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青田目不转眼地盯着岳平阳,像在打量又像是在较量。
岳平阳见过被“黄大仙”及孤魂野鬼缠附的,这些人一般都是目光呆滞混沌、神智不清、胡言乱语。但古青田不同,目光炯炯,如针似芒,几乎不可逼视。
“你他妈是谁,赶紧给我滚开!”岳平阳厉声喝问。
古青田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笑容,仿佛脸上盘了一条蛇,脸部肌肉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这笑声既沙又哑,既而声音变大,喉咙仿佛一台低音炮,传出深不见底的笑,震得房梁上尘土四落。
几只飞舞的苍蝇顿时化成了灰末。房梁上一只小老鼠被震落下来,落到他的胸前,竟然吓得浑身抽抽、皮毛竖起,而后伸腰蹬脚,眼睛嘴巴出血而亡,转眼间僵成了一条棍。
古青田只轻轻一吹,小耗子便像子弹一样飞了出去,灰色的鼠毛在空中飘成了一团灰烬。
门口围观的人群开始害怕,有的奔逃,有的嚷着要去叫族长。这时候,古青月和柳斌反倒不吭声了,就站在门口静静看着。
说不清为什么,岳平阳浑身发冷,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恐惧感从脚趾爬到了头顶。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族人如临大敌般地看守着古青田。
岳平阳需要安定情绪,需要通过这个人问清楚来龙去脉,更需要想方设法把自己捅的篓子补上。
他抽出支烟含到嘴上,摸出打火机,打了三次,竟然打不着。第四次,打火机着了,却点不着烟。他把手伸到火上,心脏间歇了一下,奶奶的,这火只有颜色,没有温度!
狗日的,原来是你捣的鬼!
岳平阳顿时火冒三丈,猛地摔碎火机,抡起手来打了古青田两个耳光,“王八的蛋,我他妈让你装神弄鬼!”
耳光抽得响亮,手掌打得异常疼痛,感觉像是打到了铁石上面。
这两巴掌力道很足,古青田的脑袋被打歪。待他把头转过来时,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眼神竟也慢慢变得柔合起来。古青田眨眨眼,先是迷茫,后是惊喜,“平阳,平阳,怎么是你?”
我靠,青田回来了,鬼神也怕恶人,竟然打走了。
“青田,青田,你这个王八蛋!”岳平阳大声骂着,鼻子一酸,紧紧地抱住了他。
“小心!”古青月大喊一声,飞步进来去抓岳平阳。
但为时已晚,顷刻之间,古青田又换回了嘴脸,一口咬向岳平阳肩膀,所幸他反应机敏,又加上古青月提醒,猛地撤身,大臂外侧还是被咬破,登时渗出殷殷血迹。
古青月把岳平阳拖到了门口。他没有一丝反抗,老实地像一只木偶。
院里还有几个年轻人没走,其中就有那个被香炉砸过的小伙子。这家伙一心想着报复,但由于刚才岳平阳道过歉,又知道古青月不好惹,便在嘴上攻击:“牛逼闪电,我以为有多牛呢,一堆狗屎!”
古青月瞪他一眼,“霄亮,你还有完没完?”
古霄亮“切”了一声,“把祖传的黑符弄坏,等着瞧吧就!”
岳平阳看看古青月,一时没了词。刚才如果不是她把自己硬拽出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这个台阶如何下!
柳斌指指屋里。
古青田咬了岳平阳一口后,舌头舔来舔去,看样子很享受。
古青月看看岳平阳的伤口,“把衣服脱下来,我看看伤口!”
岳平阳将衬衣解开,发现伤处开始肿胀,齿印边沿泛出青黑色。
有毒,这家伙不但嗜血,而且牙齿竟然带毒!
古青月让柳斌带着岳平阳看医生,岳平阳摇摇头,“不去!”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还要死挺着吗,大哥!能不能别装硬汉,你惹的事还少啊?”
“这跟硬汉没关系,我琢磨着怎么对付他!青田以前发疯时就这样?”
古青月皱眉,“越来越厉害了,这道符是镇不住他了。符要不管用了,铁链子恐怕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古青田开始挣扎起来。
他的力气大的惊人,尽管平躺着,但每一次挥臂,都能把钉在地上的铁橛子扯得颤悠。
古青田的动作越来越大,低吼声声,手脚并用,腰身乱扭,铁链在他的狂扯中越来越脆弱。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大会儿,链子就会被挣断。
岳平阳突然想起了绑在他腿上的那几根古怪头发,便与古青月和柳斌简单描述了一下情况。
古青月闻听一楞,“是吗?你看清楚了?”
岳平阳点头,“要不要试试,把头发给它弄断!”
古青月想了一下,“不能再冒失了,等老族长来了再作商议吧!”
工夫不大,老院的角门推开,六七个人簇拥着一个老者进来。老人约摸六十多岁,个子不高,身板挺直,面色红润,颌下留着一捧花白胡子,手里拎着根拐杖,看架式很有些派头。想必他就是族长了。
古青月赶紧迎过去,“五爷!”
