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储要说算账,苗三冠果然开始计算,而且还是反攻倒算:“皇上,不是微臣翻旧账,导致今天如此被动的局面,你要负主要责任。”
“想当初,崇祯皇帝朱由检自刎殉国,我们本来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掠定湖广全境。可是皇上举棋不定,更不愿意和朱由崧正面冲突,这才有如今的被动局面。”
虽然熊储有了皇帝的身份,但是和苗三冠、万练等人之间的情分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浓,也只有苗三冠、万练、莫九娘等人不会看熊储的脸色说些违心的话。
丞相要找自己算账,熊储也没有办法,只能佯装恼怒:“好你个老夫子,简直岂有此理。我是要你算计敌人,你反过来算计我干什么?”
苗三冠不以为意:“这个帐一定要算明白,不然的话接下来不好弄。”
“行行行,只要能够缓解危局,你想怎么算账都行。”熊储在内心深处,对苗三冠从来都是待以师礼,现在这个老师要找自己算账,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要是我的过错,我都认账。”
苗三冠微微一笑:“皇上想想看,微臣和彭无影好不容易在梅岭关暗中扶持一支人马,结果皇上认为可能和南京方面发生冲突,最后被迫撤回来。现在好了,赣州兵力薄弱的毛病被多铎、勒克德浑看穿,所以长途奔袭过去了。”
“啊?我想起来了!”熊储手扶额头恍然大悟:“你说的是花四和梅三两口子,他们当初从梅岭关调回来驻守常德城,为的是把关大头、赫连根腾出来渡江北上。怎么,老夫子这一次要打他们的主意吗?”
“皇上英明!”苗三冠点点头。
熊储又好气又好笑:“英明个屁呀?如果我很英明的话,就不是目前这个样子了。可是,赣州现在可不在我们手中。就算把花四和梅三调过去,放在什么地方才合适呢?”
苗三冠正了正身子:“皇上,赣州那边现在很糟糕,是唐王朱聿健任命的兵部尚书杨廷麟当监军,督促守城主将万元吉把守。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破烂状元,竟然掌握了一处战略要地的兵权,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杨廷麟,不过是给皇太子讲解历史经典的经筵教授;万元吉,不学无术的士子们才会推崇他的诗歌写得好。两个家伙虽然都是主战派,可都是吟诗作对的行家里手,对于战争战略战术一窍不通。”
“最糟糕的是,两个破烂状元手下只有一员武将张安。据了解,这个张安连我们衡阳的城门校尉侯老六都打不赢,又怎么可能是奉国将军巴布泰的对手?以微臣看来,赣州必定陷落,根本没有丝毫疑问。如果没有一支强劲的援军,敌人就会长驱直入,”
“此事殊为可虑,不得不防。”熊储摇摇头:“花四虽然武功不错,但是马背上的功夫却不行。只怕花四和梅三过去了,最多也就能够战胜敌人的先锋官贾雄,肯定也挡不住巴布泰、郎球、瑚沙。老夫子需要给他俩物色一员猛将才行。”
苗三冠也摇摇头:“仅仅是一员猛将仍然不能解决问题,因为花四和梅三缺乏战略头脑,不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所以微臣提议组建衡阳行营,让彭无影出任行军大总管。至于先锋猛将,微臣可以推荐一人。”
熊储把自己手中的人扒拉一番也没有想到什么猛将,因此有些疑惑:“是谁?”
“这个人皇上没有见过。”苗三冠笑道:“金声桓,辽东卫所世袭军户出身,精于骑射,勇冠三军。努尔哈赤占领沈阳、辽阳、铁岭的过程中,金声桓的全家被俘杀,只有他一个人逃入关内在左良玉那里投军。此人和满清鞑子有毁家灭族之仇,应该可用。”
“当初彭无影诱捕左良玉二十万大军,凡是桀骜不驯之辈全部秘密处决了,但是金声桓被彭无影发掘出来。那个时候,金声桓不过是一个十夫长。因为左良玉从来没有和李自成发生大规模战斗,所以金声桓也没有崭露头角。”
“这家伙现在的职务如何?”熊储发现自己对这个名字果然没有半点儿印象。
“就在衡阳城,是城门校尉侯老六的副手,所部一尉骑兵四百八十人,都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苗三冠沉吟片刻才接着说道:“微臣专门考察过此人,虽然有些跋扈嚣张,但也有真本事。对彭无影视之如父,言听计从。”
熊储没有驳回苗三冠的建议:“组建衡阳行营,让彭无影总管长沙以南的一切事务,这个想法很好。人员和部队落实了,接下来应该如何稳定赣州局势,这才是我关心的地方。老夫子对整个东线战役的方针是如何设想的?”
