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风分为萧瑟,和着几许羌笛声,有说不出的怅然,雁门关上,展昭摸了摸手中的尚方宝剑道:“紫筠……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你给尚方宝剑取名黯然……莫非早料到今日之结局?”忽觉肩上一沉,却见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左肩之上,不是齐枫又是谁了。齐枫叹了口气道:“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说的好……展昭,我亲眼看见筠儿被长枪贯腹而过……所以我知道她真的活不了了……可是三百骑兵在方圆两百里内都没寻着她……你说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是什么情况……你看这雁门关群山万壑……你说筠儿会不会葬身崖底?”
展昭眉间一紧道:“你说过,她活着,想我了会来找我,她死了,想我了,魂魄也会来找我……我等她来找我。”
齐枫惨然一笑道:“展昭……你知道筠儿中枪后说什么?她说初次见我时她惊呆了,她说我可比你长的好看多了啊!……只可惜我和筠儿相处的日子太短,不然,她就是大辽的王妃。”
展昭哼了一声,站起身道:“洗洗睡吧,别瞎想了……”说罢便向房中走去,齐枫淡淡一笑道:“我妹妹已经醒了,到处嚷着要把打晕她的人碎尸万段呢……呵呵,你惨了……”展昭皱了皱眉道:“是你叫我把她打晕了带回来的……”
忽见城楼左角人影一闪,一翠衫女子盈盈走来,一张俏脸似笑非笑的望着展昭,正是齐怡!齐怡十五岁起随齐枫归辽,在辽国待了近十年,早已染上了塞外的豪爽之情,虽生得端庄,却全然没有中原女子的羞涩之情,却又不似丁月华般的侠气,自生得一股巾帼的气派。齐怡亦不避嫌,一把抓住展昭的手道:“你是我的英雄!这一生我都跟着你了!雁门关外,我坠马后你将我揽上马背,那一刻,我就决定这一生都是你的人了!”展昭不禁愕然,万料不到一个刚结识的女子竟会如此大胆的表白,展昭面上一红,却听齐枫朗声道:“展昭,今天我这个做哥哥的做主,把妹妹许配给你了!”展昭一惊,刚欲拒绝,忽的想起当年拒婚之事,心下暗道:“当年皇上赐婚,我却拒婚,才累的芊灵出家为尼……这姑娘性格如此豪爽……我若拒绝……怕是第二个芊灵呢……”想到这里,一时语塞,只是怔怔望着二人,却觉齐怡的素手分外柔软,蓦地望见齐怡落雁之貌,不禁心中一动。
忽见一红影缓缓走来,眼中闪着几许哀怨,几许失落,却是丁月华!丁月华眼眶一红,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楚,心下只道:“小昭……先是筱雨公主,又是张姐姐……再又是这辽国公主……何时有月儿呢。”忽的一把拉过齐枫道:“齐大哥,杨老令公因我而死,我想去灵堂陪陪他,你陪我去好吗?老令公一身征战沙场,何等英雄,一定也十分敬仰秦琼之辈,不如我们把那日开封府填词作曲的调儿奏给老令公听好么?”齐枫一怔,道:“好啊,月儿,我们走!”说罢便被丁月华牵着来到杨业灵堂前,却见杨文广一身孝服坐在地上。
丁月华轻轻扶起杨文广道:“杨将军,你再不休息,敌军再攻来,哪还有气力守关呀!”杨文广惨然一笑,摇了摇头道:“丁女侠……你们先歇着吧。”
丁月华一嗔,一把坐在地上,又拉过齐枫,坐在自己身边道:“杨将军,让月儿为老令公唱上一曲!” 说罢素手如流云而过,琴上一抚,有如千军万马之势,齐枫也如当日一般,玉箫亦和着铮铮之音,却听丁月华银铃般的声音唱道:“星眸玉颜,戎马征战,血尽万斛,双锏金枪笑沙场,黄膘一骑敌营殁,歃血情义赛孟尝,酒酣唐阵忆瓦岗,孝高堂,征沙场,却是凌烟阁上。”
忽的琴音骤转,箫音委婉,又听伊人唱道:“长卿风流凤求凰,舞霓裳,赋庙堂,绿绮清湍,伊人曲断肠,凭谁听,黯泪殇,谁家玉人箫声荡,鬂染霜华,白头空吟几世伤。”
齐枫箫声骤然若悲,丁月华缓琴数声,唱道:“名成八阵傲三国,羽扇青衫空悲歌,半壁江山落,血染赤壁色,布衣将相,南阳卧龙,谁堪出师伤?”
忽的箫声渐扬,琴音高亢,丁月华秀眉一扬,一日当日开封府上的模样,唱道:“乌骓踏雪颜墨色,忠肝义胆忆敬德,单鞭横扫八千里,凌烟阁前君王册,玄武门外,弯弓射,隋唐英杰烈,山东秦叔宝,山西尉迟恭,白脸开盛唐,黑脸亦称雄。”
忽见一士兵道:“耶律王爷,关外有一辽国使者要见你!”齐枫一惊,箫声骤停道:“辽国使者?!只是一人吗?”士兵道:“是的,仅是一人一骑。”齐枫皱了皱眉头道:“开关门让他进来吧!”
