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炜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一把“刀字胡”修剪得相当整齐,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一身上好的丝绸袍子,脚踏皂色软底靴,迈着八字步稳稳地走出来。
人还没出现,豪爽的笑声已经传来了:“哈哈哈......几位朋友得罪了。在下俗事缠身,怠慢了,怠慢了......”说完向着三人连连拱手。
徐诚忻也叉手一礼,笑道:“钟大镖头,你们震海镖局买卖兴旺,怠慢一两位客人也属正常,也算是情有可原啊。”
“呵呵,劳掌柜说笑了。请诸位随我到内厅一谈,请请......”
一百万的生意自然是大客户,需要进入贵宾室享受VIP特别待遇,堂前还是由秦四海坐镇打理。众人随钟炜进入内厅,伙计重新上茶,众人落座。
钟炜不比秦四海,是个粗人,一上来就直奔主题,问道:“劳掌柜,听说你有一百万两的货要走水路。敢问是什么货、分几船、送往哪里、何时出海......”
徐诚忻没等他说完就摆摆手,道:“不是货物,是银子。咱们不急说这个,这次来,请镖还是其次。主要还是想认认门,与震海镖局的大当家亲近亲近,以后的生意还得多多劳动贵镖局的。”
“好,哈哈哈......”钟炜又是一阵放声大笑,惹得徐诚忻直翻白眼。心想:兄弟,能好好说话吗?动不动就大笑怪碜人的,你是担心我不知道你生性豪爽还是咋的?
“钟某也是喜欢结交朋友的,既然劳掌柜你这么说,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做为见面礼,这趟镖我只收你个半价,如何?”
“够义气,”徐诚忻一听大出他的意料,果然是江湖汉子,做生意就是大气,不由问道:“那按规定,我这些银子跑一趟广州需要多少银子?”
钟炜伸出五根手指,道:“只需要这个数。”
“五千两啊......”徐诚忻暗暗叹气,还以为多便宜呢,五千两银子平常人一辈子都赚不到,他跑一趟倒赚够了。
钟炜哈哈大笑,摇摇头,“劳掌柜说笑了。”
“五百两?”
钟炜不笑了,端起茶喝了一口,道:“劳掌柜既然来了明州,怎么也不打听一下这块儿的行情?五百两银子,就算随便找个三流的镖局也是万万不肯的。”
“尼马,你是说要五万两?”
“一分不少,就是五万两。”
“这还是打了折的,要是不打折你是打算收我十万两银子?”徐诚忻被气乐了,道:“感情你这儿都是杀猪出身的,刀子磨得老快,进来一个宰了一个。”
钟炜没听懂他的比喻,不过这位劳掌柜嫌贵是听出来了。嘿嘿一笑,将茶盏一放,道:“劳掌柜是见过世面的,不过明州这块应该是初来乍道。别的地方是什么价钟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明州的水镖一向都是这个价。不管你走的是哪条道,押的是什么货,咱们震海镖局统统收镖银的一成。您要是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我们震海镖局做买卖向来是童叟无欺。”
刘武听不下去了,冷笑数声,道:“钟大镖头,同样是开镖局,凭什么你收的镖银这么高,难道你们与外地的同行有什么特别之处?”
“干我们这行的贵在行镖安稳,明州这片干这行的也有不少。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他们的买卖必须要在我们震海镖局的关照下才能稳当。尽管如此,出点意外也是在所难免的,而我们镖局自开局以来还从没发生过丢镖这回事,都是一路稳稳当当地送到目的地。就凭这个,难道还不够吗?”
“丢了镖银,镖局自然要赔。再说,没出过意外的镖局也是多了去,我看也没什么好炫耀的。”
钟炜又是哈哈一笑,回道:“在别的地方是没什么好炫耀的,不过这是明州。这位朋友可能不知道明州海域的倭寇海盗有多猖獗,要是不巧碰上了,丢钱财还是小事,搞不好丢了小命那是多少银子都买不回来的。”
徐诚忻心中一动,问道:“同样是镖局,为什么你们可以一帆风顺,别人不行?”
“这个嘛......”钟炜得意地一笑,道:“那是因为我叔父他老人家的面子大、人缘广,明州的各路水道都知道他的威名,自然要给他面子。他老人家武功高强、兄弟众多,就算他们不想给这面子也不敢轻举妄动。再说这片海的各条水道,暗滩、小岛,哪里水急、哪里水缓、何是起潮落潮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您老放心,镖银交给我们比放在官家的户部仓库还要保险。”
“你叔父的确威风,”徐诚忻不解地又问:“不过再威风也只能镇镇那些小股海盗。我们担心的是倭寇,这倭寇可是从来认钱不认人的,而且人数众多,难道连他们也不敢惹你们?”
