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器材室的大门被人打开,灰尘四起,女老师被呛的咳嗽了好几声,红着眼圈对身后的人说:“小宋老师先站这儿等一下,我找人搬一下器材。”
被叫做小宋老师的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问:“刘老师,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说着刘老师指了指斜对面的篮球场“器材重,你搬不动,那边有几个男生,叫过来帮忙搬了就可以。”
炽冉随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篮球场上大概六七个少年正在打篮球,抱着球的少年运球到三分线的位置,一边躲避围堵一边跳起来将篮球扔了出去,那球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砸进篮筐,场上瞬间爆发出欢呼声。
炽冉的情绪被少年们带动,也象征性的拍了拍手,道:“刘老师,好厉害啊,这是你们学校的校队吗?”
刘老师眯着眼睛看了会,摇了摇头:“不像是,估计又是高三的,明年不高考吗,学习压力大,逃课打篮球是常有的事。
最中间那个,就刚才进球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叫陈述,家里挺有钱的,人可横了,天天带人逃课打篮球,学习成绩也不怎么样。
他啊,现在估计学校里每个老师都认识喽。”
炽冉找寻着少年的身影,随口道:“可能是爱好吧。实不相瞒,我当年上学的时候也逃过课。有教无类,对学习不感兴趣也不能说他就是个差生。或许有一天也会有老师非常喜欢他呢。”
刘老师砸吧了一下嘴巴:“或许吧。害,看我这记性,要找人搬器材怎么和你聊起来就忘了。小宋老师等一下。”
刘老师刚朝那边走去,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匆忙掏出手机接通电话。
“喂,崔主任。……现在?……好吧,我马上过来。”
打完电话,刘老师转身对炽冉说:“小宋老师,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去一趟学工办,你能帮我叫一下哪几个男生,把音箱桌子什么的都搬到明理楼前的空地上吗,拜托了小宋老师。”
炽冉忙答应下来:“好的,您去忙吧刘老师,我知道啦。
目送着刘老师直到身影消失,宋炽冉呼了口气,转身走向篮球场的方向。
陈述眼角看到器材室那边走过来一个满头卷毛显得头很大的女生,恍惚了一下。
“陈述!干嘛呢,接球接球!!”陈述旁边的少年一把截了快要砸到陈述脑袋上的球。
陈述回过神来,道:“没事儿。谢了,球打完了请你喝可乐。”
那少年将信将疑的把球扔给陈述:“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陈述一笑,括号弧的笑容很亮眼,他朝右边跑了几步,微风将额前的头发吹了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我哪次骗过你?”
这话被风带着送进了炽冉的耳朵,她看着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她推来篮球场的铁网门,走向那些少年。
“小心!”刚站到球场边缘,有人似乎朝她喊了一声,炽冉一懵下意识的抬头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眼角余光看到有什么东西朝她飞了过来。
“砰!”炽冉脑门被狠狠地砸了一下。她似乎还听到了眼镜碎裂的声音,破碎的眼镜片有一小块划伤了皮肤,火辣辣的疼。
巨大的势能使她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她脑袋一片昏昏沉沉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陈述,你今天怎么老是出神?......老师,你没事儿吧?”
“流血了,靠,她眼镜儿被砸碎了,碎片划伤了皮肤。”
“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送校医院啊。”
“这个老师是几年级的,怎么没见过?”
“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快送校医院吧,别留下疤痕了。”
少年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声闯进炽冉的耳膜,她分辨了一下这些声音,抬手,缓缓地摆了摆手:“我没事儿。同学,你们能帮忙搬一下器材室里的音箱和广播到明理楼之前的空地吗?”
