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坠西山月擎空,星辰斗转复天明。
转眼间,我已出生三天。在二伯的建议下,一家人决定今天下午就出院回家。简单的吃了个午饭,经得医生的同意,又与王奶奶一家道了别,一家人便拿上行李离开了医院。
生了宝宝就是金贵,当是为了母亲,这次回家的交通工具都更新换代了。
一辆白色的轻型卡车停在医院的门前。老爸看了看,认出了这辆车的来历。这正是我根儿大伯家用来做生意的车。这种型号的车在的小村里,一共也没有几辆啊!不用多说,这定是昨天晚上二伯在家安排好的。老爸又一看,那上来相迎的不正是小坻吗!
根儿大伯的大号唤做李林春,也是弟兄三人。小坻是他的小儿子,名叫李坻,现在也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根儿大伯与我家是远宗,但因我两家关系好,这么些年来也就一直走动着。
“二叔、三叔、三婶儿……”
坻哥把人叫了一遍。虽然是这么叫,但实际上他比老爸还长两岁呢。我看着他的样子偷笑到,看来我在族里的辈份儿还不是最低的呀!这回还能直接当叔叔了!
“是你二叔叫你来的吧!”
“是我让他来的”。
“二哥,咋又麻烦人家,咱自己有车回去”。
额——我心里想。就那二八的大铁驴呀!
“嗨!没事儿,都是一家人还这么客气,快都上车吧!”
正所谓千言万语也比不上一句实用的话,有车不上,不是太可惜了吗。二伯怕老爸再犯犹豫,第一个就把老爸的车子举上了车。老爸见再辞无意,只得把妈妈也扶上了车。众人紧随其后。我则倚在母亲的怀里美滋滋的享受着。待人和“驴”都上车后,二伯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家人便乘着坻哥的车回家。
一路上坻哥把车开得很慢,想着可以尽量减少一点颠簸。车刚到了村口,就见牌坊下有一个人正在等候,老爸一眼便认出是大伯。这几日不在家,家里的事全由大伯一家照应。
大伯名叫李忌良,家里靠卖水果为生,不穷不富,儿女双全。
“大哥!”
“大叔,快上车!”
“大哥,您咋还上这儿等着来了”。
“啊,老大,你咋还上这儿来了!”
“……”
“我这不是想早点儿看看我这大侄儿吗!”
“快给大伯看看我们”。
“……”
说话间终于到家了,听到车的动静,大娘赶忙出来迎接母亲,这时街坊四邻也都走过来看我。众人把母亲让进了屋。母亲抱着我移身上了炕,姥姥和大娘赶忙用被子把母亲和我保护起来。
本就不大的屋子,此时已是人满为患,见此情形,姥姥只好下了谢客令,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女人听了,便跟着姥姥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前来道贺的乡邻也相继离去,只剩下对门儿的大富姑没走。
这个大富姑是村里的执客(负责小村婚丧嫁娶等民俗事宜的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会请她去帮忙。“大富”是村里给她起的雅号,我想大概是因为他身宽体胖吧!只知道她也与我同族,本村人士。她之所以留下来,就是为了我的十日宴。
刚刚安静了一会儿,门外又来了一些人。这次来的都是族里和母亲家族里的女眷,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拿了些红糖、鸡蛋之类的东西放在屋里。这是村里的传统,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不能变。
“这是大婶儿!”
“这是二婶儿!”
“这是老婶儿!”
“这是七奶奶、四舅母、姨母……”
“这是五奶奶,这…这…这……”
我去!哪来这么多亲戚!我感觉我在炕上看着她们,就像是在看走马灯一样。而她们排队看我的这种方式,则更像是动物园买票看猴的画面。
看就好好看嘛!有个别同志还上手了,我这个不乐意的。我又不是外星人,你、你们致于这样吗?瞧,气得我这儿直打喷嚏。真想一个喷嚏把你们都打出去。
听说母亲回来了,族里的老祖宗拐棍儿老太也来了。人还没到,你就可以听到她那拐棍儿敲击地面的声音,可响了呢!
拐棍儿老太是我的十四老太,她的公爹和我老爸的太爷是亲兄弟,又因为我家上两代都是单传,所以她家也就成了和我家最近的一支了。我出生的时候,族中曾祖辈儿的人就只剩下她老人家。
“我看看,回来啦!”
“呦!老祖儿,您怎么亲自来了,快上座!”
这可真是够热闹的!该来的差不多都到齐了。这么多人,弄得我这儿怪紧张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拐棍儿老太说了一句话:
“都挤在这儿干什么啊,看看就回去吧,娘俩都没法休息了!”
