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骏凯握住她的手,他吸了一口气,又道:“当时很多人都说这不是意外,是谋杀,是姓吕的或者马哈德在母亲的车子上做了手脚,不过,事情的真相已经无从稽考了……我的母亲尸骨未寒,马哈德就带着那女人出双入对,准备把她扶正了。那女人肚子里怀的是男胎,而我当时作为马哈德的独子,势必会成为她的威胁。
而马哈德,其实也并不愿意让我成为他的继承人,因为他这么对待我的母亲,他是怕我会报仇。那时候……母亲的丧礼刚完成,爱莎姨妈就找到了我们姐弟几个,为了保护我远离马哈德和那女人的毒手,爱莎姨妈便将我带来中国,她收养了我,给我改了‘雷骏凯’这个名字。
那时候,外公家一些亲戚也是想收养我的,不过他们并不是因为关心或者同情我,他们只是想拿我作为筹码,用来与马哈德抗衡。马哈德那时侵占了严氏企业,还将之改名为‘马哈德集团’,外公的兄弟亲人们都很气愤,他们很想把财产夺回来。爱莎姨妈不肯把我交出去,她觉得这样只会害了我,让我沦为他们的棋子,所以,我就干脆跟马来西亚那边的所有亲戚就断绝了往来,就连我的两个姐姐,我都几乎没有跟她们联系过……”
雷骏凯有点自责,他又稍稍停顿了一下,过去的情况都交代得差不多了,现在,要进入重中之重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到去年……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他们再有什么交集了,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老天爷偏偏安排了一件戏剧性的事情……”雷骏凯用讥讽的语气说道:
“去年,马哈德中风入院,一度昏迷不醒,集团内一下子就乱了套,因为他还没有立下遗嘱,那女人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最大的儿子也才十三岁不到,而我的二姐,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集团旗下一家分公司里但当要职。马哈德倒下去了,二姐跟那女人便开始了正面交锋。那女人向来都防范着我的二姐,一直都在打压她,但我二姐跟外公那边的旁系亲戚里应外合,早就暗中培植了不少自己的势力。
她们都想着先下手为强,争取到董事局的支持,结果就在她们斗得难分难解的时候,马哈德又苏醒过来了,马哈德醒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赶紧立遗嘱交权,免得他死掉之后闹得天下大乱。那个姓吕的女人这些年来,天天在他耳边吹枕头风,原本继承权是理应要落在那女人的儿子头上的。
搞笑的是,这时,又有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蹦了出来,那女人原来也是马哈德的情.妇,这个情妇居然也怀着马哈德的孩子,听说马哈德醒过来要立遗嘱,她也坐不住了,想着跑来分一杯羹。姓吕的过去插足别人的家庭,没想到自己也遭报应了,气得差点当场吐血。
我二姐这回可乐了,巴不得看她们狗咬狗。我二姐见那俩女人撕得差不多了,便假装好心地提出,分遗产不是问题,但必须保证遗产能分到‘马哈德的孩子’身上,言下之意,就是不确定那情.妇怀的是马哈德的骨肉,要做个亲子鉴定。
那情.妇还挺有底气,果然去做了羊水穿刺,证实她怀的男胎就是马哈德的亲生骨肉,戏剧性的来了,那姓吕的居然不配合,不愿意做鉴定,我二姐耍了手段,想办法拿到了她孩子的唾液,做了鉴定出来,她的儿子居然不是马哈德的!女儿倒是马哈德的孩子,马哈德气得又晕了一次。姓吕的原来一直都是知道的,所以她才做贼心虚。”
斯敏儿听得目瞪口呆,不过,雷骏凯说起的这件事,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对了,斯秀儿当初谎称小祖是雷骏凯的孩子,不就跟此事异曲同工吗?
斯敏儿感觉有点尴尬起来,雷骏凯本人倒是无所谓,他继续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道:
“于是情况急转直下,姓吕的一夜之间就失宠了,居然让马哈德戴绿帽子,马哈德能噎得下这口气才是见鬼了。马哈德放话了,让她一分钱的遗产也别想拿到,可他不知道,姓吕的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跟在马哈德身边这么久,也不是白混的。马哈德也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恶人有恶报’,他当初背叛了我的母亲和外公,而今历史重演,姓吕的也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他!