这一次,苗三冠说得斩钉截铁:“未曾兴兵,先寻败路。这是微臣一贯的用兵原则,现在更要如此。长沙以南属于我们的大后方,自然需要采取雷霆手段。花四和梅三从常德城出发的距离太遥远,但是金声桓从衡阳出兵就近得多。”
“远水难救近火,花四和梅三可以大张旗鼓东进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但是金声桓需要提拔一下,然后给他两千四百骑兵晓宿夜行,首先拿下吉安、临江两县,确保衡阳东面的安全。只有长沙以南挡住敌人,我们没有后顾之忧了,才能在北面想法破敌。”
因为时间的关系,熊储没有继续犹豫,随即下达了组建衡阳行营的命令。所有一切军政事宜全部委托给彭无影,具有先斩后奏之权。
彭无影,江湖人称彭二先生,原来是飞鼠门的门主,对江湖事务烂熟于心。而且此人行事果决,手段毒辣。
熊储的特命诏书一下,彭无影自然雷厉风行。
金声桓被提拔为平东校尉、赣州先锋,原来的助手王德仁被提拔为副先锋,下辖陷阵骑兵两营兵马,总兵力两千四百人。
另外配备骑炮营一千二百人、孔明弩箭车营一千二百人,衡阳王府城门校尉侯老六担任统领随后跟进。
彭无影自掌中军四万,以花四和梅三夫妻为主将,加上各类偏将三十余人在衡阳城誓师东进。整个场面搞得气势宏大,足够吸引人们的眼球。
而在此期间,先期秘密出发的金声桓、王德仁所部先锋部队,已经拿下了临江、吉安县城。
吉安县城只有一个叫做刘同升的家伙坐镇,被金声桓抓住审问以后才知道,刘同升是唐王朱聿健任命的国子监祭酒。
刘同升只有一个任务,就是专门负责给赣州杨廷麟、万元吉、张安筹集粮草。
金声桓果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不是一般的跋扈嚣张。
把临江、吉安县城交给随后跟进的侯老六,又把骑炮营要过去,然后率领三千六百人直接进攻赣州城。
杨廷麟、万元吉以为自己是正统,在他们眼中,熊储的大明国纯属叛逆。
听说叛逆兵临城下,两个状元郎登上城头就扯开嗓子一通之乎者也,把金声桓听得头晕眼花,怒气勃发。
“老子看在大家同出一脉,所以才先礼后兵。两个老杂毛不知死活,满清鞑子的数万大军马上就要到了,凭你们满嘴胡说八道就能够退敌吗?真是笑话!老子是过来救满城百姓性命的,两个老杂毛竟然还唧唧歪歪,真是蹬鼻子上脸!”
杨廷麟、万元吉那都是笔墨飘香之辈,何曾听过金声桓这种泼妇似的骂街?简直有辱斯文。
金声桓带过来的人马不足四千,后面也没有看见援军。
万元吉作为赣州城主将,手下掌管总兵力七万,接近敌人的二十倍。两个百无一能的书生不知兵事,以为自己人多就胜算在握。在杨廷麟和万元吉看来,金声桓面对坚城以寡击众,就是在找死。
殊不知,大明朝之所以面对大顺军、满清鞑子的铁骑一触即溃,最致命的地方就是“有兵无将”。
因为自己是造反夺权的,所以大明朝廷从燕王朱棣开始,由于担心武将拥兵自重,所以从来都是用文官领军,才导致武备松弛,最后为敌人所趁丢了江山社稷。
正应了一句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如果这样的军队不吃败仗,那都天理难容。
被一个粗鄙不堪的武夫臭骂一顿,赣州城主将万元吉一怒之下,命令部将张安率领六千步军离城五里扎下大营,准备次日决一死战。
金声桓一扬马鞭,指着城头怒道:“狗屁!满清鞑子马上就要过来了,老子要立即整顿城防设施准备迎敌,没时间在这里和你们磨蹭。要战便战,何必等到明天?”
“就算你们说出花来,老子的兄弟们今天晚上一定要进城。如果不敢出战,又不把城池让出来,老子就下令开炮了!等到城破之时,老子一定要砍下两个老杂毛的狗头,给城内受到炮火伤害的百姓殉葬!”
张安的鞍马功夫虽然不咋地,但是长期以来都是文官当主将,所以他在赣州城内确实是“第一高手”。
武将都是脾气火爆,况且金声桓开口就骂,根本没有把赣州城数万“官军”放在眼中,张安同样是勃然大怒:“好贼!你等着,本将军这就出城来会会你!”
事情没有意外。
张安带着五百亲兵飞马出城,金声桓左手一摆,副先锋王德仁挥动镔铁棍催马上前,三合之下已经生擒张安。
张安的五百亲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金声桓的一千二百骑包围。
从张安出城,到五百人被俘,整个过程不到一刻钟,北城门都还没有关闭。
等到万元吉惊慌失措下令关闭城门,实际上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金声桓剩下的一千二百骑并没有闲着,张安和他的亲兵被包围的同时已经冲进城内。然后一拥而上,在城头上抓住了杨廷麟、万元吉,赣州城换了主人。
这就是金声桓的老到之处,也是早有预谋。
不然的话,两军对垒的时候,而且自己兵力太少,金声桓绝对不可能在口头上激怒敌人。
金声桓用手势命令副先锋王德仁出战的同时,其实已经暗示两千四百骑兵随即往前一闯。
这一个动作给城头观战之人造成的错觉,就是要不讲规矩群殴五百人。实际上半途一分为二,抓俘虏和抢城门两不耽误。
金声桓率先在赣州一线动手,属于大明内部的战乱。
大敌当前,赣州那边不是想办法联合对敌,而是在争地盘,自然有人欢喜。
敌人闹内讧不说,还发展到自相残杀的程度。这个消息传来,让满清鞑子们喜笑颜开。
“差不多了吧?”接到彭无影传来的消息,熊储赶紧把苗三冠找过来。
苗三冠笑道:“金声桓抢占赣州城,不仅确保衡阳无忧,同时也切断了满清鞑子由此进入广东的通道。现在敌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我们自然不能浪费良机。”
“首先解救马士英所部七千人,争取能够在江北打开局面,进一步稳定蕲州、黄州防线,把大江两岸的通道彻底截断,挡住勒克德浑向西的进兵通道,然后用计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