少年们满口应是,一个个摩拳擦掌朝器材室走去。
陈述抿着唇,耳朵尖有点发红,人都走后,他挣扎了一下,蹲下对炽冉说:“你还是先去校医院吧,别到时候留疤了我还要出钱给你整容。”
炽冉用纸巾按着流血的伤口,摇了摇头:“没事儿,放心吧,破相了和你也没关系。”
她摸到眼镜拿到眼前看了眼,一个镜片碎了,另一个也不知道掉哪儿去了,就剩个残破的眼镜框。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同学,高一今天有开学教育,先帮忙搬一下器材好吗,放心,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的。”
陈述犹豫不决,道:“再怎么说也是我拿球砸你的,你......”
炽冉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从包里拿出手机给人打电话。
“嗯,出了点特殊情况,今天不太合适了,你过来帮我一下,……PPT和演讲稿都已经准备好了,嗯,行。”
打完电话,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朝着场外走去。
说不生气是假的,大度也是假的,好端端的被人一篮球差点砸懵,贵得要死的眼镜也就这样成垃圾了,要真像说的那么大度,那她大概就是圣女了。
毕竟是个高中生,让她去和人家理论什么的,她也干不出来,只能自认倒霉。
陈述追在后边不让她走:“至少留个电话号码吧老师。”
炽冉摇摇头,晕晕乎乎地走到器材室旁,倚着门看着少年们撩起袖子搬器材。
陈述跟了几步,抿唇,最终还是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再回到器材室的时候,这边已经没人了,陈述攥着手里的东西朝明理楼跑去。
马遇伯来的时候,炽冉脸上的血刚止住,她攥着沾了血的纸巾,对马遇伯说:“演讲稿在刘老师手里,PPT已经拷好了,在C盘,打开就能看到。好了,谢谢学长了,我就先走了。”
马遇伯拦住他:“你这脸怎么回事儿?”
炽冉抿唇作出一个无奈的动作:“不小心被篮球砸了,害,说来话长。总之这次麻烦学长了。”
马遇伯乐得她麻烦他呢:“你这说的什么话,听我的,先去医院,我这边结束了来找你。”
炽冉模糊应下,拔腿朝着校门的方向走去。
宋炽冉穿过明理楼走向校门,陈述抄近路在小花园那边过来,看到明德楼之前几个同学正在摆桌子。
“谢然,刚才那老师呢?”陈述随便逮了个同学问。
谢然茫然的看了一下周围,指了指马遇伯的方向:“可能走了吧,我刚才看到那个老师和那边那个男老师说话了来着。”
陈述道了声谢,朝马遇伯走去:“老师,刚才那个老师呢?”
马遇伯正在看手机,闻言抬头看了眼陈述,道:“走了。”
陈述捏紧手里的塑料袋:“去哪儿了?”
马遇伯:“这和你没关系。”
陈述没再说话,看着马遇伯,空气中隐隐约约有火药的味道。
“是你砸的她?”马遇伯看了眼陈述手里的塑料袋——酒精、棉签和创可贴,还有一盒消炎药,瞬间了然。
陈述直勾勾的眸子看着马遇伯,走进了一步和他对峙:“对。”
马遇伯淡漠的眸子瞥过,只觉得这小孩儿幼稚,并不放在心上,只哼笑一声。
不过十七八岁的孩子,幼稚到把谁都当做敌人。
两个人不欢而散,陈述转身朝着教室走去。
既然知道是高一的老师,多找几次他就不信找不到。
炽冉回到学校,在校医院处理了一下伤口,幸亏没什么大问题,不至于留下疤。
让她发愁的是眼镜,刚配了眼镜再找爸爸要钱肯定不行。
炽冉叹口气,还是多找几份兼职吧。
幸亏这大三课也不多,不至于没有时间或者耽误学习。
马遇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炽冉刚到宿舍,收拾好东西,马遇伯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炽冉,下一趟楼。”电话接通,马遇伯清冽的声音从听筒传了出来。
炽冉走到阳台看了眼楼下,黑漆漆的,路灯底下站了几对情侣腻腻歪歪,抱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一对对中,马遇伯独自站在楼下,穿着白色T恤,很显眼,炽冉看过去的时候,他正抬头看着这边。
宋炽冉眯着眼睛看过去,脸上还贴着县医院给贴的纱布,没了眼镜她也看不太清楚,仅看到马遇伯的人形。
想了想,她还是得当面道谢,毕竟是人家帮她的忙。
炽冉穿上鞋子下了楼,走到马遇伯旁边,道:“学长,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马遇伯收了手机,问她:“脸怎么样了?去哪个医院看的?”