姓吕的也吞掉了马哈德的不少资产,企业里面也有她的势力,如果马哈德这个时候跟她离婚,就会白白被她啃掉一块肉,马哈德这种老谋深算的生意人,当然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所以他便想方设法稳住了姓吕的,实际上却跟我二姐连成了一线,我二姐多年以来忍辱负重,等的就是这一天,现在马哈德自己自投罗网,她当然乐见其成……”
斯敏儿听到这里,终于如茅塞顿开,前些时间,她与雷骏凯在家里看新闻,其中一段国际时讯好像就提到了这件事。
当时雷骏凯特别专注地看了那段新闻,当时斯敏儿还深觉不解,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
雷骏凯细细说来:“那姓吕的实际上已经与马哈德决裂了,可台面上却还维持着夫妻的关系,而且她也是个极为狠毒的女人,为了铲除异己,她居然买凶绑架了马哈德那个怀孕的情妇,那情妇怀着五个多月的身孕,就这么被她弄流产了。姓吕的虽然生的儿子不是马哈德的,不过她还有女儿啊,女儿成了她唯一的王牌。
但无论如何,她那刚满十岁的女儿,怎么能跟我二姐对抗?更何况马哈德现在已经站到了二姐这边来,姓吕的再这么斗下去,也是半点胜算都没有。那个马哈德,人到老年,才发现自己白给人养了十多年的儿子,而情妇好不容易给他怀上了儿子,又给搞没了,他原本是满肚子的窝火……可是这时,他居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雷骏凯又停住了,斯敏儿会意过来。马哈德现在唯一的儿子,不正是雷骏凯吗?
雷骏凯接下来的情绪,有点微妙的矛盾意味,他没有沉默太久,又开始了诉说:
“大概一个多月前,二姐便跟我联系上了……她希望我能回到马来西亚去,助她一臂之力,现在我的大姐已经结婚嫁人,二姐一直都在孤军作战,她好几次都想让我回去的,只是我很怕那些商场上的阴谋诡计,可能是我太懦弱了吧……总之,我一点儿也不想回去那个地方……
原本我回不回去,都不会对局势带来什么影响,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马哈德说了,必须由我来当继承人,就连我二姐也要靠一边站,因为他们家族向来都重男轻女,马哈德也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不可能让女人当权的。而我二姐的立场也很明确,我愿不愿意接管不要紧,但我必须当个挂名的董事长。而且,那个姓吕的也不会善罢甘休,我现在已经成为了她最大的威胁,万一我不回去,没有二姐他们的庇护,难保她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来……”
斯敏儿感觉他握在自己手上的力度加大了,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斯敏儿不禁问道:
“你想回去吗?”
雷骏凯眼内闪过矛盾挣扎的光芒,他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用沉重的语气说着:
“我原本的立场是很坚定的,我根本不想回去,他们爱怎么争就怎么争,我早就跟他们断绝关系了,虽然这有点对不起我的二姐,可我的大姐也都说了,我们只是不想活在对马哈德的仇恨里。
大姐曾经说过,如果母亲还活着的话,她也肯定不希望我们将余生用来复仇的,对于我们来说,把自己的生活过好了,才是对敌人最大的反抗和报复。我一直也是这么想的……那时爱莎姨妈也跟我同样意见,她也认为,没必要纠缠于过往……但是,我最后还是没有守住这个立场……”
斯敏儿轻抿樱唇,看来,雷骏凯是决定要回去大马的,她知道自己无权阻止他,这是他的人生,他应该自己去选择他的道路。
然而,斯敏儿的想法与雷骏凯的大姐是一致的,她们都有点宿命论,认为恶人自有天收,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必然是要为自己的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的。
雷骏凯口中的姓吕的女人,当初插足别人的家庭,鸠占鹊巢,而今不是也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吗?
还有马哈德,年轻的时候对提拔自己的老丈人和发妻不忠不孝,年老后不也是遭到了妻子的背叛和女儿的算计吗?
人在做,天在看,说坏人没有报应,是因为你没有看到或没有等到而已。
这些道理,雷骏凯应该也是明白的,斯敏儿不懂,为何他又改变主意了?只是,不管是什么使他改变,斯敏儿都认为,他必定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尽管他们是情侣,可斯敏儿不认为,自己可以左右他做出一些会影响自己人生的重大决定。她没资格替他下决定,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的,只有自己。
雷骏凯将斯敏儿手紧紧地裹在自己的掌心中,他无助地问道:
“敏儿……如果我要回去……你会支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