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骏凯纠结了半天,也没想好托词,斯敏儿含着质问的目光叫他心里发憷。他精心策划的求婚行动,居然被硬生生破坏了,雷骏凯也是满肚子窝火。
他的火气无处发泄,唯有扭头对迪娜尔吆喝了一句:
“请你离开!”
迪娜尔微微一愣,旋即反问:“为什么?不是你约我来的吗?”
雷骏凯比她更错愕:“我什么时候约你来了?”
迪娜尔言之凿凿地说道:“是你派人跟Jerry联络,让我今晚来这里见你的啊!”
雷骏凯一蹦三跳地吼道:“我没有跟Jerry联络过!”
“为什么?你为什么对我生气嘛!你看到我不高兴吗?”迪娜尔继续无畏无惧地黏了上去,像八爪鱼一样扒在雷骏凯的身上。
雷骏凯继续不领情地吼着:“放开我!”
到底是谁搞出来的?是哪个混蛋跑去通风报信陷害他的?雷骏凯气急败坏,感觉脑仁儿都要炸裂了。
斯敏儿听着他们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而雷骏凯的“听我说”却不是对着她说的,她想起雷骏凯被这女孩吻过,而他们正使用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在交流着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她顿时就有一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羁绊,仿佛是自己所无法搀和进去的。
这点认知,让斯敏儿生出了类似嫉妒和恼怒的情绪来,她心头火起,头脑一热,甩手就走了。
这回她可是带着熊熊火气的,与方才的一时冲动截然不同。雷骏凯反应过来后,斯敏儿已经快走到公园的出口了,他又是骇然失色,慌忙三步并作一步狂奔过去。
“敏儿!敏儿!”雷骏凯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在后头追赶着。斯敏儿正在气头上,哪里愿意再理会他?
她甚至加快脚步奔离,当她走到公园门外时,却被一辆银灰色的豪车挡住了去路。那车子大摇大摆地横在公园的门前,只留下两边一点空隙可以行走。
豪车的门前,靠着一名穿黑色长风衣的男子,男子又高又瘦,身高至少有一米九,像一头长颈鹿似的。
斯敏儿怔忪地抬头看去,男子相貌清俊,气度儒雅,他窄长脸型,鼻梁上驾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就在斯敏儿微微分神的档子,雷骏凯已经赶了过来。
他一把拉住斯敏儿的手,生怕她再度溜走。
雷骏凯见了公园外这位瘦高个,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雷骏凯是愤怒中夹着谴责,男子则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
雷骏凯什么也没说,他牵着斯敏儿,迳自从车旁绕行。斯敏儿并不愿意配合,只是当着陌生人的面前不好发作,于是半情不愿地被雷骏凯拖走了。
黑衣男子站直了身子,他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目光注视着雷骏凯和斯敏儿,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此时,后头的迪娜尔好不容易追了上来,她见雷骏凯与斯敏儿已经走远了,不禁对那黑衣男子大发雌威:
“Jerry!你干嘛不阻止他们啊?!”
Jerry冷淡地反问:“阻止什么?”
那边的雷骏凯已经与斯敏儿上了车,车辆启动后绝尘而去了。迪娜尔心急如焚,她娇蛮地抡起粉拳捶Jerry
“Kevin跟那女的跑掉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以她的身高,只能擂到Jerry的胳肢窝,Jerry从容不迫地说道:
“中国有句俗语,叫‘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已经知道他家的地址了,还怕他能躲到哪里去吗?”
迪娜尔这才转怒为喜,开心地说道:“对啊!那我们快点去他家里找他吧!”
Jerry不慌不忙地回答:“先到酒店去吧……”
迪娜尔不依地扯住他:“不要啦~~!!人家要去找Kevin啦!!”
