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一时只剩下凤九和于向暖两人相互对望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要离开隋州了吗？”凤九趁弟弟不在，还是适当的表示出关心，毕竟人家当了香瑟公寓一周的租客，和达子之间的摩擦或多或少都跟小九有一定的关系。
“可能是吧！”于向暖不知道如何回答，在找到万象楼或者解决许耀辉之前，他暂时是不会离开隋州的，可是面对凤九，他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些事情说清楚，只能含糊其词的说道。
“可能？”凤九虽然明白，这样的回答明显就是在敷衍自己，心底却又觉得好笑，对方竟然用这样一个非常明显的病句来敷衍自己？难道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要离开隋州？哪有人不清楚自己决定的，无非就是不想说而已。
“九儿没事吧？”于向暖趁机转移话题，在他心底，自然不希望这件事情影响到小九。
“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我先出去趟，晚上再来收拾行李。”
“也好。”弟弟钻到人家房间里去了，还把门从里面反锁了，就算人家现在想收拾行李也不可能，凤九一脸抱歉的朝于向暖一笑，“回头我再劝劝他！”
走出香瑟公寓的时候，外面竟然下起了小雨，地面零星的有些积水，天空灰蒙蒙的，巷子里的行人突然少了许多，路边的小摊也不见了，整条巷子显得宽敞了许多，于向暖一路沿着巷子，慢慢悠悠的往一品斋的方向而去，一路上一直在心底推敲着，一会见了方老爷子，自己又该如何开口？
隋州的雨，阴绵绵的，空气当中竟然有了几丝凉意，夏天也许真的就快过去，南方的秋天即将来临，或许某个晨间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雾，就会彻底宣告季节的变幻，于向暖喜欢秋天，那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微带凉气的风吹到脸上会使人神清气爽，瑟瑟落叶飘零，自然也是一番别样的美。可是故乡的秋，恐怕这辈子也难以见到了，北郊的那片天空，像是那段童年的记忆，随着时光变迁，终究会跟自己渐行渐远。
这是一个怀旧的午后，正如眼前这幕似曾相识的雨！
临近一品斋的路口，有一间潮汕风味的饭店，昨晚吃的烤肉早就被吐的干干净净，从早间到现在滴水未进的于向暖突然觉得自己很饿，也没多想，正好趁着吃饭的时间再好好想想，直到现在他依然不太确定，红梅所描述的一切一直是如梦似幻的感觉，在他的脑海里一会真实的可怕，一会又变的虚无缥缈起来。
店里的生意很清淡，前后不过两三桌客人而已。
碗里热腾腾的牛肉丸子，几碟小菜，一个人有条不紊的慢慢吃着，窗外的雨落在钢化玻璃上，点点滑落，偶尔穿梭而过的人群，撑着雨伞的背影在于向暖眼眸里流动，那份淡淡的恬静显得弥足珍贵，过了这个午后，当自己走进一品斋以后，整个霞光里乃至隋州都会变成另一个摸样，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于向暖决定好好的享受这片刻的温存，夹起一颗牛肉丸整个吞进嘴里，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口咬下去，感受着里面的酱汁流进喉咙里，瞬间满嘴都是香醇可口的肉香。
突然，一个矮小的身影落进于向暖的视线，他就那么固执的站在雨里，面朝着饭店的方向，垂着双手，握着拳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身上的校服被雨水淋湿之后贴着身体，单瘦的个头看上去那般孱弱，洁白的牙齿咬着下嘴唇，就这样圆瞪着双眼朝饭店里面望了过来。
于向暖赶紧放下筷子，几步走出饭店，一把将小九拉进饭店，沉着脸问道“九儿，你干嘛？”于向暖那颗坚韧的心一下子被九儿的举动撬动了，自己小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哪怕爷爷给自己布置的训练任务有多难，哪怕是累的虚脱过去，也从来就不会想着放弃，而是一遍又一遍咬牙坚持下去，刚才那一幕又是何其的相似！
“师傅！”小九不由分说的就要给于向暖下跪，眼底坚定的眼神让人看着心疼。
“起来！”于向暖自然不可能让九儿当着外人的面跪在自己面前，抬手一把按住了小九，无论他如何挣扎依然没法再跪下去。
饭店里仅剩的几个客人已经朝这边投过来好奇的眼神，于向暖拉着小九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语重心长的冲小九问道“你为什么想学武？”，任何一个人，坚持一件事情总有他的理由，没有谁会平白无故的去做某件事情，于向暖真的想不明白，九儿小小年纪，为什么对于武术会如此痴迷。
“会武功，坏人就不敢欺负姐姐了！”九儿异常认真的想了想，最后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就算武功在厉害也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的，你有没有想过，练武少则三四年，多则十几年，况且还要视一个人的天赋决定最后的成就，就算最后真的学有所成，面对现在高度发达的科技，人家只要一把手枪，功夫再好也没有作用的，你想保护姐姐，这没有错，可是学武终究不能解决问题的！”历经几次生死之后，于向暖不得不为功夫的未来感到悲哀，这是历史发展的脚步决定的，象征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到如今社会，学武也只能作为一种防身的本领，或许很多人学武甚至只是为了强身健体！
