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明文规定,没有教资的,不是教育学院的学生不能私下接家教的活。”宋炽冉补充道。
冯潇潇“唔”了声,坐了起来,说:“你傻啊,这事儿你知我知家长知,谁还知道你没有教资揽家教了。”
宋炽冉摇头拒绝:“不行。我们都是法学院的,这都大三了,说实话我现在去家教是在误人子弟。很多东西都忘了,我给他教什么,不如去找大一教育部的学生。”
冯潇潇哼哼几声,道:“炽冉,你怎么这么古板呢,要不是你身份证二十几岁,我差点就觉得你七老八十了。
都说了,就是普通的日常教学,你就监视着他就好了。这小孩儿不怎么听话,周六日都不搁家里呆,玩心大,家长也是没办法了才慌不择路的选择找家教老师监视他们的孩子。
我见过那小孩儿,挺聪明的,可能就是对学习不感兴趣,你就稍微加以引导,明年高考成绩别太糟糕就行了。
他家挺有钱的,到时候估计考不上了就上国外去了。不出意外,你做家教的这事儿估计都不会有第四方知道。”
炽冉一听更不同意了:“你这不是让我骗人家家长吗?”
冯潇潇声音严肃起来:“这哪儿是骗,你尽力就好了。
小冉,有时候,我们不得不为生活低头。
马上又有各种考试,要交考试费是吧,你还得为自己的生计着想,你那一天在学校食堂和菜鸟驿站的兼职,一个小时就十几块钱,你什么时候能有额外的钱投入到别的地方?
宋炽冉,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千金小姐了,你家现在连你生活费都支付不起!”
冯潇潇的话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冯潇潇主动出声:“抱歉,小冉,刚才是我口不择言了。”
“没关系。”事实就是这样。
“这样吧,你去试试怎么样,下周六开始,周六早上你去试试,就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你就离开,工钱照样给你,但是人家会不会接着用你就是人家的事。
或者你愿不愿意继续做,也是你的事。”
冯潇潇退了一步,炽冉也退了一步,道:“行。但是,这件事风险真的很大。”
“放心吧,我妈那闺蜜挺识大体的,只要他们家不举报你,这事儿就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宋炽冉总觉得心里不安,她这人,怕极了墨菲定律。
知道冯潇潇是为了她好,炽冉也没理由再拒绝,她现在确实急需要钱。
陈述坐在写字桌前,看着台灯底下的塑料袋,上边画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学校Logo,还加了个“十”字。
他以为本来可以找到炽冉的,结果跑去高一一看,根本就没有那个卷毛的大头老师。
马遇伯也不告诉他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后来他又去找了刘老师,刘老师却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事儿闭口不提,各种威胁讨好手段都用了,人家就是不告诉她今天过来做入学教育的老师是来自哪里。
他烦躁的抹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如果不是那篮球砸中了那个卷毛老师,他也不至于这样。
抱着个医药袋子发呆,实在不是他陈述的风格。
盯了一会儿,陈述一把抓起那袋子,以一个投篮的动作扔进了垃圾桶。
眼不见心不烦吧。
就在陈述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那卷毛老师时,忽然这周周六,他从被窝里醒来,一扭头就看到镂空隔断那边有人坐在自己的写字桌前,头大的惊人。
陈述:“!你谁呀?”
他拥着被子坐起来,目光带火的看向书桌前的那人。妙龄少男还没起床,房间里坐着一个头大的惊人的人,谁见了不害怕。
炽冉转过头来看了眼陈述,将目光放在眼前的法学书本上,面色沉稳道:“你好,我叫宋炽冉,是你的家教老师。”
陈述不是喜欢裸睡的人,他穿着背心和大裤衩从床上走下来,经过镂空隔断,看着那一头卷毛,方才听了声音就觉得有些眼熟,再看这一头卷毛,没错了。
“你叫宋炽冉?”
炽冉点了点头:“嗯。我等你十分钟,十分钟之后是九点,家教开始。”
陈述大大咧咧地走到炽冉面前,让她看着自己:“你已经忘记我了吗?”
炽冉淡漠的眸子瞥了一眼,樱唇轻启,吐出两个轻飘飘的字:“忘了。”
陈述觉得不可思议,这人得是多大度才能忘记有人一篮球差点将她砸晕的事儿。
他皱着眉:“怎么可能,你刚才说忘了,没说不认识,宋老师,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的吧?”
宋炽冉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面无表情道:“九分钟。”
陈述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呼吸听着都开始绵长了。
炽冉翻了一页书,并不在意他的情绪。
拿钱办事,公事公办。
其实从陈述开口问她是谁的时候她就认出他来了,但是她还是假装不认识。
反正那天篮球扔过来眼镜儿被砸坏之后,她一米之外看不清人脸。记住了又怎样,不记住又怎样,他现在属于违规教学,忘记了更好呢。
陈述花了三分钟修了一下自己的边幅,下楼看到姜女士正端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喝茶。
“妈,姜女士,您又作什么妖?”
姜女士抬头白了眼自家的不孝子,道:“礼物,惊喜吗感动吗?我给你照的家教老师,真没想到现在的女大学生都这么可爱,蛮喜欢这个女孩子。陈述,加把劲儿哦,你十八岁,妈妈就不管你了。”
陈述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不敢动,您花了多少冤枉钱啊,您儿子什么德行您还不知道吗,请家教白请了。再说您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什么十八水之后就不管了,你这是教唆。”
姜女士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淡定地抿了口茶,道:“我乐意。”
陈述鼻孔出气:“好啊,那您就随便吧,之后发生什么事我不负责。”
九点刚到,陈述推来门,搬着一把椅子,重重的放在炽冉旁边,看着她,笑得不怀好意:“小宋老师,来吧。”
炽冉松了口气,翻来陈述的卷子,满卷子,看不到几个?。
“哪里不会点哪里。”
“您复读机么?”