炽冉指了指纱布:“校医院看的,医生说不会留疤,注意不要感染就好了。”
马遇伯抬手朝她脸靠近了一下,似乎是想摸一下,炽冉瞪大眼睛脑袋后仰,躲开他的触摸,道:“学长,真的没事儿了。今天谢谢学长了,明天我请学长吃饭,食堂见。”
说要她就想转身上楼。
马遇伯:“吃饭就算了,小冉,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炽冉僵了一下,站直身体,道:“学长,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但是这真的不合适。”
马遇伯苦笑一下:“不过就是让你做我的女伴去拍几张写真,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炽冉:“学长,我真的不上相。你看我都不怎么自拍,你让我去跟你拍写真,搞砸了可怎么办啊。”
马遇伯正色道:“炽冉,你听过一句话吗,雪色与月色之间……”
炽冉倏忽后退一步,打断马遇伯:“学长,我还有些事儿就先走了,马上要准备实习了,学长也努力准备考研,加油!”
炽冉转身,踩着帆布鞋哒哒哒地跑进了宿舍。
马遇伯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里,叹了口气,补完了没说完的那句话:“你是人间绝色。”
其实他心里清楚的知道,如果今天不是迫不得已,炽冉绝对不会跟他打电话。
舍友们都陆陆续续找了实习工作出去了,炽冉一个人在宿舍,也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他是最后选择。
马遇伯抬头看了眼三楼的某一间阳台窗户,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宋炽冉拍了好几下胸脯让自己平静下来,上床的时候关掉了宿舍灯。
四人间只剩下她一个人,炽冉也不着急,反而觉得自在,反正也不是整顿楼就剩她一个。
炽冉打开台灯,找出考研的书本看。
她们法学院的学生,以后肯定百分之七八十都是要考研的,剩下的百分之二三十参加法考甚至国考,然后进入当地或者生源地的法庭做公诉人。
至于最后能进入检察院的,那是万里挑一,炽冉就想做这一。
即使是百万里挑一,她也要做这个一。
百万个人跟她争这一个一,炽冉有信心,也有能力做一。
至于当下,还是先把毕业分修够吧。
这些年忙于学习和兼职,错失了许多修毕业分的机会,现在面临毕业,她不得不努力去修。
所以才会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参加一次 一两分她都是愿意的。
正看着,炽冉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手背到身后摸了几下,摸到手机,随意划了接听。
“小冉,在干嘛?”舍友冯潇潇的声音。
炽冉微微一笑:“在看书。”
冯潇潇似乎是在躺着,闻言她脚踢了一下床尾,道:“你真的不准备实习吗?这个不是每个学生都要修的吗?”
宋炽冉合上书,道:“我加入了老师的课题组。
创新设计和实践实习这两个板块的分,我之前参加了很多比赛,都已经修够了。
其实在学校里开了证明之后不用实习是可以的。”
“说一下证明的条件让我死心吧。”冯潇潇有气无力道。
炽冉笑了笑:“那不说了。”
冯潇潇翻了个身:“小冉,我听说你今天遭遇不测了?”
炽冉脸一沉:“你这是什么词?马遇伯告诉你的吧。”
冯潇潇嘿嘿一笑:“不然还能是谁。小冉,其实我打电话是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儿?”
“我妈有个闺蜜,她儿子明年高考了,但是成绩实在不理想,就问我有没有合适的补课老师的人选,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个兼职挺适合你的。”
炽冉不客气的道:“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