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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赵乐骑着自行车从十几里外的肖家岗乡政府回到洼里村的家中已经是晌午饭时辰。母亲见他软塌塌的推着半新的自行车进了自家的青石墙院落,然后随手将车子往墙边一撂就钻进了屋里,他一屁股坐到饭桌前有气无力的问母亲:“妈,饭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就等你回来吃呢,饿坏了吧,小乐?”赵乐妈心疼的说着转身就去厨房端盖在热锅里的饭菜。

“爸跟小花呢?”赵乐往屋里瞅了一圈,没见爸和妹妹,就问。

“地里还有点秋庄稼没拾掇完,你爸带着小花一会儿忙完了就回来,你赶紧吃吧,不用等他们了。”赵乐妈说。

赵乐应了一声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没吃几口,忽然发现饭桌上还放着半瓶父亲没有喝完的高粱酒,他随手抓过来咕咚咕咚将那半瓶白酒喝下一多半。母亲站在一旁很想上前阻拦,因为她从没见过儿子喝过白酒,并且还是一口气喝下这么多。可她抬起的脚并没有往前挪动,到嘴边的话也没有吐出来。她知道儿子憋着一股子劲想参军,去年因为报名迟了没去成,今年八成又遇到了什么坎节不顺的情况,他心里憋屈得难受,喝就喝吧,喝了兴许他心里就好会受些。

赵乐吃了午饭,心里还是觉着像塞了团稻草一般乱糟糟的,他便走出房间,顺着横穿村子的那条溪水河边漫无目标的往下游走,走到一片竹林他停下了脚步,他随手摘了片竹叶含在嘴里,然后慵懒地往地面枯黄的竹叶上一躺,仰面吹起了一曲《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他刚开始吹的时候都还在谱子上,可是吹着吹着就没了底气,也就跑了调,他干脆扔掉竹叶,叉开四肢呈大字状,就那么静静的平躺在午后阳光下翠绿的竹园里。这时,温暖的阳光从竹林间斜射到他俊朗白净且略带稚嫩的肉乎乎的脸蛋上,犹如女人温柔的手在他面颊摸来蹭去,他惬意的微闭双眼,贪婪的享受着初冬的阳光给他发凉的内心所带来的些许温暖,于似睡非睡的醉意中静心聆听潺潺流淌的河水和风吹竹叶发出的声响,以及竹林中各种鸟儿欢快的鸣叫,听着这些天籁之音,他就可以短暂的忘却心中那些烦恼的事情。

短暂的享受过后,赵乐又不得不思考到底要不要去找那个让他讨厌和鄙视而又无法绕开的人。上午从乡人武部回来的路上,他就一边骑车一边苦想,这会儿躺在这河边竹林里他又在想这个事情。假如真的去找他,又该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方法呢?直到他想得头疼也没有想出个可行的好办法来。本来,赵乐中午故意猛喝那么多白酒,就是想把这个无解的事情抛到脑后不再去想,可是他无法做到,因为,无论他睁着眼睛还是双目紧闭,脑子里满是想参军的念头,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回响:如果你不去求那个人搞个名额,难道就这么轻易放弃你儿时就梦寐以求的理想吗?于是,去和不去的矛盾的声音与那张时常挂着微笑看似慈善实则丑陋的嘴脸,相互交替着在赵乐内心无休无止的纠缠和撕扯,最终,又把赵乐的思绪牵引到他不愿回忆的那段童年。