丁月华将琴放在一旁道:“这使者好大的胆子,一个人也敢闯宋营!”
齐枫淡淡一笑道:“两军交战,不杀使节,辽人都明白这道理,月儿还不明白么。”说话之际,堂中已站了一人,虎背熊腰,貂裘披身,不怒自威,眉间分明透着三分王者的气概,齐枫脸色微变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泰然自若,只道:“荆王借一步说话。”
齐枫道:“我现在即在宋营之中,便暂是展昭麾下,怎能私会你……你快走!”
来人哈哈大笑道:“皇弟……你是怕暴露了我的身份,怕我死在这吧!”没想到来人正是大辽皇帝耶律宗真,众人不禁均是一惊。
齐枫眉间一紧道:“皇兄!你!……这是宋营……你一人前来……岂非送死。”话说之际,杨文广的落梅枪已然架在了耶律宗真的脖颈之上。齐枫一惊,道:“杨将军……你莫伤我皇兄!况且我皇兄今以使节身份前来……你不可杀使节!”
耶律宗真叹了口气道:“皇弟……听说你要造反?”
齐枫淡淡道:“皇兄说笑了……只是宋与我大辽立有澶渊之盟……皇兄怎可背信弃义?齐枫只问信义……不问阵营……况今天下根基已定……我大辽塞外牧马放羊,何苦去中原一争,只是平添杀戮。”
杨文广缓缓放下落梅枪道:“若不是辽军兴兵,联合大理西夏,我爷爷杨业也不会死了!”
耶律宗真一怔,道:“我辽军这次撤兵,据说是因为杨无敌现世,我只道是宋人装神弄鬼……没想竟是真的?!……呵呵……杨业一生与我大辽为敌,但我辽人却甚是敬重,古北口的杨无敌庙亦是我们辽人建的……”忽的话锋一转道:“皇弟,你把莫言公主也弄回宋营了?她本就不是我大辽皇室中人,我不管,但是你是母后的儿子,是我的亲弟弟,你必须跟我回去。”忽见堂中一人喝道:“谁稀罕你们大辽了!知道你从未当我是家人看,枉哥哥还让我叫你一声皇兄!”不知何时,齐怡已走到了堂上,又道:“我才不稀罕耶律这个赐姓!哼,我齐怡就是齐怡!”说罢拉过齐枫道:“哥,你也别回去啦!”
齐枫取出怀中金牌递给耶律宗真道:“皇兄……我暂时不能跟你回去……我要等一个很重要的人……我知道皇兄忌我三分,是因为我有这块先帝金牌……今天我把金牌交给皇兄,皇兄也不必有什么忌惮了。”
耶律宗真望了望金牌,并不接过,怒道:“皇弟!我为了你……孤身来宋营!难道竟是为了这么一块破金牌吗?……因为你是仁德皇后之子……齐天皇后对我有养育之恩,你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皇弟……皇兄我不惜冒死来请你回去……你竟以金牌相要挟!”齐枫一怔,一下跪倒在地道:“皇兄!……这十年,您待我一直很好。”耶律宗真扶起齐枫,伏在齐枫耳边小声道:“我弟弟耶律宗元野心勃勃,但只要我还活着,他也不能奈我何,但皇兄担心他会于你不利,先帝金牌你一定要带在身边,若宗元真寻你晦气,这金牌还能抵上一用。”齐枫听罢,不禁胸口一酸,万料不到耶律宗元竟待自己这般,眼眶不禁一湿道:“皇兄……”
耶律宗真叹了口气道:“皇弟……你愿意留在中原便留在中原吧……大辽皇室也甚是不太平了……走得越远越好……只是想回来了……上京临横府荆王院的大门仍然打开着。”
齐枫手持金牌,一时语塞,半晌才道:“皇兄,我此去汴京,本想寻中原武林高手比武,却意外发现汴京实在繁华之至,一片升平之色……这大宋皇帝赵祯当真是爱民如子……所以大辽何不臣服大宋呢?赵祯爱民如子,我大辽若臣服大宋,不再起干戈,那我大辽子民亦是大宋子民,赵祯自然也会让我们丰衣足食的。”
耶律宗真幽幽道:“皇兄就不是一个好皇帝了?皇兄就想大动干戈,让百姓流离失所了?……不正是百姓食不饱,我才会去抢大宋么。”
齐枫上前一步道:“皇兄!我大辽充军人数有十之**,家中仅剩妇孺,无人耕作,全仰仗大宋的岁币而活,而宋既要供给大辽岁币确保民生,又要养重兵抵挡辽的犯境。既然大宋将大辽视为子民,以岁币养之……大辽何不彻底臣服……将军队解散**,还家务农,这样外有宋岁币接济,内又可以耕牧,那大辽百姓的日子不是好过的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