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
这里毕竟不是大都市,夜生活没有那么生猛,行人渐渐少了,只有来来往往的稀疏车辆。
岳平阳就坐在路边灯光下,手里抄着酒瓶子,看着蜗牛在地上爬。
酒已经喝光,然而毫无醉意。岳平阳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把蜗牛掏出来玩耍。他本意是想再把蜗牛放到脖子上凉爽一下的,但这东西已然被身体捂得发了热,根本凉不起来,就放到了地上。
蜗牛似乎嗜酒,老围着酒瓶子转。岳平阳将瓶底仅剩的一点酒倒在了地上,看着蜗牛围着酒转,不时地低头沾一下,而后又扬起小脑袋,打机灵似地晃着,头上的触角伸伸缩缩。于是,他干脆把蜗牛放到了酒瓶口上表演,怎么看怎么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
远远地过来两个年轻人,一个挎着吉它,一个搂面小鼓,也好奇地看着蜗牛表演,受岳平阳开怀大笑的感染,他俩也被逗得哈哈大笑。末了,一人掏出一个一元币,放到了岳平阳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叹口气走了。
岳平阳目送他们走远,也叹一口气,准备走人。
他低头看了眼蜗牛,摆摆手,“牛兄,再见吧!”刚要转身,突然又闻到了酒香,细瞧之下,不由一惊,发现本来空空的酒瓶子里竟然又多出了半瓶液体。
“我靠,啥意思?刚才那两个哥们也是奇人异士?不露声色地把尿撒到了瓶里?”岳平阳瞪大了眼,感觉不可思议。
不对呀,撤尿应该有臊气,这里边明显传出的是酒香啊!岳平阳将酒瓶子抄起来,拿手忽扇两下,酒香阵阵,而且香气清纯厚重,明显比刚才的酒味要好的多。
他想尝一口的,但还是忍住了,这不明不白的东西万不可饮用。
岳平又仔细看了眼蜗牛,发现这东西似乎变大了,再拿起来用手一摸,发现它的腹下又有一股清凉气散开。本来是想它自生自灭的,这下岳平阳又改了主意,再次将蜗牛放到口袋里。
手机响了。是古青月打来的电话。
古青月电话里告知:农场那边根本谈不下来,不是余津天不答应,而是他家老爷子不批准。那所小院是余经远特选的住宅,同时也是一位尊贵客人的“行宫”,谁都不能住!
“狗屁,荒山野岭,还他妈行宫,鬼信?”岳平阳粗鲁地骂了一句。
“岳平阳,请你尊重我点好不好?我真是尽力了,也去那里看过了,确实不一般。我跟你说啊!”古青月压低了声音,“据说,那片地方的风水很好,是块用来增福延兽的宝地,余大佬的小情人就在那儿住着呢!你明白吗?”
“噢!”岳平阳若有所悟,“好,这个情报很重要,我想想办法,就用她作作文章!”
“岳平阳,你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你情绪不对,哭了?”古青月的直觉力真是惊人。
岳平阳叹口气,“对,我伤了一会儿心,闲着没事,哭了会儿,还喝了瓶酒!”
“是为南商雨吗?她在不在你身边?我想跟她说几句!”古青月更加莫名其妙。
“不在,自此以后,你在我面前再不要提她!”岳平阳命令道,“好了,挂吧!”
深更半夜,又能去哪儿?岳平阳掏出手机,拨打了余津秀的电话。
十分钟不到,一辆红色轿车疾驰而至,车在岳平阳面前停下,车里探出一个锅盖形的脑袋,“善知识,又见面了!”
岳平阳仔细打量了一眼,满脸地惊诧,万没料到是如一小和尚,这家伙不但半夜坐女人车,还戴了个假发套,僧袍换便服。“如一,你还俗了?”
“没有没有,只是为了方便行事!阿弥陀佛!”如一双手合十。
余津秀哎呀一声,“大侠,快上车啊!”
岳平阳与如一并排坐下,上上下下打量着和尚。
余津秀则大为不满,“大哥,你老盯着小和尚看什么?基友了?”
“对对对,我们是基友!”如一再次合十,“我们的友谊是有基础的——”
“一边去!好好的经你不念,尽跟着瞎闹乎!”岳平阳对余津秀道,“你闲着没事拉着和尚到处跑什么?”
“我们现在都成朋友啦,无话不谈。这不是你来了吗?我就叫和尚出来,一块叙叙旧吗!”余津秀辩解道,“如一师傅也很想你呢!”
岳平阳才不信她的话,再问和尚,“如一,她没有威胁你吧?你瞎跑乱转不怕败坏了寺上规矩?胆子不小啊,是不是堕落了?我警告你,管好你自己!”