就是嘛!懂不懂什么叫错峰出行啊!
这话说的还真管用,那些小辈儿的问听都离开了,屋子里一下子便宽敞了不少。见人少了,我的心情也好多了,粉嘟嘟的小脸蛋儿上又露出了那迷人的笑容。
好不容易人都走了,也便到了晚饭的时间。一家人吃过晚饭,也还有要事要做。
下午回来后,老爸和大伯、二伯曾去过一趟大爷爷家,就是想问问他我认祖归宗的事。经大爷爷翻看过黄历后,竟然发现我出生的那天,正好是三千六百天一遇的大阴日!如果按书上说的,要在我出生后的三天内就举行仪式,否则我李家就将会在百日内遭受灭顶之灾。
这下可把在场的几人吓坏了,这么些年来也没有过这样的事啊!二伯更是吓得头皮发麻,因为他知道,黄历上写的事,有的的确是瞎编的,但有一小部分预言却是真能实现的。考虑片刻,二伯当即就决定,无论如何今天也得把我这认祖归宗的仪式完成。
根据祖宗规矩,老爸和母亲要在今晚的八点到宗祠中给已故的列祖列宗逐一上香,之后行三拜九叩大礼,最后还要将我的名字写在族谱之上。
本来这仪式是没这么复杂的,只需让新丁的父亲到宗祠中为祖先上香叩头再把新丁的名字写在族谱上就行了。可谁让咱点儿高呢!母亲好不容易才把我生下来,这会儿又要受这罪。都是我不好,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选这么一天我——。
“二哥!我们去了,孩子睡着呢,你看着点吧”。
“我知道,去吧老三!扶着点儿!”
听着屋子里没有了母亲和老爸的声音,我便偷偷地睁开了眼睛,正巧被二伯发现。
“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没睡觉,一定有很多疑问吧!”
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以为二伯是在逗我玩儿,只是和普通孩子一样笑着。
“小子!别装了!你可骗不过我!说说吧,在医院时是不是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啦!”
二伯这话一出,着实的把我惊住了。莫非二伯会未卜先知之术?想必我这二伯是个高人,也许他真能告诉我,之前在我身上发生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你已有些相信我了,就让我来告诉你问题的答案吧!”
什么!这么直接!真告诉我呀!我正发愁该用哪个器官向他发问,二伯却一脸自信的向我的身边坐来。只见二伯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猛地向我的天灵一指,一股强大的能量径直冲进了我的小脑袋,差点儿让我变成大头儿子。
谁能想象,这么大的冲击力对一个只有三天大的小孩儿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拼命的挣扎并坚持着,因为有些事情我必须知道,二伯看着满脸痛苦的我还一个劲儿的说着:
“好小子!好小子!嘿——”
每次说完还另加一把劲儿,不敢相信他是我的二伯,谁的二伯能对自己的亲侄子这样啊!可他还真就是我的亲二伯。靠!
再看宗祠这边,老爸和母亲在大爷爷稀里糊涂的指挥下,终于完成了这一整套的高难度动作。正堂上汗流浃背的母亲已是瘫坐在了蒲团之上,老爸稍好一些,还能跪直了。
“仪式完毕!”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两人如释重负正欲起身而去,大爷爷赶忙将二人拦住。
“忌钊,等一下!这孩子的名字叫什么呀?”
这一问可坏了,这几天净瞎忙了,居然把给孩子起名字这事儿给忘了。这可如何是好?
“按照族里的辈份儿,他的名字应该是两个字的,如果没起,现想一个也可以啊!”
不想对名字这件事情,大爷爷却如此随意。母亲看着老爸一语不发,老爸也想不出个啥名儿来。正在老爸大脑一片空白之际,一个声音从他的心底发出:
“火曰比焜,其意光明!”
老爸像是被这深邃的声音吸引了,也跟着学了一遍:
“火曰比焜,其意光明!”
正在打盹儿的大爷爷被老爸这句一惊:
“好寓意!好名字!”
说着便在族谱上写到:乙亥年春,李忌钊有子入籍,名曰焜。
大功告成,二人辞别了大爷爷搀扶着向家中走去。
二伯终于收了式,满身是汗的对着我说道:
“小子!你应该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老祖宗给我的东西我也都传给你了,致于能受用多少就看你自己啦!”
话音刚落,老爸和母亲正好回来。看着躺在炕上的我,妈妈不忘问道:
“怎么样!二哥,他闹了吗?”
“没有,睡的可安静了”。
小小的我皱着眉静静地睡在那里,谁又能看到我梦中的世界是多么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