舅舅正晃着她,说:“阿姐?阿姐?”阿娘赶紧站起来,像想起什么一样,赶紧往门外跑跑到田里去。

而舅舅则是走近了玲珑的房门,轻轻敲着房门。没人来应门,舅舅就朝里面喊了一声:“玲珑?我要开门咯。”

就在这一天,世界上像蒸发了两样事物一样,阿娘和舅舅得到了不同却又相同的结果——不见了。

石头不见了,玲珑,也不见了。 似乎玲珑和坏石头长得很像呢?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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