“木有,木有木有!”如一和尚紧摇脑袋,面色红胀,双手紧紧合十,“先生真是我的大善知识,逆耳忠言,施我以无畏布施,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岳平阳看着小和尚甚是窘迫真诚,也不再玩笑,郑色说道:“小师傅,不眶你,我现在心里郁闷得很,呆会儿找个地方,给我讲讲经,好好开导开导我,!”
“好说好说,阿弥陀佛。师傅新近教导我说,不可在表象上下死功,要灵活学法,随缘接物,说法渡人的。所以,我才敢这样,搁以前,打死也不敢!”
“什么样的师傅?观音院的?”岳平阳问道。
“不是,一个游方挂单的禅师,说是禅师,实际上是位居士,住到了观音院。说实在的,现在新庙的主事游学去了,我修为不够,与师兄师弟们处不来,还不如在老庙里自在,这位禅师说再等些日子,带我出去参学悟证去!”
“噢,老庙的事怎样了?我说的是拆迁的事!”
“这个问我。在本人的大力支持下,老庙暂时保住了!”余津秀得意洋洋地说道,“这算是对如一师傅的陪罪!”
“是的。余小姐出力很大,不断地洗心革面,整个人健康了不少!”如一接口道。
余津秀连踩了几脚刹车,“和尚,你什么意思?以为我不敢弄你是不是?我跟你说,要不是看着我家狗狗的面,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你以为你们出家人就高尚啊,我告诉你,你们那边的马屁精多得是,一个个巴结权贵,还有骗钱的,骗色的,搞基的,一抓一大把,该洗心革面的是他们,你要再黑白不分,我就——”
“闭嘴!”岳平阳问道,“什么意思,和尚跟狗有什么关系?”
余津秀一撇嘴,“问他!”
如一道:“是这样的,我喜欢上了她的那条狗,想让她布施给我,余小姐不给!”
“当然不给了,我怕你们个个憋得变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小余同学,你这是要去哪里?”岳平阳打断她的话问道。
“我带你们去个繁华之地,看你们个个装得跟正人君子似的,好好考验一下你们!”余津秀说得异常解恨,几乎是咬牙切齿!
“哎,你不是让我出来陪岳先生喝茶吗?怎么又要去繁华之地了?”如一和尚探头问余津秀道,“是足疗,洗澡还是唱歌?”
“管呢!”余津秀斥责道,“一边去!”
“噢!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岳平阳看着如一刚才的表情,会心一笑,只有刚才那种表情才与如一的年龄相符,鲜活而生动。但同时也能看出,这如一和尚与余津秀还真有种说不出的暧昧,这种暧昧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但作为局外人,看得却格外清楚。
奶奶的,搞半天,自己倒成了电灯泡了!岳平阳不由苦笑一声,把头转向窗外。说实在的,他之所以把余津秀招来,不敢说心理纯净,但眼下,已经很纯洁了。
隔窗望去,眼见外边路旁枯树连片,满地黄叶,大有深秋的感觉。这里的地气受损太重了。
“如一,木先生怎么样?”
“失踪了,找不到了,我也一直在找!”如一有些伤感。
“你的那个想上吊的女同学怎么样了?”岳平阳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余津秀。
“你推荐的地方太好了,我带她去关帝庙一次,立刻见效,回来后有说有笑,还跟我去会所玩了一天,现在,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车又行了七八分钟,在城区西北角处的一栋楼前停了下来。
岳平阳下车,玩视四周,周围大都是平房区,灯火暗淡。面前这所六层高的楼房外表看着很是破落,几乎没有几盏灯亮着,倒是有一个半新不旧、霓虹灯管残缺不全的大招牌,上写着“南去北来茶楼”。
“这是茶楼?还是旅馆?”岳平阳问道。
“进去你就知道了!”余津秀大卖关子。
如一和尚仰头看看楼房,又回头瞅瞅岳平阳,“阿弥陀佛,这里黑乎乎的像碉堡,又像块墓碑,看着就瘆得慌,换个地方吧,去咖啡厅也行啊!”
“你再传播封建迷信,我立马就报警!”余津秀一指和尚,猛劲吓唬。
岳平阳此刻并没有带着尘风,无法感受异类气息,只有静心倾听片刻,他能感到,这个外表黑洞洞的破楼,里边肯定别有洞天。
余津秀已然走到大门处,轻轻了拍了几下门,还按了一个类似门铃的黑铁疙瘩。片刻之间,一个小门弹开。
如一和尚冲岳平阳摇了摇头,“岳先生,此处不祥,咱们走吧!”
岳平阳看一眼和尚,“不瞒你说,我正想找这种地方呢!走,你有佛菩萨保佑,怕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