那年赵乐六岁,父亲突然得了很重的肺病,可家里实在拿不出给父亲治病的钱来,母亲只好去求身为大队书记的吴兴华给家里写个贫困证明,以便去信用社贷些救济款。巧的是那天大队其它干部都出门办事去了,大队部只有吴兴华一个人在,母亲叫赵乐在外面等候,她一个人进了吴兴华的办公室。母亲进门不大一会儿,办公室的破木门就被吴兴华关闭并插上了闩,幼小的赵乐当时并不明白,大白天的为什么要关起门来说事呢?他便好奇的将脸贴在破落的门缝往屋里瞄,结果清楚的看见,人高马大的吴兴华笑嘻嘻的将娇小的母亲一把扯进他怀里,就像老鹰抓小鸡那般轻松,接着吴兴华就用胡子拉碴的嘴去啃母亲光滑的脸蛋和嘴巴。母亲极力挣扎却始终没能挣脱,最后被吴兴华按倒在旧沙发上,很快便将她的裤子扯到她白皙的脚脖子处挂着……

目睹这一切,不太明事的赵乐吓得哇啦一声大哭起来,他趴在门外,边哭边喊:“妈妈……妈妈……”

办公室的木门开了,面色绯红头发凌乱的母亲慌慌张张的从房间跑出来,她一边整理皱褶的衣衫,一边心疼的追问仍在揉眼嚎叫的儿子:“怎么了小乐?谁把你怎么了呀?”

赵乐松开揉眼的小手,泪汪汪的看着一脸紧张的母亲,委屈的抽泣道:“我看他打你了。”

母亲听完,一把将赵乐搂进怀里,哽咽着说:“没事的,妈妈不疼,小乐不哭,咱们回家。”

回家的路上,母亲手摸着赵乐的头轻声的说:“小乐呀,妈跟你说,今天你看到的事情回家千万别跟你爸提起,你要是说了,妈妈就活不成了,你跟妹妹就永远看不到妈妈了,知道吗?”

赵乐疑惑的望着泪眼婆娑的母亲,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这一点头,就是对母亲一辈子的承诺。

不久,父亲治病的救济款果真得到了解决。

现在,赵乐终于想出一个暂时不用去面见或是求拜支书吴兴华的办法,那就是绕开吴兴华直接去找老同学张文亮。张文亮接任他父亲村文书的位子也快到一年了,同样算是洼里村比较有实权的人物,虽然说赵乐与他并不沾亲带故,也没有什么深交,但好歹他们是同村长大的同学,赵乐深信,学友的情份应该还是有几分的。所以,赵乐决定先去张文亮那儿摸摸底,打探一下洼里村参军报名的具体情况,再顺便听听他的想法和建议。因为这小子打小就非常机灵,就是人们嘴里常说的那种满脸都挂着聪慧的小能人,村里人都说他随他在洼里村做了二十多年老会计的父亲张明道一样圆滑多变。可是唯独在念书方面没有他老子年轻时用功,五年制的小学他却读了七年,初中又留级一年才勉强考上高中,硬是等到小他三岁的赵乐撵上来才跟他成了同班同学。如此,偏僻的洼里村除了赵乐、吴兴华女儿吴小梅,就又出了一名高中生。

当然,那时的洼里村,由着孩子在学校里折腾那么多年的家长也只有他张明道能做到,他当真有足够的耐心和能力。在他心里,他早就将儿子今后的人生之路谋算和规划好了,将来即使座不了村里的头把交椅,起码也要把他这个掌控全村经济大权的位子坐稳了,因为,在这个两姓鼎立的山村,河东张姓家族到了张文亮这一辈,满门也就数张文亮有出息了。要想长久保持洼里村两姓势力的绝对平衡,就必须培养出一个有头脑有魄力,同时还要有一定文化的年轻人。不是吗?洼里村这么多年之所以没有出现一姓独霸的局面,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有了他张明道才稳稳的将这种局面制衡的,河西吴姓历来掌管全村的行政大权,而河东张姓就一直牢牢的管控全村的财政大权,谁都离不开谁,谁也不敢贸然招惹谁。

赵乐计划先去找同学张文亮的主意拿定之后,就一骨碌从枯黄的竹叶上爬起来,他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睛,发觉天色已暗淡下来,西边山顶托着的那一大片形状各异的斑斓厚重的彩云,正在缓慢的移动着,变幻着。

赵乐有些兴奋的走出竹林便径直去了家住河东的张文亮处,不巧的是,张文亮这会儿不在家,只有他妈跟他爸坐在灯下。他妈忙着手里的针线活,他爸张明道戴着一副老花镜,手捧一本厚厚的《三国演义》,镜片几乎贴着书面在那认真的蹙眉阅读。见有人进门,老两口先是以为是儿子文亮回来了,可抬头一看,进门的却是河西赵德贵的儿子赵乐。张明道手扶镜框探过头来说:“哎呦,是小乐呀,来找我们家文亮的吧?”

