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烛光瞬间变得明亮起来,火苗子蹿起老高,随风摇摆。
奇怪的是院内温度没有降底,反而有点升高。
岳平阳问道:“既然是鬼,为什么不刮阴风?”
女巫道:“鬼也分多种,气息也有不同。横死、含冤的鬼,全是凄厉阴气;河水溺鬼,多有臊冷气;僵尸则含有少许阳气,至于旱魃,则阳气更烈。还有山魈,也有阳气。这几个小鬼,只是生人的魂魄,被人拘来做坏事,所以阳气较盛!”
岳平阳又问:“我在血子湾,也见过许多鬼魂,我是普通人,又没开什么天眼,也没用牛泪什么的擦眼,怎么能看到?”
女巫又道:“鬼,其实是一种电波,信号有强有弱,对了时机,人人都能看到;现在科技发达,电力普及,已经扰乱了磁场,所以很难看得见。但出现了‘天开眼’现象半月之内,鬼神就相对容易看见。你身上有天心离火,能看见也不足为奇。”
“可我现在为什么看不见?”
“因为,它们现在还没来!”女巫又笑,“不要小看了这几个小家伙,操纵他们的人法术高强,凭我的一人的能力对付起来是很费劲的,有你在,我才敢下阵!”
“他们为什么来找你麻烦?”岳平阳问。
“这就像黑社会要找你麻烦一样,因为他们顾忌!”
岳平阳突然回过神来,“对了,你这么厉害,怎么会被他们绑起来?”
女巫哼了一声,“你不也是吗?”
岳平阳笑,“对,越厉害的越容易受到伤害!”
女巫笑了,“这话我爱听,这事以后不准再提了!”
三道红乎乎的影子闪进门来,东瞅西望,蹦蹦跳跳,作小儿嬉戏状。
“他们在干什么?”
女巫盯着影子道:“阵法都带有内象,他们一旦走进阵法之中,看到的不是院子,而是另一个幻像,随其心境而变化。”
“他们之前来都干了些什么?”
“干扰我的气场,扰乱我行功作法,还毁掉了我一本书。当时有一只蜡烛熄灭,他们跑出来一个,我又不忍下手,费了好大劲才赶回阵中!”
岳平阳问道:“这回烛火会灭吗?”
女巫摇头,“不会了,有了你的飞龙、离火之气,弄不灭的!”
月光之下,绢纸之上,红色影子渐成人形,面目看得越来越真切,最后便如真人一样了。
三个孩子玩得疯狂,在不大一块地上,东翻西找,又折又闹,好不痛快。如果不知情的到此,还以为两人点灯逗孩子玩呢!
女巫偏头问岳平阳:“你想不想听听他们说的什么?”
岳平阳好奇:“想啊!”
女巫转身回屋,抱了一个老式半导体收音机出来,又找了根铜丝放到收音机上,从自己头上拽下一根头发系到铜丝上端,用指头沾了一下茶水,洒到铜丝上,嘴里念了两句咒,开始调台。
收音机里立刻传来了清晰的儿童说话声:
“找见没有?
没有。
这是在哪儿啊?
不知道!
我累了,想回家!
我想我爸妈了!
我想我爷爷了!
我想狗狗了
我饿了……”
孩子的话听着让人揪心。女巫听着听着,眼泪竟然成串成串地流了下来,抽噎一下。
“你知道吗?”她擦了擦泪,“每当我听到抛弃婴儿或者儿童被拐卖,然后又被人打断腿、弄瞎眼的时候,恨不得剥了这些人的皮!还有这些个用邪术拘魂的人,简直十恶不赦!”
“那我们能不对通过追踪这些孩子,找到施用邪术的人?”
“不行,我试过,差点回不来!他的能力超强,很难对付的――”
收音机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尖锐且严厉。
女巫突然站了起来,“催魂大咒!施法之人就在附近!”
她的话音刚落,三个孩子的眼睛突然变成了火眼,充血一般闪着红光。
一个孩子开始低头看地,在绢质卷轴来回寻找。
“不好,他要破阵!试图毁坏宝卷!”
正说话间,远处传来砸夯般的脚步声,整个院落为之一动,石桌上的水杯不住地晃动,茶水晃洒出来。东厢房内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悦耳笑声,一阵浓烈的香气传了出来。
女巫神色大变,惊慌异常,冲岳平阳道:“必须挡住门外这个怪物,否则,我们一块完蛋!”
“怎么挡?”
女巫回屋取了一把木剑出来。剑身如紫檀一般,乌光发亮,此刻抓住她的手中,竟如金属剑一般,发出阵阵清脆的嗡鸣。
她右手拿出一枚银针,“我要用你的血!你先坐下来,静心默观鼻尖前一寸处,等气机起后,我来取血。”
岳平阳心里暗叹一声,“跟老和尚路数一样,又要扎脚了!”
他干脆将针夺过来,“我自己能取。”
女巫说道:“太好了,我护着你!”
岳平阳脱掉鞋袜,待体内真气涌动时,举针扎向太冲穴上方。这个地方好找,扎过的地方还留有一丝疼痛!
血往外涌。
岳平阳感觉很悲壮:“取血吧!“
女巫回头看一眼,“错了,谁让你扎脚的?快将衣服撩起来!”
岳平阳紧撩衣服,女巫抄针刺向胸下,猛地抽针,一丝血线带出,抹在剑身之上。
“抓住我的手,我教你一种步势!”
女巫教的步子竟然就是古千音传授的那种,只不过把意念集中到头顶上方一尺处,仰望北斗,口喊“破军神君赦杀风行令!”
岳平阳学过,当然一遍即可。
“记住,待会出去后,你要紧紧抓住我的手,我用木剑,你用剑指印,一齐喊话,一起出击,不管有什么意外,你都不能撒手!明白吗?”