五爷拿手指了指古青月道:“你呀,唉,小月呀,你是城里人,咱们农村的老规矩可以不太讲究。可你不能胡闹啊,不能带着朋友到咱家瞎折腾啊!真要出个事情,我怎么向家人交待!你呀――”
岳平阳也赶紧走了过去,“老先生,对不起。我是青田的战友,这事责任在我!”
五爷哼了一声,“你为这事你能跑得了!”
老头紧走几步,站到门口,眯着眼睛朝屋里瞅着,“符还在!没摔断吧!”
岳平阳道:“符很好,没事!”
老头一听这话怒了,“没事!你稍微那么一动就会出大事,符要真被弄坏了,小伙子我告诉你,你是赔不起的。就是有一丝一毫的破损,都得让你几辈子偿还!”
老头子的神情和语气都很夸张,岳平阳甚至怀疑他是借机诈骗。
此刻,古青的身体发生了明显变化,身形在膨胀,胳膊腿陡然间粗壮了许多,肌肉一块块隆起,青筋犹如蚯蚓一般。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剧烈,右边上方的铁橛开始松动,一点点地被扯起。
五爷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抓了抓胡须,“这样不行,必须把黑符打到他的胸口上,快!”
古青月趁机说:“五爷,岳平阳发现他的大腿根上还缠着六根头发,左红右黑,很古怪,您看是怎么回事?”
老头儿听得眼睛一亮,毫不含糊道:“给他挑断!”
岳平阳一马当先,“我去!”伸手把柳斌的瑞士军刀要过来,转头就要往屋里闯。
古青月跟着要走,被五爷拦住,“你闺女家逞什么强,去几个小伙子,霄亮、霄强、霄风,你们进!”
三个小伙子倒底胆力不足,犹犹豫豫不想动。五爷挥起拐杖就打,三人这才跟着岳平阳冲了进去!霄亮这时候还不忘报复,顺势踢了岳平阳一脚。
岳平阳顾不上理会这小子,盘算着行动步骤。首要任务,是把那支黑符打在古青田胸口。
岳平阳指挥三人摁住古青田,自己绕过去取黑符。三人心慌意乱,听令则行。
此时,钉在地上的铁橛子松动了许多,已然被拔高了尺把长,随时都可能飞舞起来。铁橛子一旦扯起,就会随着铁链抡动,十几斤的铁器,再加上强大惯性,纵使钢筋铁骨也会被打折。
更何况,由于铁链松动,早已被古青田抖扯的像条铁鞭,劲风四射,上下左右翻飞,强大势能几乎笼罩了半个房间。霄亮一不小心,被铁链扫倒,立刻弄了个破头血脸。
岳平阳把心一横,脚下使力,一个垫步,腾空跃起,直扑黑符。没想到古青田反应极快,竟伸手抓住他脚,猛地一撇,岳平阳直直地飞撞到墙上,脸上火辣一片,眼前直冒金星。
幸运的是,他摔倒的地方距离黑符很近,不顾疼痛,探手将黑符抓到手里,再次跃起,一把将符拍到了古青田胸口上。
黑符果然有些法力,此时抓在手里,比刚才要沉重许多。猛拍之下,一下子便将古青田的煞气压了下去,他的动作开始放缓。
下一步,就是要挑断那几根头发。
好在,三个小伙子已经上手,咬牙切齿地将古青田身子按住。岳平阳不敢迟疑,调整好身形,先以自己左肘部压住古青田大腿,右手握住小刀。
因为刚才青田肢体变粗变壮的缘故,此刻细细的头发丝已然陷到了肉里。岳平阳生怕弄伤了青田,左手往下摁肉,右手持刀去挑左腿发丝。
这些头发绝对不正常,甚至是不是头发都值得怀疑。原先左腿红色发丝,此刻竟也粗了数倍,像电缆中的铜丝一般,且异常结实。
古青田此刻倒是老实了许多,左腿一动不动。饶是如此,也割拉了十几下,才将一根弄断。
随着这根头发的断掉,古青田不单没有收敛力量,倒又振奋起来,嘴里还兴奋地大叫了一声!
岳平阳心头一紧,暗叫不好,猛然意识到这头发丝不像是作祟之物,倒应是镇压他的物件!
然而为时已晚,古青田再次发力,将三个小伙子震出老远,接着用膝盖把岳平阳顶翻在地!
黑符也顺势滚落到了地上。
岳平阳翻身跃起,准备再将木符打到他胸口上时,那符竟然冒起了青烟,眼睁睁地变成一团火苗,随之散发出一阵奇异的香气!
站在门外的五爷,浑身一颤,失声惊叫。
耳边砰然一响,古青田已然将右手边钉在地上的铁橛子拔起,猛地一挥,狠狠地扫向岳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