炽冉呵呵一笑:“我不仅是复读机,我还是战斗机。”
陈述:“……话说,你眼镜……”
宋炽冉:“我眼睛好,不带眼镜。”
炽冉今天是带了隐形眼镜来的,外面的亮光射进来,湿润的杏眼像是盛满了星星。
陈述和她对视一眼,目光下移,轮到她明显不同于旁边肤色的肉粉色月牙型疤痕上。
满腔的不愤都化作一团转瞬烟消云散的云,反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到底还是不同于别的地方。
伤疤自然生长以后,颜色不同于别的地方,时时刻刻提醒着人们这块皮肤曾经遭受了什么,可是很少有人引以为戒。
世人多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
但是,这不妨碍会有别的人看着这伤疤堵心,比如,制造伤疤的人。
陈述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说:“上次是我的错,不小心弄伤了宋老师,我就是想道个歉,你也不必要装作不认识我对吧。”
宋炽冉一把合上手里的书,抬头和陈述四目相对:“我真不认识你,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可能认错人了吧。”
简直了,她都说了好几遍不认识了,陈述怎么就是不放过她呢。
陈述看了她几秒,忽然一反常态,乖得你让他往东他绝对不往西。
炽冉松了口气,打开他满是红色笔划得错号的数学卷子抽了出来,从第一道选择题开始一道一道地给他讲题。
讲了一整张数学卷子之后,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她说的口干舌燥,从背包里找出水杯拧开喝了一口水,刚喝下,旁边陈述突然问:“小宋老师,你在哪里上学?”
之所以断定宋炽冉是在上学而不是工作,是因为她手边的一本翻过去的法学书籍,背面印了编辑的话,这些人中,陈述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炽冉将水杯重新放进背包,随口道:“燕京大学。”
陈述“哦”了一声,又问:“怎么样可以考上燕京大学?”
炽冉目光重新放回陈述的卷子上,心说,就看你这卷子,除非燕京大学出一个历史分数最低,就这也还不一定。但嘴上却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参加高考,报志愿的时候所有的志愿都填这一个。”
陈述一脸“还得是你”的表情看着宋炽冉。
炽冉没理他,问:“物理卷子呢?”
陈述“哦豁”一声,从桌上杂乱的卷子里翻找就物理试卷放在炽冉面前。
出乎意料的,数学错那么多,物理却满卷子都是鲜红的对勾。
“有哪道题不会吗?”炽冉例行发问。
陈述瞟了眼自己做过的卷子,没有哪道题号画了圈圈,道:“都不会。”
炽冉没多问,从第一道题给他讲起。
陈述靠近宋炽冉,鼻尖是宋炽冉的味道,干净清新夹着草本木香,陈述忽然起了坏心思:“老师,你平常都用什么沐浴露?闻起来好香。”
宋炽冉猛地靠后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陈述:“你做什么?”
陈述:“我只是实话实说。”
宋炽冉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将目光重新放到手边的卷子上:“陈述同学,请你认真听课,不要做无谓的举动。”
陈述秒变乖乖的小奶狗。
整个卷子讲完了,宋炽冉又拿出那张数学卷子,道:“现在,你把它们给我讲一遍。”
陈述心中警铃大作,方才心里想了别的,实在是没有听多少宋炽冉讲的方法,这下她该怎么讲?
他扯过卷子,硬着头皮按照自己的思路加宋炽冉零星的几句话,磕磕绊绊地讲完了两张卷子。
期间,齐鹤一直看着陈述,认认真真听着陈述讲的题,然后对应着题目猜测陈述是否真的不会这些题目。
宋炽冉一看时间,还超出了三分钟,她将卷子收起来叠整齐放在陈述的桌上,又将自己手边的大学课本扔进了背包。
她站起来,看着陈述:“三个小时,结束了。”
陈述点点头,看炽冉不动,以为她还要交代些什么。
事实上宋炽冉确实还有话要说,她道:“下次我就不来了,你按照你自己的方法学习,或许你现在还没有找到动力,但是之后再认真一下,高考成绩肯定不会差的。”
炽冉说完,走到门边拉开陈述卧室的门。
陈述一脸懵地追了出来:“诶,不是,小宋老师,你做家教就一次?你的售后服务这么差吗?”
炽冉下楼的脚步停了下来,站在楼梯中间,无奈地看着陈述:“我觉得你应该并不需要这个家教服务,之后你有问题可以问我,我会线上为你解答。”话是这么说,宋炽冉都没有留下一个联系方式。
陈述扶着二楼的围栏看着她,微微一笑,道:“小宋老师,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看起来势在必得的笑容让炽冉眼前一晃。
炽冉没说话,下了楼。
一楼客厅里,姜女士正在看电视,看到炽冉下来,热情地招呼她:“小宋老师,结束了啊。这马上就是饭点了,吃了饭再走吧。”
宋炽冉摇摇头:“不用不用,我回学校还有事,谢谢您的款待。”
姜女士遗憾地看着她:“还想留你吃个饭的,既然你还有急事,我也不好留你了,改天你没事儿了吱一声。我送送小宋老师。”
炽冉想拒绝,但是姜女士笑得很开心,她又不忍心说了,便随着她去。
出了门,炽冉才知道姜女士坚持要送她的原因了。
“小宋老师,你觉得我们家陈述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