“呃......”钟炜略一迟疑,道:“倭寇虽多但好在我们清楚他们的行踪,我们又有不少稳密的水道,一般情况下是碰不上的。就算是碰上了,凭咱们手里的活儿他们也捞不到好处去。”
“那你们可曾与倭寇干过仗?”
钟炜不容置疑地说:“那是当然,我叔父可是杀了不少倭寇,还缴获了许多倭刀,连女人都给我们抓来了,你要不信我让人拿你看。”
“哦?”徐诚忻大感兴趣,忙道:“那就麻烦你让我们几个开开眼界。”
钟炜已不知拿这事炫耀过多少回了,仍乐此不疲,立即吩咐下去。不一会,果然见一女子手捧倭刀走到堂前。那女子身材矮小,不过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胸大屁股圆,一付低眉顺眼的样子。倭国环境恶劣、一般百姓都是缺衣少吃,这女人自来大宋后天天锦衣玉食,养得白白胖胖,甚是心满意足。
这货色在大宋也就算个中等姿色,好在她是个异族,算是个稀罕物,估计钟炜用着挺爽。
徐诚忻看了她一眼,果然是一副做女you的好材料。倭刀他是熟悉的,拿来一看的确是产于倭国,并非假冒,不由对钟炜产生几分好感。这哥们杀倭人,睡倭女,也算是为国争光了。
“不错不错,钟大镖头果然英雄了得。”
钟炜大为得意,对那倭女一挥手,吩咐她退下,才说:“劳掌柜过奖了,那么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放心,差不多放心了。”
“那这桩买卖可就这样定了?”
“不急,”徐诚忻见他面露不耐,笑道:“倒也不是我不信任你们,实在是兹事体大,这些银子虽不算多,但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容不得闪失。”
“劳掌柜有何要求,说来听听。”
“这价钱.......似乎有些高了。”
“哎,”钟炜一摆手,有些不悦地说:“此事休要再议,咱们兄弟也是拿命在拼,赚这点钱算不得什么。倘若您舍不得,钟某也不强求,可以去别家问问。不过到时候要出点什么意外......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刘武也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多少有点不爽,插嘴道:“我们掌柜自然要去问问清楚......”
徐诚忻忙对他一摆手,对钟炜说:“也行,这价钱我就不再多说。不过还有个要求,你要答应了,这桩生意这算是定下了。”
“请讲。”
“请镖局主人钟隐出来一见。”
“这......”钟炜为难地说:“我叔父早已经退居幕后,镖局的事言明不再插手,劳掌柜见他何事?”
徐诚忻笑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想你们镖局有此名声,应该全靠他的手段,所以想结交一下这位杀倭寇的钟老英雄。”
“这事怕有些不便,他老人家常年在外游历,行踪不定,不如等他回来再见也不迟。”
徐诚忻嘿嘿笑道:“这我就不好理解了,钟老爷子是镖局的主人,这震海镖局能如此稳当全靠他在这儿坐镇。不是我看轻你钟大镖头,他要是老不在家,你能摆得平这些海盗倭寇吗?”
钟炜大为恼火,想发作又想起那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强压怒火道:“钟隐虽是镖局主人,但镖局的生意一向由我打理。他不在镖局也不是一年二年了,买卖照样做得稳当当。你还别说,只要有我钟炜在,震海镖局照样还是明州的一块金字招牌。”
“原来如此,想不到钟大镖头才是镖局的金字招牌......”徐诚忻连连点头,脸上却是一付非常怀疑的神色,惹得钟炜直想骂人。
“劳掌柜,我钟炜开场子做买卖讲的是义气,交的是朋友,不过手底下还有一大帮兄弟要养活。这差事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五万两银子买个平安无事并不算贵。那钟隐一时半会儿估计是见不着的,你要是允了,咱们开开心心做买卖。你要是还想再看看也行,生意不成情义在,等你想妥了再来也不迟。”
听他口气,这桩买卖早晚还是得由他来做。
徐诚忻又没打算跟他做买卖,要见的人今天是见不着了。只得站起身告辞,说道:“钟大镖头说话果然痛快,那行,就按你的意思办。我......再回去掂量掂量再说。”
听他说按自己的意思办,钟炜以为生意成了,不想这位还要回去想想。感情陪他聊了半天尽在说废话呢,憋着一口气强笑道:“哈哈哈哈,好说好说,来人送客!”
待徐诚忻三人出去,秦四海凑上来问道:“大当家,买卖可成了?”
钟炜冷笑道:“哼,我震海镖局没成,就没有人敢接这个镖。”说完一甩袖冲向里屋,冲着里面喊道:“鱼带子,快滚出来!老爷我要泄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