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姬,你背弃了你的爱情,远离了你的故土,不是因为你的国家和子民,只是因为你不敢忤逆你的父亲,你害怕失去拥有的宠爱……”
萧奕洵平静的话语在纳兰媛姬心中卷起千层的巨浪,她浑身一颤,看向萧奕洵,眼里满是震惊,他调查过自己?!
“来到了长安,你浑身武装,抵触我的一切,你怕我碰你,也不愿意委身于一个你不爱的男人。你固执地保持着你高贵的骄傲和自尊,想要守护你已经背弃的爱情,你以为你勇敢,其实你只是自私地用你的自尊和骄傲去卸下你本该担负在肩上对离漠的责任。”
纳兰媛姬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萧奕洵却依旧没有停下:“你觉得你忍受着我的喜怒无常,忍受着我的兄弟姐妹对你的讥讽与打击,你受了很大的委屈。其实这不是委屈,这本来就是你该担负在肩上的责任。”
“后来,你对我动了心。你希望得到我的爱怜,却不愿接受我的愤怒,你内心深处不能接受我对婉儿的想念,所以从来不愿意向我妥协,我每一次的让你不悦,你都要全部的反击,甚至用你自己来威胁我……那不是刚强,是你自私地想要得到我所有的爱怜。”
“你说你为我付出了很多,放弃了你父亲交给你的任务,放弃了向我报仇,你努力想要融入到我的身边。媛姬,你只看到了你对我的付出,却不曾真心看到他人对你的庇护。”
“不!”仿佛临近崩溃,纳兰媛姬哭喊了一声,躲开了萧奕洵的手,跪倒在地上,柔安赶忙去扶她,她哭泣道:“不,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保护了我,我知道的……”
萧奕洵垂眸:“不只是我的庇护……”他轻声叹息,“你要知道,我没有必要那般维护你。我说过,要向我放过离漠,你就该让我看到你对我的价值,可是很可惜,媛姬,你还没有让我感觉到你的价值大于我的仇恨。”
“刚刚我激你杀我,你分明恨极了我,怎么可能对我没有一丝的杀意?你对我的情绝对不足以抹去刚刚你对我的恨,所以你以为是你舍不得杀我,其实是你不敢杀我。”萧奕洵看着是神落魄的纳兰媛姬,眼里有轻微的怜惜:“媛姬,你真的不是那么勇敢……”
萧奕洵毫不留情地揭露让纳兰媛姬羞愧和愤怒到了极点,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扎了一刀,鲜血淋漓,她恨然地看着他:“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人?我竟是这么的不堪么?”
“这不是不堪,我们都不是圣人,没有人一直勇敢,一直无私。”萧奕洵摇头,就是他自己也做不到,他也曾懦弱,也曾自私,只是他因自己的自私和怯懦而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大到让他一生都无法释怀……
“纳兰媛姬,我是喜欢你的,我原以为,你可以成为我生命中的那个人的,可是很可惜,看来,我们的关系只能到此为止了……”
“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给你多余的庇护和容忍,你想得到的一切,想为离漠赢得的一切,都要你自己去争取。”
收起了眼中的温柔和疼惜,萧奕洵恢复了冰冷的面容,他转身,没有再看纳兰媛姬,只是冷冷道:“我给你你想要的公平,我会放过柔安的。纳兰媛姬,你用我对你的喜欢,换回了柔安的一双手,很可惜,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也是你因此而付出的代价。”
说完以后,萧奕洵就离开了,龙霁云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纳兰媛姬,赶忙跟着萧奕洵出去了。
萧奕洵走后,媛姬仿佛从死亡旁边走了一圈,她颓丧地跪倒在墨香的怀里,终于忍不住失声大哭了起来,柔安见纳兰媛姬这样,心中也是满是悲伤,但她又不能不去安慰纳兰媛姬,只是拍着她的背,好言好语道:“公主,你不要这么伤心。王爷她只是因为弄坏了王妃生前留下的东西,才会这么生气的,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王爷说了,他是喜欢你的……”
“不……没有用了……”纳兰媛姬哭的连话都说不连续,如果萧奕洵愤怒的责罚她或者打骂她,倒还好一些,可是从刚刚开始,萧奕洵对自己没有一分的动怒和生气。相处一年的时间,纳兰媛姬知道,萧奕洵只有对在乎的人才会动怒和生气。
