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联袂走在许昌郊外的大街之上。
贩夫走卒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不细看,倒是也有几分盛世的味道。
“可怜这些百姓的家人,就要被送去一个准备不足的战场了。”
曹怀阳看着这些百姓,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你……”
刚才还在怀念曹昂的曹操,一下子哭笑不得。
“准备不足又如何,堂堂皇师,奉天伐逆,岂会失败?”
“你说的虽然在理,但是荆州军既已投降,便是天子皇师的一部分,倘若胡乱调派力量去益州,荆州军若反,天子颜面何存?”
“皇师内讧,这天下的人心,可就再也收拾不住了,荆州,决不能出一丝乱子,要打,从荆州打过去。”
曹操说着的时候,一时间没有隐藏自己的气势。
那不容置疑的霸气,瞬间让曹怀阳楞在了当场。
好强大的气势!
“这,也是丞相的意思么?”
曹怀阳的瞳孔,猛然一缩。
为何死磕荆州的历史谜团,终于揭开了冰山一角。
大汉这个时候,皇帝的威严这个维持人心的东西已经越发虚弱。
若是荆州有机会反曹,问题大发了,荆州刘家也是汉皇血脉,和刘备这个暂时只在演义里出名的莫名其妙之辈不同,荆州刘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真货。
再看看现在本来就要分三国的局势,大汉的正统和凝聚力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挑战。
一旦刘琮被手下的荆州士绅和将门裹挟,再来一出刘家反刘家的反曹大戏话,那老曹挟天子令诸侯的优势荡然无存,甚至内部都会出大问题。
尤其是荀彧等人为首的颍川系,从此也会变成不稳定因素。
与曹操只是合作关系而没有任何君臣之实的颍川系可以不认刘备,但是绝对不可能不认刘琮。
所以,就算被曹怀阳刚才说的“锤破头”,曹操也不可能不死拽着荆州不放。
让他调转枪头去益州?
多余了。
一个是战略方向压根不同。
另一个,刘备可以搞刘璋,曹操,无论如何也不能。
原因,还是不能出现刘家反刘家的局面!
曹怀阳此时的大脑,开始急速运转。
虽然有这么多问题,但是赤壁,绝对不能去!
“曹丞相,奉天讨逆,当然气运加身。”
曹怀阳的话语虽然轻松,但是脸色依然凝重,把曹操看得想笑。
“你还是不死心啊,说吧,有何说辞。”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小子,性格倒是和曹昂也非常相似,固执。
然而,曹怀阳接下来的话语,让他脸色顿时大变。
“正是因为有气运加身,当初官渡之战,有许攸,得以夜袭乌巢。”
“如今也是气运加身,所以有蜀国张松,前来投靠。”
“然而,这次丞相却做出了相反的决定,把张松给激走了。”
“纵然是因为刘家反刘家的局面不能出现,但是区区刘璋,只要动作迅速,真的不能圆过来吗?”
曹怀阳脸色凝重。
“嘶……”
曹操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猛然收缩!
当初他迎了天子,但是打赢官渡之战,真的只是偶然的运气,那就是许攸。
没有人觉得他能赢官渡之战,就连许昌内部至少九成的文臣武将,都已经开始跟袁绍互通书信了。
只是他懒得让问题爆发,当众把书信烧毁稳定人心而已。
能这么做,除了他的气度,也是因为他也觉得自己死定了。
结果,天降许攸,一切逆转。
让他窒息不已的强大冀州集团,就此土崩瓦解。
他自己的努力,完全是螳臂当车,能赢,只能是两个字解释。
天赐!
如今,又天赐许攸,他却已经把对方拒之门外。
这种行为,四个字……
“逆天而行。”
曹怀阳硬着头皮说道。
这句话传出去,他估计要掉脑袋。
他只能赌,赌眼前这个曹老头不至于跟他计较。
毕竟,他也是担心这个曹老头的命。
然而,曹操本人,听到逆天而行四个字的时候,整个人像虚脱了一番,冷汗如雨而下。
更是往后踉跄了两步,脸色撒白。
他内心的脆弱,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初官渡之战前后,他一直强作镇定,但是内心承受的压力,以及突然解决了对手的那种狂喜和对上天的感恩,是他内心最大的秘密。
那一战,无关人力,完全是天意!
如今,他却做出了逆天的决定!
当初官渡之战前夕的恐惧,不为人知的恐惧,夹带着腥风血雨,再次扑面而来。
“难道,赤壁真的不能去?”
他此时的脑海里,闪烁出了这个念头。
这个念头,让他的眉头一皱。
熟悉他的人,例如荀彧要是在场,就能看出来,他是在纠结。
在怀疑自己知道的一切。
“你……还好吗?”
曹怀阳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的曹老头。
曹操在蓦然之间,与他对视了一眼,莫名其妙地一阵触动。
曹怀阳的面孔,与自己记忆中的儿子曹昂的面孔,再次叠在了一起。
自己的大儿子,孝顺又勇猛的大儿子。
当初的你,让出了战马,让本相捡回了一条性命。
如今,冥冥之中,你是回来提醒为父,又有难了么?
我的儿子啊!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差点老泪纵横。
“你说那么许多,为何?”
曹操强忍着内心的失态问道。
“我不想你在长江上有任何损失,毕竟,我的亲人,没有几个。”
曹怀阳憨憨一笑,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笑容,就像刀子一样,捅破了曹操强忍着老泪的眼皮。
“你且回去,告辞。”
曹操冷着脸转身离去,毫不犹豫。
“这老头……”
曹怀阳看着他莫名其妙就走了,顿时蒙了。
这是哪一出?
……
“张松,把张松召回来。”
“不惜一切代价,先把人召回来!”
半个时辰后,丞相府内,曹操的咆哮之声,响彻了门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