Jerry不为所动地拉开后车门,顺手就将她推了进去,迪娜尔趴倒在座位上嗷嗷直叫。Jerry甩上车门,随即坐上副驾座,他吩咐司机:
“到海悦酒店。”
“是。”
车子开离儿童公园,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大门打开,斯敏儿与雷骏凯一前一后,沉默无言地进了屋内。
两人在归家的路上都没有交流,经过这半个小时的车程,斯敏儿的气愤情绪已经冷却了下来,而雷骏凯也把自己要说的话都打好了腹稿,务求能给斯敏儿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雷骏凯原本想抱一抱斯敏儿,可还没靠近,他就感觉到她身上隐隐散发的拒绝气息。
他刚才当着斯敏儿的面,被别的女人亲了,斯敏儿就算心胸再宽广,估计也难以释怀吧。雷骏凯只怪自己太大意了,她会生自己的气,也是他活该自找。
雷骏凯安慰自己,她肯为自己吃醋也是好事。他谨慎地做到了斯敏儿旁边的座位上去,一面小心地留意着她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
斯敏儿此刻的神色很淡漠,已经没有气愤的表现了,但她的娇颜上仿佛蒙着一层薄霜,冷淡而疏离。
雷骏凯酝酿了一下,便开口打破沉默:
“敏儿,我要向你交代一些事情,这些事……原本我就计划今晚要告诉你的,我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斯敏儿向来习惯当个聆听者,她固然不会在别人说话的时候胡乱打岔。雷骏凯停顿了一下,确定她有认真听进去,他才准备开始长篇大论的叙说。
雷骏凯这事儿,十足十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的真实写照,他几经思量,决定从头说起:
“我身上有四分之一的马来西亚血统,实际上,我是在马来西亚长大的……我的外公姓‘严’,他属于第二代的华侨,他白手起家,后来创办了一家在马来西亚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当时那家企业的名字还叫‘严氏企业’,我的外公有过一儿两女,可惜长子在未满十八岁的时候就出意外去世了,只留下两个女儿,也就是我的母亲和爱莎姨妈……”
斯敏儿觉得他说起了一些很复杂的家族渊源,她正了正身子,生怕错过了什么关键的信息。雷骏凯见她身上的戒备降低了,便悄悄往她身旁靠近了点,他继续道:
“我的母亲,是个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她跟爱莎姨妈的性格完全不同,她从小喜欢绘画和钢琴,性格特别内向,也特别地单纯和善良……在她二十岁那年,她参加了外公公司举办的宴会,在宴会上,她认识了公司里一个刚入职的小职员……那小职员长得很英俊,是华人和马来西亚人的混血儿……那人叫马哈德,也就是……我的父亲。”
雷骏凯提到自己父亲的时候,不知为何,语气变得有点咬牙切齿,他努力将厌恶的情绪压抑下去,接着诉说:
“马哈德原本出身也是不错的,家族中曾经出过不少杰出的人物,他的爷爷还当过‘拿督’( 马来西亚一些有功人士得到的一种头衔),可是到了他这一辈,家里人才凋零,家道中落,所以他大学毕业后,只能到严氏企业当个小员工。可是他很有野心,加上也有相当的能力和手腕。那时,我母亲与他在宴会中相识,彼此一见钟情……
我不知道他当时对我母亲是什么样的感情,利用是肯定有的,不过我的母亲也是个才色兼备的女子,他也不至于对她一点真感情也没有。总而言之,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一起了,我的外公自己也是穷孩子出身,所以并不嫌弃他。我外公因为没有儿子,就将他当半个儿子看待,放心地将企业的事务都交给他打理……呵……没想到,却是引了一条白眼狼进来。”
斯敏儿听出了雷骏凯对父亲的恨意,他都不愿意称呼对方为“父亲”。雷骏凯愿意向她坦承自己的身世,斯敏儿不敢分神,更加全神贯注地凝听着。
雷骏凯悠悠地揭开了那段不堪的过往:
“大概是在我八岁的时候吧,马哈德跟我母亲那时候结婚快二十年了,他已经全权掌控了严氏企业,他再也不需要在外公和我母亲面前卑躬屈膝了,于是他便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他与自己的女秘书勾搭成奸,那女秘书姓吕,也是个很有手腕的狠角色,他们互相配合,暗中侵吞了严氏企业的大部分资产,他们还把资产全都转到了马哈德的名下,等我外公发现的时候,情况已经不可收拾。外公被气得生病入院,一直卧床不起,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而那个姓吕的女人见时机到了,便公然跑去挑衅我的母亲,逼她跟马哈德离婚。我的母亲素来不谙世事,哪里懂得跟她抗争?而我的两个姐姐,那时也都没有成年,根本没能力反抗。我的母亲为了我们姐弟三个,是绝对不愿意离婚的,而且她还巴望着马哈德良心发现,会及时回头。马哈德原本也没有把事情做绝了,毕竟我的母亲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可是那个姓吕的可坐不住了。
她想方设法,怀上了马哈德的孩子,想以此来作为资本,争取到正室的位置。而事情就这么巧合,在她怀孕没多久,我的母亲发生了严重车祸……最后抢救无效……就这么离开了我们……”
雷骏凯说到此处,不由得声音哽咽,斯敏儿感同身受,她不自觉地就把手覆盖在雷骏凯的手上,仿佛是要为他传递温暖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