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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中国大地到处都在呈现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到了二0一0年七月份,中国的GDP就超越日本一跃成为紧靠美国的第二大世界经济体。在这样大气候的影响下,洼里村也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首先是为了适应洼里村飞速发展的前进步伐,村里没有伸手向政府要一分钱的补贴款就把原有的水泥路面加宽了一倍,达到了八米之宽的高质量的乡村公路,同时又修建了一条连接京沪铁路的专运线,源源不断的将“定山”牌高标优质水泥产品运往全国和周边国家,真正实现了产品走向世界的远大目标。其次,集团在改造升级老旧水泥厂和石灰窑厂的同时又扩建了两座超大型高效环保的新水泥厂,最大程度的满足了国内市场和外商的出口需求。俗话说,家有梧桐树,何愁招不来金凤凰。洼里村的飞速发展无疑已经成为定山县经济腾飞的引擎,短短几年就摘掉了定山贫困的帽子并进入全国经济强县之列。家乡的巨变就像是一块巨形磁铁,将定山县那些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和大学毕业生全都牢牢地吸引回家乡来了,并逐步成为家乡发展的新生主力军。

在家庭方面,赵乐的儿子小军今年高中已经毕业,就差十分没有达到大学录取线,以他妈李敏的建议,让儿子再复读一学期,说不定明年就能考上一所211大学,可是小军固执的认为上大学并非他人生的唯一选项,他说他想去参军,想到军队里去好好锻炼锻炼。小军遗传了他妈李敏的外部基因,相貌、个头都随她,比赵乐年轻时健硕、英俊,性格却像赵乐那样既不死板也不随大流,说话做事有板有眼,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因此,当赵乐听到儿子说出自己的理想和愿望时,他毫不犹豫的站到了儿子这边,这个中的缘由,儿子现在的愿望和理想正是他青年时代的复写版,今生他没能实现的愿望能由自己的儿子替代他去实现,这也算是如愿以偿了。他立场坚定的跟儿子说:“行!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爸赞同你的观点和选择,男人嘛,只有经过熔炼才能成钢!”

可是七十多岁的奶奶并不赞同儿子赵乐的建议,她跟儿媳妇李敏站在了一边,她张开戴着假牙的嘴巴反对儿子赵乐说:“不行,当兵太苦了,我舍不得叫我孙子去受那份罪。”

这样一来,一家四口人第一次因为这件事产生了观点不同的意见,而且听起来好像各自都有一定的道理,都是设身处地的为小军的将来考虑,出发点都是好的。李敏和婆婆的想法是让小军考上一所像样的大学,毕业了再找一份理想的工作,将来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人生。而父亲赵乐却想让儿子先去风里雨里磨练几年,将来才会沉稳的面对艰难困苦和预想不到的各种挑战。不过最终母亲和奶奶也没能说服小军,初冬时节,小军顺利的通过了各项体检,终于穿上了梦寐以求的绿军装。新兵出发那天早上,赵乐和李敏准备用自家车将儿子送到县武装部新兵集中点,可是年迈的奶奶也吵着要随车去送孙子,赵乐知道母亲晕车厉害,不忍心让老人跟着路途受罪,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老母亲。老人见去不了县城,就紧紧抓住小军的手久久不愿松开,这孩子长这么大还从没有长久的离开过她的身边,这一走,也不知道哪天才能见到孙子,老人的心此刻就像是被谁一下子掏空了似的难受,她抹着眼泪叮嘱孙子说:“到了部队就给家里写信,别忘了给奶奶多拍点照片寄来。”

赵乐却笑呵呵的对母亲说:“哭啥呀?小军一人参军咱们全家都跟着光荣哩,妈,您老应该欢欢喜喜的送您孙子去部队。再说了,现在通讯这么发达,只要您想孙子了就都可以用手机跟他视频通话,就跟当着面说话一模一样的逼真。”

“是啊,妈,我给您孙子买了一部好手机,我们全家人啥时候都可以跟他视频聊天的,我们不难过了,啊。”李敏进一步跟婆婆解释完,自己也由不得流出了眼泪。

赵乐赶紧用手轻轻拽了一把李敏的衣襟,低声催促道:“擦干你的眼泪!”

李敏也意识到自己的泪水流的不在时候,便即刻麻利的擦去眼泪改为笑容说:“噢对了,妈,您如果想叫小军写信拍照片也行,只要您老喜欢,小军就随着您来。”

“对呀,奶奶,视频聊天和写信我两样同时做,保证让您每天都能看到我!”小军也不失时机的给仍不愿放手的奶奶吃了颗定心丸。

奶奶这才半信半疑的将手松开,但她仍然很不放心的跟小军说:“不许哄奶奶,奶奶老了,就想每天见到我的孙子。”

“不哄您,不哄您,谁敢哄您呀!”赵乐一边安慰一边趁机将小军往车跟前推了一把,小军会意的往车门口挪了几步,然后跟奶奶告别说:“奶奶,我走了,天冷,您赶紧回屋吧。”

