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良把食盒打开,看了任归一眼,“我来喂你?”
任归摆了摆手,自己伸出手去,他是真饿了。
穆良把带来的饭菜,一件件摆在任归的身侧,四碗米饭,两碗粥,两个菜。
“你说要多拿一些……”。
穆良的话没说完,就见任归拿起碗来,另一只手拿了筷子,只是三两下就干完了一碗。又抄起另一碗米饭,直接倒扣在菜上,扒着往嘴里送。
“你这伤刚好,不能吃太油腻,我让厨子盛了两碗粥……”
穆良一抬头,却见任归仰头喝光了碗里的粥,饭菜均已经光了。
穆良见了笑到,“看这吃饭的架势,将军也应该放心了,身体应该会很快恢复的。”
任归吃光了这些食物,自己也是奇怪,前世没有这样子的吃相和饭量啊!可肚子还是饿,正想说还没吃饱……
帐篷的门帘一掀,穆将军一脸怒容走了进来。见着任归,穆平的脸色缓合下来,眉头放松,显是在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任归想起身施礼,穆平摆了下手,“不必拘礼,好好躺着。”
“将军,你没看见,刚刚他那饭吃的……”,穆良正要神采飞扬地形容任归吃饭的样子。
穆平又打断他的话,“可吃饱了?”
任归只好点点头,“吃……吃饱了。”
穆将军皱了下眉,“我刚接了总先锋的任务,要去接应押运粮草的队伍,马上就要出发,你伤成这样子,我没办法带在身边。”
“没事,穆将军,你放心,我没事儿的……”,任归并不想现在就待在穆将军身边。经历这样的变故,他的人总是跟之前有一些不一样的,难免会让人觉着奇怪。另外,刚刚何韦正的表现也让他心存疑虑,他是个谨慎的人,弄不清状况,自己又有伤在身,可不能涉险。
“穆将军,军令如山,你赶快带着兄弟们出发吧,我能照顾好自己。不要把我留地方安养,我要随营,我身体好,很快会没事儿的。”
穆平沉吟了一下,“让穆良留在你身边,不然我不放心。”
“不行啊,将军,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身边。而且,而且老爷说过,我不能离开你身边的。”穆良一下子急了,脸红红的,一脸的紧张。
“这样吧,穆将军……”任归看他二人的样子,说道:“将军把我安排到一个信得过的人身边。他能够照顾我,你也能安心的去执行任务。军中有检校病儿官,也有傔人照顾,不会有问题。”
穆将军低头想了一下,“也只有这样了,我把你托付给包舒吧,他那里安全一些。”
穆良听了又笑,“在包舒那儿,至少吃的管够!”
穆平对穆良低声吩咐了几句。穆良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带着两个士兵抬着担架走进了帐篷。
两个士兵小心翼翼地把任归抬上单架,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往另一处的营帐。
“包舒,穆将军过来了!”穆良在前面喊了一声。
五六个人,从帐篷里涌出来。
“包舒,这是任归,我马上要离开,人就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他,他身上还有伤,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如果他有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穆将军放心,在我这儿,他不会有事的。”一个魁梧短须的汉子恭谨地施礼答到。
“我已经安排好,一会儿会有人过来,再搭一处帐篷,你们这个太挤了。你安排个人,跟他一起住。”
包舒抱拳应了一声。
“任归你好好休养,我很快会回来。”
“穆将军保重!”
穆平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卷轴递给任归,“这个有时间可以看看,试着练习一下,有助于你伤势的恢复……不要给其他任何人看!”,说完转身带着人离开。
包舒几个把任归先抬到他们的帐里,帐中乱糟糟的,气味也不太好。
“任兄弟,穆将军对你很是看重啊。以前,这么些具体细碎的事情,我可没见他这样过问。”
包舒一脸羡慕,继续说到,“我这里是伙头军的明字号,这伙头军,说白了就是做饭的,你在我们这儿肯定没事儿。我们平时就是给百来人做个饭,安全,饭管够儿,倒是适合你现在的情况。穆将军带你到我这里,我们也一定护你周全。”包舒见穆将军走了,安慰了一下任归。
任归见这包舒走路姿势沉稳,气息绵长,知道是个练家子。
“有劳包兄和几位兄弟了!”
