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王修和吕商英,徐诚忻余兴未消,拉着晚晴聊天。如今他有这么好的一个平台:上有哲宗皇帝为他撑腰,下有一帮兄弟朋友拥护,自己又主持了枢密院。各方的条件似乎都已经成熟,“富国弱兵”的大宋历史好象已经有了改变的可能。
徐诚忻倒不是想名垂青史,但既然老天让他来到北宋,不留下点什么总是对不起那一道闪电的。虽然他的知识有限,造不了飞机坦克,不过他这个半吊子大学生加炮手在冷兵器时代还是可以有所做为的。
俩人正聊得开心,管家又来报,说是章惇章相来访。章惇是当朝丞相,正一品大员,哲宗对他信任有加。他代君行变法之事,这次平叛又立下大功,哲宗为示恩宠赐太师衔。“太师”虽为虚衔,却是最高荣典,他能委身来访的确让徐诚忻有些意外。
晚晴眼光闪烁,提醒道:“相公,章相此人城府极深、处事老辣,须得小心应对。”
徐诚忻对她摆摆手,表示心中有数,便带着笑脸迎了出去。
“章太师,晚生正想方便的时候去府上聆听教诲呢,不想劳您大驾光临,真是那个啥......蓬壁生辉啊!”
章惇呵呵笑道:“徐大人圣眷正隆,又屡建奇功,本官虽为百官之首也不敢小觑,实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过奖了,章太师请。”
章惇略一谦让便稳稳步入厅堂,在上首位坐下。徐诚忻陪坐一旁,下人上茶后,俩人略一寒喧便转入正题。
“徐大人,本相听说圣上已经同意铁卫营扩编到十万之众,不知可有此事?”
“能传入章太师耳朵里的事多半不会有错,”徐诚忻笑道:“此事不假,不知太师有何高见?”
章惇嘿嘿一笑,道:“倒也没什么高见,只是略略有些担心罢了。”
“太师请直说。”
章惇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沉吟片刻才说:“徐大人忧心国事、心系北疆,这份心思本官都是明了的。圣上英明,立志去陈出新、改革弊政,本官虽才智不足却蒙圣上信任,勉强迎难而上。本官深知我朝积疴颇甚,吾等不过中才之辈尚能明了,圣上岂会不察?但有些东西是动不得的,其中的关窍......徐大人精明能干,自不必明说了。”
徐诚忻微微一笑,道:“章太师能出此肺腑之言晚生真是感激不尽,这些话我都记下了。”
“那么,徐大人打算怎么做呢?”
“章太师是我的前辈,尚能迎难而上,我等后辈自然是以太师为榜样也给它来个迎难而上!”
“这......”章惇本想劝他住手,谁他还来劲了,一时搞不清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想了想,又说:“徐大人,十万大军不是小数目,兵源、粮饷、军校都是问题,现在朝廷户部空虚,怕一时半会还办不了此事。”
“没事,”徐诚忻呵呵笑道:“我已经跟兵部王大人谈妥了,兵源直接从现役的禁军中抽取。既不扰民又不耗国库银子,一举两得。”
章惇一愣,想了想便端起茶,边喝边道:“徐大人果然大才,此计甚好,甚好。”
“章太师放心,铁卫营虽扩编至十万,但已归兵部管辖,与其余禁军并无两样。”
章惇自然知道这事,但徐诚忻坐镇枢密院,发兵权全在他手中。中间虽有个兵部,但后部的权限远不能与枢密院相比,况且听口气王修已经与他联成一气,以后大宋的兵权岂不全握在他们二人手中。
他正思量着,徐诚忻又道:“章太师,本来明天我想去你府上拜访,有些事请教,今天您既然来了正好跟你商量一下。”
“是吗,徐大人请讲。”
“今天我与王大人谈了会我朝的军政,都感到积病甚多,打算做些改革,不然以后也无法与辽人做战。”
“不知二位大人想如何改?”
徐诚忻感觉千头万绪,一时倒说不好,权衡片刻才说:“先改两点吧,一是裁兵;二是重开武科,兴办军校。您看行不行?”
“重开武科倒是不难,至于裁兵嘛......”章惇沉吟道:“此事关系重大,需得从长计议。裁兵需要大量银子,那些退役的士兵并不是说给点银子就行了,关键是要给他们一个活命的生计。武人向来不易管束,稍有不慎便会使天下盗匪四起、民不聊生啊。”
章惇的话倒也不无道理,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让朝廷每年化大把银子白白地养着他们吧。改革总是有困难的,办法也总会有的。须得想个办法好好安置他们才是,徐诚忻一时陷入沉思。
“不知徐大人想裁掉多少兵?”