安抚完恋恋不舍回屋的母亲,赵乐就迅速打开院门启动小车准备出发。不料,院门打开那瞬间,他发觉大门口早已被前来欢送的乡亲们堵的水泄不通。这些人前段时间就听说赵乐赵总经理要将独生儿子送去参军,当时大家还有些不太相信,在他们认为,聪慧大智的赵总怎么可能忍心让前途似锦的儿子去部队上受苦受累呢?现成的光明大道就摆在小军面前任由他选择,何必再拐弯绕道地安排他走别的道路呢?可是,当传说中的消息得到了证实之后,人们这才折服胸襟与格局不同于常人的赵总,他做事情总是让人琢磨不透和不可思议。现在,传说已成事实,有人便建议组织一个欢送团,一定要把赵总的儿子轰轰烈烈的欢送去部队。因此,乡亲们就自发组成欢送团,他们手捧大红花,抄起锣鼓家什,早早就聚集等候在赵乐家大门外了。

当朱红色的大铁门吱吱敞开,赵乐的座驾徐徐驶出院外之时,手捧红花的人们迅速将赵乐的小车围拢起来,大家七手八脚一会儿就将小车装扮得比二十年前赵乐结婚时还要喜庆显眼,最后又在小车的前头粘贴一张横幅,上面写着“一人参军,全村光荣”八个烫金大字。

赵乐打开车门走下车,朝欢送的人群静默的扫视了一圈,他一句感激的客套话也没有说,只是双手举过头顶,有力地做了一个江湖式的抱拳,向父老乡亲连连致谢。之后,他吩咐儿子从车内取出几包“中华”牌香烟,不管男女,也不管谁抽不抽烟,给所有人都发了一支。发完香烟,赵乐像战地指挥官一样将手一扬,豪迈的高声喊道:“大家既然都来了,那我们现在就向县城出发!”

众人齐声应和过后,停放在人群外的卡车上的锣鼓家伙紧跟着就响动起来,随后紧跟着赵乐驾驶的那辆红花点缀的小车,鼓乐喧天的驶过村中的溪水桥,驰骋在通往县城的那条宽阔的水泥路上。

送走了儿子小军,赵乐和李敏又来到村东南父亲的坟上。赵乐打开一瓶“古井贡酒”,又从方便袋里拿出三个大号的酒杯,然后全都斟满,夫妻俩各分一杯,剩下那杯端放在供台上。赵乐手捏酒杯对九泉之下严厉的父亲说:“爸,今天也不是什么祭奠的日子,我就不给您老人家烧纸钱了,但我跟您儿媳妇给您带来了好烟好酒,您一生省吃俭用从没品尝过这么好的东西,今天,我就想跟您边品边聊一会儿。来,这第一杯酒咱们三个人同饮!”赵乐说完一仰脖子先喝下肚里,之后再将供台上那杯酒均匀的洒向坟墓。

随后,李敏一声不吭的也喝了下去。

赵乐接着又斟满第二杯,但没有急着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中华”牌香烟,从中抽出三根,点燃后摆放在供台上面,最后自己也点燃一支,深吸一口吐出一团呛人的烟雾,然后接着跟坟墓里的父亲说:“爸,儿子今天要跟您讲的头一件事就是,我今生没能实现的最大愿望终于由您争气的孙子替我实现了!我们赵家的军人梦和军人魂总算没有在我这一代人手中丢失了,所以,直到今天我才敢引以为豪的来跟您汇报呀!来,现在咱们再喝下第二杯酒!”赵乐又是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喝了个净光,接着同样将留给父亲的那杯酒向坟墓。

李敏仍然一声不吭的跟着喝下第二杯酒。

这时候,赵乐转过红晕的脸笑着跟妻子李敏说:“今天我特别高兴,我就是想跟他老人家喝点酒说说话,这剩下的酒就不用你再喝了,都是咱爷俩的了,你能不能理解呀?”

李敏满含热泪微笑着点了点头,说:“能理解,你的确没有给他老人家丢脸。当初他老人家要求死后埋在这里,不就是要看到你和洼里村的今天吗?”

赵乐自豪的接过话茬说:“是啊,爸,这二十多年来,我们赵家和洼里村的巨大变化您老都是一点一点看在眼里的,如今您儿子没有让您老失望吧?”

接下来,赵乐每喝下一杯,就往父亲的坟墓上洒一杯,就这样,不大一会功夫便将一瓶“古井贡酒”喝了个底朝天。

这时候李敏催促道:“好了,我们该跟老人汇报的都汇报了,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赵乐说:“那好吧,现在我俩给老爸磕三个响头再走。”

于是,夫妻俩同时跪在夕阳映照的坟墓前深深的磕了三个响头,尔后起身拍打去膝盖上的灰土,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山脚下,一起俯瞰那炊烟袅袅规划整齐的秀丽新山村,以及沸腾喧嚣的建材集团工业园区,定定的看了一会儿,两个人的手不由抓到了一起,十指紧扣地朝公路边的小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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