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孙正非假寐,脑海里浮想联翩。
两屉柜上面有两个大抽屉,一个抽屉用于放钱放食堂餐票等贵重物品,上了锁,钥匙由母亲掌管;另一个抽屉时放些旧书本,打开这个抽屉,小手可以通过中间缝隙伸进另一个抽屉里。曾经他偷偷试验过,可以取到钱和餐票,工程处的餐票等同于金钱,可以用它到一些小卖部买东西,只不过面值要打折扣。
要节约,要懂得生活,不能乱花钱,不要买一些无用的东西,省下几角钱就能买两把青菜,足够全家人吃上一天。母亲说得有道理,孙正非能省则省,从来不乱花家里一分钱。也不偷拿家里一分钱,他舍不得花更不忍心拿。
哥哥偷偷拿过餐票,还不晓得他有没有拿过钱。这也怪不得哥哥,母亲从来都不给零花钱,甚至连买点正常学习用品都要苛刻,初中不比小学,学习用品复习资料要多得多,哥哥还能怎么办呢?
唉...只能这样啦!
星期六中午,给母亲送饭回来,孙正非把空碗袋子藏在楼梯间杂物里,转身直奔工程处办公大楼旁边的设备放置棚。趁四下无人,溜进棚内,他的肾上腺素顿时飙升,心跳如打鼓,整个人进入高度紧张却空敏的奇妙状态。设备林立间,就如一只溜入熟睡人家的小老鼠在狭缝里无声穿梭觅食,棚子后面传来阵阵打煤机的撞击声,女人们谈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少时,孙正非从棚里悄悄向外观察,没有人,好机会!转身拿起蛇皮袋扛到肩上搂紧,急行几步冲到大道人行道上。安全啦!他神色一松,不急不慢地走向废品收购站。
回想棚里细节,他颇为得意自满,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紧张,心却不乱。自己甚至连被人发现后的逃跑路径都看好啦,难道,属鼠的人天生带有贼性?
西江大道尽头就是沿江路,废品店离尽头很近,老板是个白胡子瘦高老头,老头左手残疾,四个手指弯曲不能伸直,好像煮熟的瘦鸡爪。
问好价钱,称完铁件,孙正非用锤将电焊钳分解,将连接的一截铜焊疤线剥皮处理,铜比铁值钱太多,最终获得一十二块八毛。
设备棚就在正街边,靠办公大楼,一般小孩不敢胡乱进入,这才让他捡了个漏。其实也没有几样东西,两把稀烂的电焊钳,一截焊疤线,四根短而粗的钢筋,前后过程不到两分钟。
换了条路线回家,途中,把蛇皮袋藏隐蔽,下次好用。下午,待哥哥做完作业,孙正非笑咪咪地掏出六块八毛钱。
“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中午捡废铁卖的!”
“你莫去乱搞,抓起来就有你好看!”
“我就是在那个篮球场下面棚子里捡了几根废钢筋,好东西我又没有拿。”
“从小偷针,长大偷金。养成习惯会害你一辈子!”
“哥,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就只想捡些废铁卖点钱,上交给妈妈。”见哥哥不语,塞给他一块钱,自己留八毛,五元大钞用文具盒压着。
“哥,你放心,等我长大一点,就算把废铁送到我手上,我也不会要。”
“哎...你也不小啦,自己想清楚。”到时候,你看不起废铁,金银你要不要?弟弟认定的事情,现在很难说服,只能以后再劝,好在弟弟做事小心谨慎。
母亲下班回来,耐着性子等到她把身子收拾干净,孙正非赶快献宝般将大钞呈上,希望博得母亲一笑。
“妈,这是我今天捡废铁卖的钱。”
“莫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你作业做得怎么样啦?”李兰英坐下来喝几口茶,累得不想动。
“早都做完啦!我正在复习嘞。”看不出母亲表情,他显得格外乖巧。
“还有没有?”不可能这么巧吧,整整五元,她担心孩子乱花钱,养成习惯。
“没有啦!卖了四块九毛钱,那个老板就直接给了我五块钱。”
“下次莫去捡啦,读书要紧。”看不出儿子真假,五块钱已经不少,她懒得再去追究。
“嗯。”虽然没有受到肯定,但是也没有被母亲责骂,孙正非答得口是心非。
“好啦!肚子饿得咕咕叫啦,赶紧腾桌子吃饭!”
“好咧!”
第二天上午,孙正非溜出家门,目标直指一个超大型厂院,此院落高墙围合,内有金结车间,机电物资仓库及木材车间,最重要的是里面露天堆放着数不尽的废铁。昨天已经踩点,他绕过值班室从高坡小道下来经一道小铁门进入。
厂队没有休礼拜一说,右手边,车间内各种机器设备轰鸣,工人们大声交流着,左手边,厂部办公室的人或聊天或办公,没有人在意这只游故作悠闲的小硕鼠。顺着长排废铁堆走到大门出口,大铁门紧锁,四下无人,好机会!
镇定情绪,转回来路,一根最粗的短钢筋头躺在路边,瞧准机会,孙正非蹲下身子装作理鞋,见机迅速将它藏到衣内用胳膊紧夹,慢步回到大门边,藏到旁边草丛里。来回六趟即止。
中午一点,孙正非把蛇皮袋往后背松紧裤里一别,用汗衫罩住后前往大铁门外公路上徘徊,院里很安静,待到公路两头无人无车。轻脚靠近铁门,化身成一只狸猫从大铁门底部钻入,窜至草丛轻装存货。完毕,将袋往怀里一搂,小弓步回铁门窜出,前后不到一分钟。
安全啦!这才感觉怀里袋子沉重,孙正非一咬牙,弓身子甩袋上肩,猛起沿公路急行,距废品店不下三百米,左肩扛累换右肩...待他轻松走出废品店,口袋里多了十一块五毛。
回到家,照样给哥哥一块五毛钱,孙斌起身把钱藏到抽屉最底下的旧书里,说:“以后,我们哪个要用钱,就在这里面拿。”
“要得。”
孙正非乖乖把这两天做表面工作的一块八毛钱上缴。他独自私藏的小金库就在另外一摞书最下面一本书里,哥哥的举动着实吓他一跳,看来,得换个更加安全的地方才行。
照样上缴母亲四元,母亲老调重弹,不喜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