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了上次的教训,提山坡每晚必看中央电视台的天气预报,以免重复过去的错误。
雨却迟迟不再来。
附近的黄河已经断流许多天了。自古以来黄河就是一条浩浩荡荡、难以驾驭的长流之河,它如此桀骜不驯,频繁的决堤和改道,使史乘写满水患,多达1590余次,历朝历代都在与黄河搏斗,黄河的喜怒哀乐甚至决定着一个王朝的存亡兴替,一部古代史几乎就是一部民族与黄河的关系史。
但它流到20世纪之末的时候却神话般枯竭了,河水消失了,变成了一条季节河,水患消失了。然而这消失并没有使人们感到轻松,城市和庄稼同时**旱燃烧,人们开始痛苦地怀念有水的日子。
气温越来越高。宿舍里没有空调,电扇打开,窗户打开,照样热汗流淌。就像什么人擎了一支巨大的火炬塞到你的鼻子底下。蚊子却撒开了欢儿,穿过打开的窗户往里扎堆儿,宿舍里是呆不下去了。
提山坡骑上自行车到了东鲁大学,买了一打冰淇淋,准备给柳慧送去。
找到一间电脑教室,却发现柳慧与那个“表哥”并肩坐在一起,她在上网,她那个“表哥”则一只手搭在她的后背上,一只手从侧面给她摇扇子。
提山坡用鼻子“哼”的一声,把手中的冰淇淋使劲一甩,扭头就走。
当然又是一番解释与和好的过程。
结果是他们再次睡在了一起。
此后柳慧也的确与她的“表哥”保持了距离,这使提山坡感觉很受用。
大约从此以后,他们两个俨然是准夫妻了,每星期中有好几个晚上都是在一起的。
房间里点了驱蚊香,**、看小说、看电视,然后再**,你叫我咬的,地覆天翻,从床上滚到地板,再重新上床,然后再滚下来。忘记了炎热,忘记了时间,床单上湿漉漉,地板上湿淋淋,头发变成了一绺一绺的水线,身体上汗如雨下……直到柳慧哀求说,呀亲爱的我真的受不了啦你就饶了我吧!
提山坡本来也快要支持不住了,一听此话,就瘫软在柳慧汗涔涔的怀里了。
柳慧双手抓住提山坡的头发,咬着他的耳朵说,不许你再爱上别的女孩,如果我发现你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一定杀了你。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你算账的。
提山坡说,你要是爱上别的男人呢?
柳慧说,那我就一头撞死好了。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经常会闹些别扭。随着时间的推移,闹别扭的频率越来越高。
她问提山坡,镜子时里面的人,打一字。
提山坡说,入。
又问,逃之夭夭,打一字。
提山坡说,这个我猜不出。
她就不高兴了,说,刚才那么难猜,你一猜就猜着了,这回连我都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兆”字,你却不会了,分明是不想理我。你一定烦我了。
她还总把一些比如她上学时有几个好朋友(包括她曾经在那篇散文《温馨的记忆》中提到过的李美丽)、他们分别叫什么名字,她什么时候读了金庸的一部什么小说以及她比较喜欢鼓足哪一个人物之类的事情统统告诉提山坡,过了一段时间再回头去问提山坡,一旦答错了,那肯定是提山坡不在乎她的结果,证明提山坡心中没有她。无论提山坡怎样解释如何表白,最后只能是越描越黑,因此她少不了大哭大闹一场。
知道柳慧怀孕的时候已经快要过春节了。
柳慧在放寒假之前曾对提山坡说起过可能有危险,说她有这个感觉。
提山坡说你以前又没有怀过孩子,怎么会有这个感觉,一定是你的错觉。
柳慧说反正经期已经比往常推迟了一个星期,这种情况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提山坡仍不怎么相信,觉得他们挺谨小慎微的,一般都是在安全期**呢,不大可能怀孕。
据他所知,经期偶有推迟或提前都是常事儿,即令再多推迟几天,那也不一定说明就是怀孕了。对它有影响的因素可能很多呢,比如情绪。人是个情绪动物,所以许多方面都要受情绪这东西的影响。经事恐怕也是如此。你近来紧张了、激动了、悲伤了、欣喜了……等等,都有可能导致生理和身体健康方面的某些变化。
看提山坡说得那么有把握,柳慧也就不再争了。
放假柳慧随父母回兰州老家,她给提山坡打来长途,说怀孕肯定是确定无疑的了,问提山坡怎么办。
提山坡一听就慌了。就说我这就把手头的工作安排一下,尽早赶过来,你在这儿好好等我,我去济南坐飞机来,我一到,就通知你。
到了兰州,提山坡准备带柳慧去医院检查,柳慧说什么也不想去,担心被人发现了,说再怎么着也是未婚先孕呀,让人知道了多不好。
提山坡火急火燎地说,那你准备怎么办呢,总不能这么挺下去啊。
你急什么呀,柳慧说,要不再等几天看看吧。
提山坡想了想说,那好吧,不过还是抓紧些好,听说这种事儿是不能拖的,咱们宜早不宜迟。
这样又过了几日,柳慧还说不着急。
这样怎么行呢?提山坡说,你是不是打算真的把孩子生下来?
柳慧却咯咯笑起来。说,你真傻,告诉你吧,你不用着急了,我已经……来了。
提山坡生气地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没有怀孕的?
柳慧说,就是你到兰州的那一天。
提山坡气得要转起圈来,说,啊,什么!你这是……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着急呀?
我要是早告诉你了,说不定你现在已经回到石油城了呢。我想让你陪着我嘛,我不想让你离开我。柳慧神采飞扬地说。我有个好主意,这儿离敦煌不远,我们去敦煌,到那儿的鸣沙山上去**,好么?想想看,――敦煌――鸣沙山――**――世纪末――你和我――天空和沙漠……哇,多么浪漫!多么美!
你知不知道,我不是一个无业盲流,我是一个报纸编辑,我还有自己的工作!提山坡不耐烦地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成天这样一惊一乍的,叫我怎么办,叫我往后怎么再敢相信你的话?
哼,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还不如胡亚鹏呢,柳慧说,要走你就走吧!
提山坡实在是累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