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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开端之序

光从糊了白绢的窗格透进来,屋子里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低垂的幔帐,嵌着一格一格木梁的泥墙,透过梁间,清晰可见的是留存久远的木案和古风古色的屏风,屋内陈设虽简朴,却一应俱全,物品摆放错落有致,家具陈列井井有条,足以见得这是户精细的人家。

这户人家坐落于洛庄,洛庄虽然不大,但却因独特的地理位置而与世隔绝,洛庄所处峡山片片叠清泻翠,抽穗的芒草在十月金风的吹拂下蜿蜒起伏,逶迤的薄云紧贴着仿佛冻僵的湛蓝的天壁。树梢上的叶片簌簌低语,狗的吠声由远而近,若有若无,细微得如同从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传来似的。说来也是个清幽雅致的好去处,从未有过外面的人来,许是不知道怎样来,里面的人也从未想过出去,他们安于现状,祖祖辈辈在洛庄安逸的过着没有纷争的安和日子。

程节齐自古人言,庆在子孙,端有由来。看长庚孕李,昴星佐汉,福从人召,瑞自天开。在传统的洛庄里,最盛大欣喜的事情莫过于大喜成婚和新生命的降生,随着婴儿一声声清脆的啼哭,在洛庄的一个质朴的院落里,一个女孩降临在这户朴素人家,这个女孩生的极为可爱活泼,父母自然十分欣喜,又因是家中独女,父母自然更加宝贝似的待这个孩子,女孩的父亲姓陈名邑,至于女孩的母亲的名字,乡人多半不知,只知妇嫁从夫,大抵都唤之为陈氏,父母之姓甚名谁已成定论,所以无必深入探究,但这对夫妇对孩子的名字却极为上心,思来想去也终归拿不下定论,苦苦纠结了小几日,最终定为奴娇,何为定为奴娇?本因“奴”是女性的自称,陈氏夫妇自想,作为平民,生的女孩自然是“奴”,但在父母心中,孩子必定是掌上明珠心头肉,因此便唤之为娇,是故就叫她“奴娇”了。

奴娇虽生在洛庄这个小地方,但凭借其天资聪颖,在父母和庄里老人的悉心教导下,倒也算知书达礼,心地善良,孩提时,便已会背诵百首和《诗经》,等到及笈的年岁,不仅人出落的越发标致,秉性才华也是数一数二的好,美中不足的就是奴娇不喜见人,按理来说,奴娇生来活泼,本不应该惧人,许是生在传统村庄没机会与外界接触,也许是父母对奴娇的爱之太深,不准许奴娇轻易出门,虽说父母也并不是遵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人,他们教予奴娇知识和礼节,但却还是觉得外面对奴娇不甚安全,即使对他们而言的外面,都是熟悉的庄里人。

黄昏的雾气,在枯落的白杨中间浮过,仿佛细纱挂在树枝,却比细纱还要发白,还要透明,蒙蒙一片,把白杨的轮廓勾成了堇色。万物看似美好祥和,但安宁即将被打破,人影于物,不仅破了一家的温馨,还扰了一庄的清净,此人姓郑名璟鋒,号棃彀,于此遇其所未曾所见,感其所未曾之想,叹其所未曾之变。那是深秋的一个夜晚,在人迹罕至的山林中,枫落如火,寒蛰微鸣,惊起离人清梦,一席剑音传来,久久不息。

只见林间一身影挥剑斩飘枝桠,乱步踏起碎落叶,他伴随着剑招而动,脚下似萧然醉步。每一次挥出都带起剑光如月,剑华似水。听到来人之声响,少年脚尖轻点,盈盈落地。这时一形似女子模样的人缓步走来,低声道:“夜已深了,早些歇息。”男子转身轻应了一声,随后瞥了一眼那貌似女子之人,便转身回了客栈,准备歇息。那女子看郑璟鋒吹灭了油灯才安心回去,因之许攸心里清楚,护其周全,方能安己之心,因其家之恩,故此报长行,故伪颜屈尊,故无所怨言,只心不疑其计,漠然相随。

彼时的洛庄,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田野上面,仿佛笼起一片轻烟,股股脱脱,如同坠人梦境。晚云飘过之后,田野上烟消雾散,水一样的清光,冲洗着柔和的秋夜。奴娇的父亲在洒满月光的院落里,伴着桑槐树的婆娑声编着竹筐,预备着年下托人卖到李材家去换点钱买年货,编了一下午的竹筐,不时用衣袖拂去额间的汗水,这时奴娇端着一杯刚酿好的桃花酒走了,温柔地将桃花酒递到父亲手里,笑意盈盈地说到:“爹,这是我和娘刚酿好的桃花酒,可香呢,您快尝尝!”陈邑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奴娇,抬手揩着衣襟开怀大笑地说:“爹的好闺女,我们奴娇长大了,知道心疼爹了,爹甚感欣慰啊!”说着就将这一小壶桃花酒一饮而尽,用袖子拂了下嘴角,直道桃花酒的香甜。过了半刻钟,奴娇和母亲将父亲编好的竹筐都送到偏房里,利落地将院落收拾干净后,奴娇才回到房间准备歇息,可是躺在床上,奴娇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心里不住地想着:“爹娘总说洛庄外面的世界不太平,可是爹娘也没有出过洛庄,怎么就直言洛庄外面世界危险呢?洛庄外面的世界是何种模样呢?会和洛庄的风土人情大相径庭吗?洛庄虽然好,不仅有疼我的爹娘在身旁相伴 ,还有许多的动植物以供养玩,但我现在也已十五岁,也到了及笄之年,也算是有主见的人了,怎么能不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呢?”奴娇心里这样想着,可是转念又想到:“如若外面有战争可怎么办,如若外面有心思不纯正的人怎么办?如若外面有专欺骗妙龄少女的商人怎么办?”奴娇在不断的自我肯定中,又不断地自我否定,就这样,奴娇思来想去也睡不着觉,不知不觉地到了三更天才浅浅睡去,可即便如此,奴娇想去外面看看世界的想法仍在不断地生根发芽,好似一切都在为着一切做准备,在暗藏的水面下波涛汹涌,又好似一切都趋于平常,如同平静的湖面泛不起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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