赵乐点头回答:“是的,张伯。”

“最近也不知道他都忙啥呢,每天回家都很晚,要不你坐下等等他吧。”张明道责备的语气中略带几分自豪与炫耀。

“哦,不了,那我就改天再来吧。”赵乐心中有些失落的说。

说实话,赵乐心里并不讨厌张明道这个人,小的时候,他常随张文亮到他家来玩耍,见他总是一副文绉绉的斯文相,说话也不厉声可怕,是个有文化的山里人,很容易让人产生亲切感。

“来都来了,就耐心等会吧,说不定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张明道丢下手中书籍,带着诚意挽留赵乐。

赵乐心想也是,来都来了,那就再等会吧。这一等,两个人就有了闲聊的空间。张明道首先找个话题问:“你爸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不怎么好,气管上的老毛病,一到秋冬就咳得厉害。”赵乐说。

“我知道,自打那年没钱及时治疗,他就落下了老病根。以前他那身体多硬朗呀,就像你家那头黑毛牯牛一样壮实。唉,这人哪,有啥都别有病,就拿我来说吧,如今得了这个不死不活的慢性病,医生说了,只等油耗干了灭灯。”张明道咳了两声,往身边痰盂里吐了一口浓痰,接着说:“要说你爸那个人呀,他可是个本份的直汉子,不过有时也太直了,该拐角处不知道拐弯,就拿你姥姥姥爷病逝那前后几年,我看你们家实在是困难,就诚心给他出主意,叫他去找吴兴华批个条,回头我给他弄点救济款,可他死活不肯,宁愿东借西借下葬两个老人也不去求吴兴华一回。唉,太执拗了。”张明道有意无意的说着叹着,可赵乐听着心里却咯噔一下,他忽然意识到这老头的话里有话,似乎有所暗示,难道他知道母亲那年去找吴兴华写证明搞救济款的来龙去脉?当年,他是掌管大队公章的会计,写证明盖公章都绕不过他,他知道一些情况也不意外啊。这么一想,赵乐即刻觉着脸蛋一阵灼热,仿佛被人脱光了衣服赤条条抛到街道那般羞耻难当。这一刻,赵乐只想绕开这个话题,或者尽快离开,可他一时半会又找不到什么离开的借口,便顺着张明道的话题随应道:“我知道张伯是个善良的好人,我爸要有你一半活道,我们家就不会这么穷了。”

“哎呀,孩子,你可不能这么说,你爸当初可是我们洼里村响当当的人物,那么多外来杂姓谁能有他那威信?你姥爷家那道门头要不是幸亏有你爸撑着,早塌了,自然也就没有你们现在这一家人了。”张明道用手指点着赵乐的眉心说。

赵乐笑了笑,有点违心的奉承道:“那倒也是,不过我爸再厉害也比不了张伯你呀。”

张明道明知赵乐说的多半是奉承话,但他喜欢听,心里有种被人认可的成就感,心想,这小子心眼活泛,将来肯定比他老子赵德贵有出息,可他嘴上还是心有不甘的说:“老了,不行喽,成废人了,如今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喽。”张明道叹惜完突然话题一转:“小乐,你找文亮有啥事吧?有事就说一声,要是你等不及回头我给你传个话。”

“没事,没事,我来就是想找文亮哥闲吹呢。算了,天也不早了,我就不等了。”赵乐听出张明道的话中带有逐客的意味,说着便起身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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