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幢别墅出来以后,已经过了整整两日。
这两日,菊川几乎没有回过家,而是待在一个叫俊男的朋友家中。
俊男是菊川的同学,小学和中学都在同一所学校内,私交还算不错,二人性格相近,且有许多共同话题,从中学后一直保有联系。上了大学二人虽然不在同一座城市,可时常会用邮件互相传达交流学业以及今后发展的规划。毕业之后,菊川去了京都,而俊男则因为照顾家庭之故留在了仙台。等菊川回到宫城,俊男从仙台而来,在菊川的帮助之下,谋得了一份新闻社的工作。俊男在工作几年之后贷款买了一套公寓,但却迟迟没有结婚。菊川从前问询过,他只说条件不好,况且事业一直未有起色。
这次菊川找到俊男,是有一件事需要他的帮助。
“这所旧公寓住户仍然不在少数,房东基本上都搬走了,除了少部分像我这样经济预算不足买在这里的,剩下绝大部分都是租住的上班族。平时六点多陆续有人下班乘坐电梯,七点半到八点多时是最高峰,一直到十一点之前差不多就没什么人了。也有深夜十一二点回来的,可是在极少数。”俊男讲完,望向菊川,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周末呢?”
“周末基本上也就早中晚饭时间出门的居多,其他时间也没有人上下楼。加班的基本上很少,这与这一带的公司与产业类型有关,多是周末双休的国企单位。”
菊川闭上眼,并用手背抚碰额头,做出思考的神情,随即便点了点头。
“呃……你貌似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需要带个人在你这里住上几天,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俊男先是怔了一下,随后挠了一下头,笑道:“谁啊?”
“一个朋友。”
“我这里有的是空房间,可是你也要和我说清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吧。”说完,菊川便告别了。
次日,菊川向租赁公司租用了一辆车,租期两日止。
一天前,菊川曾去公司找过小泉。刚开始小泉有些惊愕,向他问询稿子进展的事情。时隔一段时间没见,菊川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审视他,满脑子的画面皆充斥着腌臜与不堪,令人恶心。
菊川没有心思与他讨论毫无意义的工作事宜,而是挑明事件。他已经尽力控制躁动的情绪,除了冰冷麻木的正常反应,菊川觉得这已经是对他极大程度的忍耐了。
令他惊诧的是,当话说出来以后,小泉却厚颜无耻的平静,在他那用虚伪包装下的慈善的脸庞中,竟察觉不出一丝的歉疚与忏悔。
这令菊川恼羞不已,当场暴跳如雷。在他来之前就做好了丢掉工作的准备。在他看来,这份工作对他来说早已失去了意义。因此,他不必刻意地压抑什么。
小泉全程保持着令人作呕的微笑,好像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他说道:“你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令妻做过酒女,试问谁人不知?况且这种行当与人有染在所难免,你又何必太过于深究呢?”
“你这个禽兽!简直无耻!如果我揭发你的肮脏之事,你的主编位置怕是难以坐稳了。我是有证据能够指控你的,我有业界很好的律师朋友,所有事宜我均已咨询过。”
小泉听后,哈哈一笑,狂妄叫嚣的态势扑面而来。他呷了一口茶,娓娓说道:“丢了位子事小,我只是同情你丢了命,着实可惜。你的命此时就攥在我的手里,我想什么时候取就什么时候取。噢……当然,我也有足够的证据,还有证人与证词呢!嘿嘿嘿嘿……”
“荒唐,可笑!你觉得这个时候要挟我很高明吗?如果警方愿意相信一个即将身败名裂的疯狗乱咬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可以彻底消亡了。”
“呵呵,也许你不信,可是证据的确在我手中,如果你报警,我根本不怕,你觉得世人宁愿相信我还是相信一个背负两条人命的凶手?”
“你在胡说些什么?”菊川再也无法忍受,愤恨地拍打着眼前的案台。
“你不用向我发狠,事实已然如此。希子的稿件我已经拷贝。一经发出,我想……会轰动一时的。”小泉站起身来,凑进菊川的耳边,轻声地说道。
听到“希子”这个名字,菊川不由得怔了一下。小泉的表情和语气当中,皆透露出一种穿透,甚至直击人心的自信与张力。虽然他知道小泉,所说的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于是他愈加怒不可遏,正想再发泄几句之时,从办公门外冲进两名保安,一股脑把他架起,很快将他完全控制。
菊川不时地作挣脱之力,但无济于事。
“你斗不过我的!放弃吧——”小泉再次凑近他的耳朵,悠悠地说道。旋即挥了挥手,菊川便在同事围聚的目光中被请出了大楼。
回到家后的菊川再无创作的动力,更是将房门紧闭,根本不理会迟迟叫门的仓井,甚至连理惠子也很难见上几面,他自知目前的精神状态难以面对孩子。还有一件事,希子已经几天未去学校了。她班上负责的老师打来几通电话,不过他没有予以理会,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打理。
这天晚上,菊川开着租用的车,行驶在月色黯淡的道路上。
不久后,车子停在一个巷子的尽头,紧贴着路旁。
十分钟之后,菊川拖拽着一个人影走出房门,并将房门关闭。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随后干净利落地朝后座放去,并关上车门。
他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看来这份工作对于他而言颇具艰难。休息了好一阵子他才上车,在驾驶位燃起一根香烟,贪婪地吮吸着烟蒂。
菊川的后背一阵发凉,他关上了风量按钮,未燃尽的烟头在他手中颤动着,烟灰掉落在裤子上,他随手一捻,并打开车窗。升腾的烟雾充斥着大脑,立马觉得有些晕沉沉的。
之所以这么害怕,是因为此人的卧室中有其和美纪的合照。精致的古铜色铝箔相框镶边,正悬于距离床头柜二十公分高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