“至少一半吧,主要是厢兵与乡兵。”
“一半?!”章惇吓了一跳,北宋的总兵力在一百三十万左右,其中一半是禁军,另一半是厢兵、乡兵与番兵。一半的话至少要裁去六十万,这六十万的安置可是个大问题,这可都是他章丞相的工作啊。
徐诚忻继续说:“章太师想必也清楚,这一百多万军队每年要耗费朝廷多少银子。朝廷养了这么多兵偏偏总打不了胜仗,所以打胜仗并不是人多就行了,关键是兵要精。如果我们用这些银子来训练剩下的禁军,必能打造出一支强大的精兵,而裁掉的那些士兵也可以安心搞生产,岂不一举两得。”
章惇翻了翻了白眼,心道:你想得轻巧,这些士兵吃惯了皇粮,猛得让他们自行其力哪有那么简单的。你倒是轻松,兵一裁顾自己练兵去了,扔下一副烂摊子让我来收拾。
“徐大人想得果然周到,”章惇眯着眼睛道:“想必心中早已打算好如何安排那些退役的士兵了,还请不吝赐教。”
“这个倒还没想妥,正好章太师在这儿,咱们商量商量,总要定个万全之策才好。”
“这样啊......”章惇呵呵笑道:“你我二人毕竟计短,不如你写份折子,本相着三司一起讨论讨论,大家一起合计一下好何?”
徐诚忻想想这事也急不来,只能一步步来了,幸好听他口气似乎是不反对的。“也好,明天我就把折子递上来,到时还有劳章太师多多费心了。”
“为朝廷办事,应该的、应该的。”
本来徐诚忻还想跟他谈一谈将帅的轮换制度以及统兵制度,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看这章惇不是很给力,还是先办好这两件事再说吧。
“徐大人新登高位,今天有不少人来拜贺过了吧?”章惇随口问道。
“章太师深谙官场之道,一言中的。”徐诚忻有些无奈地笑道:“不瞒您说,今天我喝下去的茶都快有十斤了。”
章惇也笑道:“徐大人乃圣上近臣,自然是门庭若市,慢慢习惯了就好。只是须得记住一点......”他一本正经地说:“切不可结党,此是大忌。”
徐诚忻也正色答道:“章太师,你我在一起算不算结党?”
章惇站起身哈哈大笑,道:“徐大人果然一点就通。那好,本相为避嫌就不累你再多喝几两茶水了,大人请留步。”
天色已晚,徐诚忻也不再挽留,谈笑着送他出了大门,章惇坐上小轿回府去了。
回到房中,徐诚忻想不明白章惇到底是来干嘛的,好象除了给自己提点忠告什么都没表达。
晚晴问明事由后,想了想沉吟道:“这章太师是神宗的旧臣,加上高太后勉强也算得上是三朝元老了,怎么说也没必要来拜访你这个后生小辈。他既然来了,又不象其他人那样尽说好话,对相公提的计划也不甚赞同。说他来示威的吧也不象,倒是提点了不少官场要旨......”
徐诚忻想得有些烦了,道:“这个老章,有话也不明说,尽使这些让人弄不明白的事。你说你也算是个想要变法的人,怎么说跟我算是一条道上的。现在你掌政事,我掌军事,咱们共心协力把事都办了多好。”
听了他的话晚晴眼前一亮,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道:“相公,我觉得章太师此行大有深意。以我之见,他是来结仇的,也是来结盟的。”
徐诚忻糊涂了,笑道:“你这话说得太有哲理了,相公我不明觉厉啊!”
晚晴心中一亮,也不去管“不明觉厉”是何意,便说:“相公想,如今的朝廷谁最得圣宠?”
“自然是他章太师啦。”
“相公忘了还有你自己。”晚晴侃侃而谈:“帝王之道贵在制衡,若殿上某大臣一家独大,其权势必危及皇位。如今朝中文有章太师,武有相公你,满朝文武均以你二人为马首。若你们合而为一,谁最担心?”见徐诚忻眼睛一闪,她接着又说:“章太师深谙此道,为安上心,不得已要与相公结怨。但相公其实是与他同路,坏相公的事其实就是坏了自己的事。”
“明白了,所以他事先过来提醒我一下,切不可结党。明里是与我来结仇,暗里却是要与我结盟的。”徐诚忻暗暗叹服,章惇果然是名臣,权术玩得那叫一个转。