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革到耿艳红这儿来了几次。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尽管他对房东老太太表现出了十分的礼貌和热情,但房东老太太仍不怎么欢迎他。只要他一进门,老太太就撇了手中所有活计,专门盯住他的一行一动,那架势就跟进来了一个贼似的。弄得成革从里到外都觉得不舒服。
而且坚决不许成革进耿艳红的房间,说你们既然不是夫妻,那么有什么事就请在客厅里公开谈,我家里就是这规矩。
成革气得直翻白眼,恨死这个老太婆,就劝耿艳红赶快换个庙把香烧,说哪怕再到中央电视台的地下室里憋屈着也比大白日看这张老倔脸强。
耿艳红没有答应。她说我觉得在这儿挺好的,老太太待我不错,暂时不想换地方。
成革还挺有个脾气,为了耿艳红不搬家,又是一连几天没露面。
耿艳红心想这个家伙,肯定又想来老一套。那就随你便好了。我为什么一定要搬家?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
果然,几天后,成革说有朋友拍了一部电视剧,想请他帮忙联系几个作曲,这阵子恐怕主要得跑这事儿。
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耿艳红主想你们男人怎么都这个德性啊。
真是好笑。
不过耿艳红的事儿他也不能撒手不管。就把她推荐给了圈子内的另外一个朋友。成革给她一张这个朋友的名片,看上去姓和名不怎么好分,该写姓名的位置只写了两个英文字母和一个+号,A+A。至于身份,其上分明写着此公是个“一级作曲”。
当耿艳红找到A+A的时候,才知道此“一级作曲”并不作曲,跟成革一样,此公也是一个音乐经纪人。能看得出有40多岁,人没有什么特点可言,就是长发拨肩,不知是戴了发套还是自个儿努力长的,乍一上眼还误以为是个阴阳人呢。这跟一个二流子有何区别呢?先不用说成革这是存心要她的好看,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光凭他有这号朋友这一点,就知他自己必定也高尚不到哪儿去。
但A+A拍得胸脯“啪啪”响,答应帮耿艳红找好的歌子。
A+A说话有个特点,面带笑容。本来一张皱皱巴巴的脸非常生硬,一开口就能调动潜伏的笑肌,眉毛也弯了,眼睛也弯了,一张嘴弯成了一条月亮船。不同的音节从他的口中喷溅而出,在笑脸的配合下竟有几分动听。耿艳红甚为吃惊。
A+A的路数与成革之道有很大的不同,上来就谈钱,找歌需要钱,找好歌更需要好的价钱,你给我多少钱我给你办多大事儿,叫人觉得到此人大约出生于一个钱姓世家里,不仅父亲母亲都姓钱,祖父祖母也都姓钱。
耿艳红心想你这样直来直去倒也不错,用钱来衡量人情,谁也不会欠谁的。
A+A要耿艳红先借给他10,000元,说要请人写一盘适合耿艳红的歌。
第七天,A+A就给耿艳红打来传呼,说要在玉渊潭公园见面。耿艳红以为此公又要出什么新花样儿跟她要钱了,没好气地赶过来,一见面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他连耿艳红个人专辑策划书都准备好了,又拿了十多首曲子让耿艳红选。这个A+A还真有点能耐,令耿艳红眼界大开。
曲子都不错,只是和以往一样不适合耿艳红。耿艳红勉强挑了其中二首。
A+A说他马上去配器,并在一日之内将录音棚订好。A+A如此热情豪迈,真有点侠肝义胆的味道,这是耿艳红到北京以来未曾经历过的,所以深受感动。
想起成革,看来对其能力还需要重新认识。成革几个月没办到的事情,A+A在短短几日之内就搞定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异竟是如此之大。
此外,这里面恐怕还有个态度问题,积极或消极,效果有时是有天壤之别的。撇开成革这个人的能力不说,对于她的事情,他越来越经常地表现出懒散的懈怠,这跟她刚来北京参加北京电视台“祝你成才青年歌手大奖赛”那会儿他的表现很不一致。
听成英说,那时候光为了她的户口的事儿,他就设计了三种行动方案,一是送钱物,二是请吃饭,再就是二者相结合。最后采用了方案三,事儿办成了。但是越往后他越变得不那么积极,倒开始往她身上打主意了。他的目光像兑进了胶水,黏在她的身上,又像弹到她身上的口香糖,令她不舒服。长此以往,她将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以及他们的合作该如何定位。
现在好了,来了A+A。
就A+A目前的表现来看,还是蛮尽职尽责的。如果他能把这个的纪录保持得长久一些,她耿艳红完全可以考虑中途换马事宜,炒了成革,让他为自己愚蠢的行为后悔去吧。
录音时,耿艳红本来打算先录一两支歌看看。
A+A说机会难得,劝耿艳红多录一些,硬塞给耿艳红另外几支,意思是不管喜欢不喜欢适合不适合,先录出来再说。弄不好效果会不错呢,谁敢保证呢。
耿艳红架不住他热心煽动,也就答应了,最后一共录了八支。
A+A在录歌前建议耿艳红买两盘宽磁,说以后录自己的歌总可以用的,临时抱佛脚就被动了,不如早早买下来妥当。耿艳红就花3000元买了两盘。
录完音后,A+A说要找向个懂行的人一起听听效果究竟怎么样,就将两盘宽磁一起拿了回去。
过了半个月左右,耿艳红要用其中的一首歌,打电话找A+A要那两盘宽磁,没想到他说什么也不给。
耿艳红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底。
A+A只对耿艳红说,要不然这样,我把买宽磁的钱给你吧!
耿艳红想,成革这是介绍的什么朋友呀,A+A拿着我的宽磁,就等于我要用那些歌时再到他手里去买。这不是明摆着坑人么?
也为了赌口气,那些歌耿艳红后来一支也没用过。
A+A录完宽磁后说要到广州去为耿艳红作宣传,在南方打点市场。自己的歌在南方有市场,那倒不失为一件好事情,难得有A+A这么热情的经纪人愿意替她跑,耿艳红就同意了。
飞机来回、住饭店自然都是她出的钱。
但听别的朋友说A+A这趟南下办的都是自己的事儿。他一个在岭南读商学院的女儿夜不归宿,学籍难保,他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把此事摆平。
更为可气的是,A+A回来后竟还对别的圈内朋友说,耿艳红那个二百五愿意为我出钱,我凭什么不用?
从广州回来,A+A又列出了一个庞大的广告宣传计划,预算8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