“不学武，随便一个人都能欺负我们！”于向暖终究还是低估了小九的倔强，哪怕他说了那么多，小九坚定的决定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你想学什么功夫？”在于向暖想来，作为一个小孩子，武侠片看的多了，肯定一开口就是九阳神功或者易筋经之类的，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小九，这些功夫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来，相信小九坚持要学功夫的热情就会淡下去。
“杀人的功夫!”然而小九随后说出的话，着实把于向暖吓的不轻。
他难以想象，这样一句话竟然出至一个孩子的口中，久久的，于向暖被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愣愣的盯着一脸杀气的小九，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小九为何如此坚定，在他那颗看似单纯的内心里，竟然隐藏着这般滔天的杀意，到底是什么，让这样的一个孩子心底怀着如此大的仇恨成长着，于向暖一把上前将小九抱在怀里，他知道这时候小九肯定非常难过，抬手轻抚着他的后背，两人一时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给小九点了一碗热腾腾的牛肉丸，推到他面前，于向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先吃完，回头跟我说说，你想杀谁！”于向暖觉得自己必须适当的排解小九心底隐藏的仇恨，这对于一个孩子太残忍了，不管是如何刻骨铭心的仇恨，都不应该让一个孩子去承受这样的煎熬，他们是祖国的花朵，应该享受充满童趣的少儿时光，他不想在看到另一个自己，经历一个苦闷乏味童年，等将来长大了之后，必定会像他一样留下太多的遗憾。
小九很听话，闷声一口一口的吞着牛肉丸子，学着于向暖的样子，整个一口吞进去，可是嘴巴太小，往往被烫的嘶牙裂齿，却依然一脸固执的继续下去，湿漉漉的头发贴着头皮，那张显得太过秀气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时不时总会抬头朝于向暖望过来，似乎是为了确定他还坐在这里，没有趁机离开。
“好吃吗？”于向暖突然觉得心口非常充实，这样温情的一幕他已经渴望了很多年。
“嗯”小九将自己的脑袋点的像拨浪鼓，这顿牛肉丸子汤，他肯定一辈子要记住的，这是师傅请自己吃的第一顿饭。
“多吃点！”于向暖忍不住又抬手摸了摸小九的头皮“下雨也不知道撑把伞再出门么？”眼底反倒没有一丝责怪的神情，心口柔软一片，这一刻开始，他真的将小九看成是自己的弟弟，能在隋州认识一个这样乖巧贴心的弟弟，就算接下来自己无法活着离开隋州，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我饱了！”将最后一个丸子吞进肚子里之后，小就咧嘴笑的很开心，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抬起衣袖擦掉嘴上的油滞，虽然外面饭店的东西肯定没有姐姐做的好吃，不过这顿吃下来小九还是觉得非常满足，从于向暖出门之后，他就趁姐姐不注意偷偷跟了上来，一路淋着雨，他还是个孩子，步子小，要追上于向暖的速度本来就不容易，几乎是一路小跑跟过来的，直到于向暖进了这间潮汕饭店，小九躲在一边踹了口气，等隔了很长时间，还以为自己的未来师傅发现自己从后门溜走了，才赶忙跑过来站在玻璃窗户外面，踮着脚尖往里面看。
直到确定于向暖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子前，小九才算松了口气，这时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我要替父亲报仇，杀了那个叛徒！。。。。”直到将事情的经过讲完，小九这才又一次落下了眼泪，这一切，都是听巷子里的邻居说的，每次问起姐姐她总是抹泪不说，从懂事那一天开始，小九就一直偷偷打听关于自己父亲的传闻，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之后，就在心底暗暗发誓，等将来自己长大了，一定要亲手杀了当年背叛父亲的仇人，将那个仇人的名字刻在自己的床板地下，用以告诫自己，杀父之仇，铭记于心。
“他叫熊建国，人家都叫他熊哥，现在是西城区的老大！”小九咬牙彻齿的神情跟他现在的年纪太不相符。
“九儿，敢不敢跟我拜访一位老爷爷？”于向暖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将来有机会，西城的熊建国必须要死！
“有什么不敢，只要大哥哥愿意教我功夫，下刀山下火海九儿也都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