本来以为这一次来洛阳,是她与萧奕洵关系慢慢变好的开始,可是谁能想到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境地,她伏在柔安怀里,慌乱无措:“他不一样,他和别人不一样,柔安……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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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霁云跟着萧奕洵离开了别院,周围的人见二人出来了,都低下头,避到了旁边,大气也不敢出,谁都知道刚刚豫昭王大怒了一场,这个时候自然不敢靠近二人。
一场闹腾,已从下午到了晚上,刚过十五,月亮还很圆,明亮却清冷的月光打在院中梧桐树上,水银般的月光从叶子间漏出,落在萧奕洵素色的衣衫上,照着他颀长的声影,说不出的孤寂。
“小三哥,其实刚刚你没有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重。纳兰媛姬,她……还只是个孩子……而且,她也足够聪明了……”走在萧奕洵的身后,只听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龙霁云轻轻地开口,打破了这一场沉寂。
萧奕洵的话并没有说错,纳兰媛姬确实有自己的缺点,身为战败一方的和亲的公主,她自然会遇到很多的麻烦和委屈,只是纳兰媛姬还年轻,还不懂得怎么接受一个和亲公主的身份与责任,她在且柔,应该也是被纳兰隽从小爱护到大的,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其中的落差,也是可以理解的。
“十九岁,已经不是孩子了……”萧奕洵冷漠地回答,似乎想起了自己十九岁的时候,目光变得遥远而莫测。“她身为离漠的公主,更是我豫昭王府的人,足够聪明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你……和这个离漠公主,就这么结束了?”龙霁云愕然。
萧奕洵冷冷回头:“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开始?”
龙霁云呆住,连他也没有想到萧奕洵竟然如此无情,分明已有的情愫就这样说斩断就斩断,没有一丝的留恋,干干脆脆,毫不拖泥带水,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样冷漠和残酷的萧奕洵,真的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萧奕洵。
以前的萧奕洵虽然冷漠,但也绝不会决绝至此,龙霁云第一次觉得这样的萧奕洵有些可怕。
他能对离漠扬言屠城,差点当朝打死一位大臣,杀江越,温子墨满门,活活饿死西平王,铲除一切朝中不服自己的势力,还差点全国缉杀萧玉辰……
若不是今天发生了这两件事情,这几日在洛阳的游玩,几乎都让龙霁云忘记了如今的萧奕洵是个怎样的人……
他以为两年的时间,足够让萧奕洵的戾气慢慢消磨,却没想到,消磨的戾气早已刻进他的骨血,再也消磨不了了……
龙霁云这一刻,忽然也希望秦婉词还活在这个世上,婉词,若你真的还在,就回来帮帮三哥吧……
看到了龙霁云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惧与担忧,萧奕洵问道:“你害怕我?”
这般敏锐地发觉了自己的内心,龙霁云先是一愣,而后却笑了:“呵,小三哥,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没怕过你?在我心中,你和我爷爷是一个地位的。”他正色看着萧奕洵:“我只是看你这样,觉得心里很不好受……曾经的你,不是这样的……”
龙霁云真心的玩笑让萧奕洵沉重的心有了一丝安慰,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龙霁云这个弟弟,都是这么信任自己,支持自己,萧奕洵有些感动,半晌,他才慢慢对龙霁云道:“纳兰媛姬的出现让我曾经以为,我能够释怀婉儿的死……可是这一次,到了洛阳,我才发现,原来我根本做不到。所以,这样的结果,无论对我还是对纳兰媛姬都好。”
萧奕洵极少吐露出自己真心的想法,这让龙霁云惊讶而感动,他看见萧奕洵的手上始终都攥着那块染了血的锦帕,无不遗憾地说:“这块锦帕……要弄干净,恐怕是不能了……”
萧奕洵苦笑一声:“这或许是在惩罚我的移情吧……”他刚刚对纳兰媛姬产生了喜欢的心理,就丢了紫玉流苏,又弄坏了这张绣帕,还在洛阳见到了秦婉词的影子,萧奕洵难免心有苦涩,婉儿,这是你不高兴了么?他轻叹一声:“就算洗坏了,还是要洗,没有了紫玉流苏,这是她死……她在横川留下的唯一的纪念了,我不能不要……”
龙霁云盯了萧奕洵半天,猛地一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道:“小三哥,你放心,紫玉流苏还有那个姓阮的公子,我一定帮你找到!两年还找不到,我也白姓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