此刻,三个孩子已然开始以手抓挠卷轴,卷轴之上有字迹,闪着金丝毫光,将孩子们陡然增长的指甲顶起来一厘米左右,但如果他们再用力,卷轴就会被抓破!
女巫拽着岳平阳,闪身到大门外。
百米远处,似有一个巨大的动物踏地而来,地面一阵阵发抖,空气中冒出一股浓烈的硫磺气。
岳平阳终于看清楚了,心里抽抽一下:这不是血子湾见的那只黑虎吗?怎么又来了?而且个头比上次还大!
“这是它的分神幻像术,不用管,只须盯着它的头部眼睛部位置攻击即可!”
待黑虎怪走近时,两人一起发力,步子游移,仰观北斗处,同时喝叫,指剑齐出。强风如万箭齐发,直奔那道高大的黑影。一个瞬间,眼前有亮光一闪,传来震耳的坍塌声,接着是阵怪啸声,犹如飞机俯冲的声音。
女巫以剑拄地,长出一口气,“它离开了!咱们快回!”
两人又闪到院里,三个孩子仍在倔强地抠哧着,眼见就要挨着了卷面上的字迹。
女巫举起了木剑,却停住了。
岳平阳明白,她的剑一落下,三个孩子的魂灵就有可能再也回到身体了。“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能知道他们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就好了!”
恰在这时,收音机里传来一声叫喊:霄成,春雷,过来帮忙!”
“霄成?”岳平阳打一机灵:这不就是五爷的孙子,古青峰的儿子吗。古青峰曾经把这三个孩子的情况告诉过他,他当时还曾认真看过。古霄成的生辰八字是记得的,其他两个孩子,只记得年月干支,日时忘了。
“我知道他们的名字,一个记得生辰八字,另两个只记得年月干支。”
女巫大叫:“好,我取纸笔!”
女巫飞快取来五色土纸,画了一道收煞神符,交与岳平阳,“快到门口烧化,右手出剑指诀,将符气打向他们!”
而后,她将桌前方木凳反转过来,四脚朝天放好,每支木腿上放上一个小烛台,将写有孩子姓名及生辰八字的纸放于其上,将烛点着。而后又用墨笔画了一道长符,以剑挑符烧着,口中诵曰:
“天催地催,催得魂归,催得魄归。要催古阁村古霄成、古春雷、古霄竟,即刻而归。五鬼仙、五鬼灵,五鬼追魂法无穷。急催回家好安宁!吾奉天霄祖师勅,神兵火急如律令!”
岳平阳将符火化后,又出剑指印,装模作样将符灰一股脑扇向阵中。三个孩子受了干扰,不再用力抓挠。
随着女巫手中催魂符的施展,三个孩子一齐向女巫处张望,彼此对视一番,先是茫然迟疑,而后显出激动之情。很显然,他们听到了召唤。
紧接着,三人眼睛中的红光开始暗淡,恢复了正常,身体像烛火一样开始摇摆,身影渐渐模糊,化成一团白气,飘出了门去,没了踪影。
女巫拿出一个圆形玻璃瓶,将木凳上四根蜡头剪下,放到了瓶子里。又找来两个小红灯笼,令岳平阳以门口烛火点亮笼中的烛火,而后熄灭院中所有蜡烛。将灯笼与玻璃瓶子放在一处,小声施了咒语,又在灯笼上缠了一道黄丝线。
“他们能回到家吗?”岳平阳问道。
女巫摇头,“不能!正常施用此法,要在孩子家中屋里,还需要孩子的衣物为招。这不过是个权宜之计,目的是催他们出去。如果能找到他们的肉身藏匿之地,就已然是很了不起了的事啦!”
“那现在要不要追过去?”
女巫摆摆手,“不着急,这几个孩子的魂气还在这里残留一些。过会儿,待阳气再浓些,魂气自会尾随过去,我们跟着灯笼走,就能知道个大概!”
岳平阳点点头,抽了支烟放松。这时候才发觉左手上还有一丝舒爽的滑感--这只手刚才抓过女巫的手。她的手很嫩滑,柔若无骨,让人回味。她到底有多大岁数?
岳平阳立刻意识到离了谱,赶紧收心。她能这样抓妖除鬼,道行不浅,来个返老还童也有可能。自己还是放尊重些为好,免得惹了她。
女巫很疑惑地看了岳平阳一眼,“你惹过那个虎怪?”
岳平阳点点头,心想,何止惹过,还往它身上撒过尿呢!但这个不能说,只能含糊其词:“寻飞龙掌血时干过一架!”
女巫摇摇头,“你根本不是它对手!刚才,如果不是你身上有些许佛光打出,真够呛能赢。目前,你身上的天心离火跟飞龙精气起的作用并不太大!”
岳平阳想起来了,自己手腕上有一串老和尚给的手串,佛光必定是手串发出的。
岳平阳将手串摘下来,递给女巫。
她拿在手里摩挲把玩,不舍得松手。
“送给您了!”岳平阳道。
“真的?”女巫的嘴巴张得老大。
“真的!”岳平阳怕她不信,双手合十,冲她拜了一下。
她立刻笑了,捧着佛珠回到东厢房,把佛珠放到了那架小棺材上,又叽里咕噜念了一大串。
她没有关门,岳平阳看得很清楚。
女巫走了出来,显得很轻松的样子。
岳平阳禁不住好奇:“棺材里是什么?”
女巫长呼了口气,老半天才回答,轻声道:“我们家养的一只女仙,她要出来的话,我的天……怕死我啦!”
话音刚落,便听见东厢房的棺材中传来了咚咚的敲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