包舒对其他几个人说,“兄弟们,任归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你们都过来认识一下,以后互相多照应。”
几个人上来,互相介绍着,任归也记住了这几个名字:黑塔般健壮的牛飞、一脸白净的百里朝、脸上带着坏笑的邹青、说话大嗓门的左盛。
任归与大家简单寒暄了几句,却见邹青直沟沟地盯着他看。
“你叫任归?家里可是西龙郡的?”邹青直接问到。
任归一楞,微微点头。
邹青喜出望外,叫了声,“任大哥,你可还记得邹胜?”
“邹胜?”
“邹胜啊!”邹青扎了个马步,往斜刺里利落地打了一拳,“这个还是你教我的。”
“噢,邹胜……你怎么改了名字?”任归其实没什么太多的印象,他这记忆都还有些混乱。
邹青喜滋滋地说道,“任大哥,想不到在军营里还能见到你。”
他转头对包舒说:“包大哥,我与任大哥有旧,这照顾他的事儿,你就交给我吧。”
“你们是旧识?”
“我跟你们说过的呀,之前帮过我的任大哥,就是他啊!”
几个人恍然大悟,之前邹青有说过,他在家乡路见不平,仗义出手,结果打伤了人。被打伤的人家里有钱有势,他被抓进牢里,周围的亲戚和要好的朋友怕被牵连,个个不见。倒是一起习武有过数面之缘的任大哥来看他几次,最后,官府要判他发配边关。这任姓的大哥,卖了家里一块儿地,打通关系给他放了出来。可那家人不依不饶,还是这任姓的大哥,给了他百十两的盘缠才跑了出来。
包舒点头,“既是如此,那就最好,照顾任归的事儿,就交给你吧。”
过了一会儿,就听着外面有人过来喊包舒。包舒带着其余三个人出去,在外面忙碌。
邹青留在帐中,“任大哥,这些年一直不知道如何能报你的大恩,想不到竟然在异乡的军营里遇到了。你就放心在这明字号好好养伤,一切交给我就是了。”
“当年也是举手之劳,兄弟不必如此,不过,你在这儿,真好!”
邹青眼睛里有了些泪花,脸上标志性的坏笑不见了……
趁着这短暂的空闲,任归在记忆扫了一下的穆平的信息。
他第一次看见穆平,是自己原来的部队打散了,一场战役下来,只剩下几十人,没有兵源补充,之前营里的刘将军也阵亡了,就把他们分到了其他的部队。
任归就分到了穆平的豹骑卫。当时穆平骑在马上,任归见这将军,凤眼细眉,腰背挺直,尤其这皮肤生得白嫩光滑,不要说这北国,就算是南方怕也难得一见。北国的凛冽的寒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穿着亮银的戎装盔甲,透出一股子很是特别的气质……无论男女,都会不自觉地多看上他两眼!
后来知道,这穆平,虽然年纪轻轻,在军中已经官至中郎将,士兵们在私下里猜,这肯定不是从军功上升的,不然得立多大的功劳?
那就是有家世背景的,可是有家世背景的,怎么会给弄到交锋营来,尽做这些苦累危险的活儿,总是出一些极危险的任务?
再有,虽然他总是想和士兵们打成一片,但是你总会觉得有些距离感。别的不说,你看他,脸上总是干干净净,头发一丝不乱,战袍脏了,总是会第一时间换上新的。吃饭必是姿势工整、从从容容,从不似自己这些人,总是一付怕这顿吃不饱、下顿吃不上的样子,见到饭菜就没了个军容……
可你要说他是那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却也不像!
平时,这穆将军总是会在营里转转,看看这个兵有什么难处,那个兵是不是又受了委曲……要是战前,也必是与大家聊天说话,遇着新兵紧张的、老兵厌战的,更是会多说几句!战后,受了伤的兵,基本上都会见过他,虽然也没听他说什么豪言壮语,可一般的世家子弟哪做得到这些?
最后,类似什么克扣军饷,虐待士兵这种事,更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反而是遇到将士们有什么难处,他常常帮衬。于是,这个异类的将军,在士兵中口碑极佳,虽然经常会派了危险的任务,但是兵将们都愿意跟着他。
“难怪,我说这傻小子怎么会帮他挡箭?可是,留着自己的命不好吗?自己家里可是还有母亲和妹妹要照顾的!”
任归两世的记忆慢慢融合在了一起,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有母亲和妹妹!真好啊,还有亲人牵挂着,不似自己之前只有个贝利。
“任兄弟,帐篷搭好了,我们抬你过去啊!”包舒的声音,把任归从回忆里拉回到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